慈宁宫里,孝庄母子二人有说有笑的用着早膳,连站在一旁伺候着的苏茉儿,也不禁的满脸笑意。
“皇额娘,眼看重阳便到了,儿子陪您去登山吧。”
放下手中的粥碗,福临看着孝庄柔声问道。
摇了摇头,孝庄轻声说道:“皇帝的一片心意,哀家心领了,至于登山,还是算了吧。这出宫一次,兴师动众不说,到时候去了,还要把前去登山的老百姓都挡在山下,这不是添乱嘛?算了吧……”
看到太后虽如此说,可眼神出还是流露出一丝向往,福临又继续劝说道:“如若皇额娘怕扰民,那咱们就微服去。儿子看皇额娘这些日子精神好多了,总是呆在宫里也没什么意思,到不如出去走走。儿子让那些奴才们好生安排,咱们大清早就去,只带几个贴身保卫的奴才就是了,爬到山顶再下来,一来一去也就两三个时辰罢了,仔细些,老百姓不一定能发现,最多以为咱们是京里哪个富贵人家的老夫人和少爷呢。皇额娘意下如何?”
欣慰的伸出手拍了拍福临的手背,孝庄温和的笑着说道:“你的一片孝心,皇额娘领了……眼下朝中诸事繁忙,后gong这里,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眼看再过两个月就十一月了,到时候皇帝如果不忙,就陪哀家去南苑住一阵子吧,南苑那儿的环境可比京里好多了,有你陪着哀家,哀家心里怕是比登山还高兴些呢。”
眼看孝庄如此坚持,福临也未再多加劝说,点头应下,草草的用完了早膳,朝养心殿去了。
“太后,皇上如此孝心,您何不顺了他的意,就当出去散散心也好啊。”
招手示意殿内的宫女们收拾桌上的碗筷,苏茉儿轻声问道。
脸上浮起一抹柔和的笑容,孝庄看着锦桌上方才福临用过的碗筷,轻声说道:“这些日子朝里事多,他忙的连到后gong的时间都没有了,眼看着人也消瘦了些,哀家哪里还舍得让他陪着去登山啊。即便是微服出宫,怕是也要折腾一阵子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抿了抿嘴微微笑着,苏茉儿低声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太后的这番体贴,皇上必是晓得的。”
点了点头,孝庄就着苏茉儿的胳膊站起身,缓缓地朝殿外走去。
承乾宫内,若凝正和晚晴、岚烟一起整理着从前为四阿哥做的那些小衣服,触及到那些柔软的衣料,眼前仿若出现了四阿哥肉嘟嘟的可爱脸蛋一般,若凝的思绪,陷入了怔忡当中,而一旁的晚晴和岚烟,也渐渐的带上了一丝忧愁。
“主子,若这一胎真是格格,果然便叫承欢嘛?”
看了晚晴一眼,岚烟状似无意一般的问道。
“啊?”
回过神来,又听岚烟说了一遍,若凝才淡淡的笑着说道:“是啊,小格格便叫承欢,万岁爷的意思,是让小格格承欢膝下。”
高兴的拍了拍手,岚烟朗声说道:“那将来等到格格长大了,必定不会远嫁,会在京里找额驸了,到时候,咱们还可以去小格格的公主府住一阵子,真好。”
剜了岚烟一指头,晚晴柔声斥道:“越发的没规矩了,公主府也是你说得的?皇上都还没封呢,你就先嚷嚷上了。”
撇了撇嘴,岚烟不服气的说道:“不信咱们就打个赌,皇上必定会极为疼爱小格格的,公主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死丫头,祸从口中不晓得啊?仔细着些说话。”
眼看岚烟越说越高兴,晚晴嗔怒的拍了她几下,提醒一般的说道。
“好了好了,就你稳重,我们都是些粗笨的,行了吧?人家只不过是关起门来自己说说罢了,偏你这般扫兴。”
小声的嘀咕着,岚烟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看向若凝。
见晚晴和岚烟还如从前在府里一般笑闹,若凝的心,像是回到了那时候的快乐时光一般,打断了方才的愁绪。
正胡乱的想着,却听见外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兰嫔娘娘吉祥……”
院子里,奴才们恭敬的请安道。
珠帘掀开,茗兰一阵风一般的冲了进来,待看到坐在暖炕上的若凝,她几步走过来,俯身行了礼,朗声说道:“凝妹妹,茗秋她不大好了,可太医院的太医都不肯来,说后gong妃嫔在禁足期间不得擅自传唤太医。凝妹妹,你救救茗秋吧……”
心内起疑,若凝一边示意岚烟把铺散在炕上的东西收拾起来,一边让晚晴搀起了茗兰,才轻声说道:“兰姐姐,莫要着急,坐下来慢慢说。晚晴,上茶……”
慢慢的平复着急促的气息,茗兰着急的说道:“自从上次去瞧过茗秋,她的精神似乎也渐渐的好起来了,每日还会到院子里坐一会儿,我们……我们便能说上几句话。前几日,她一直都闷在屋里没出门,我料想她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便要进去瞧瞧,可那两位嬷嬷硬是不让,昨日在院子里见到茗秋的时候,她的精神很是不好,好像恍恍惚惚的,夜里,一直听见她在屋里大喊大叫,不一会儿就没声音了,而那两位嬷嬷也不见人影,我猜想,可能是她们使了手段,不让茗秋出声。今儿一大早我去瞧她,可嬷嬷说她还没起身,还说她身体没什么事,可我越想越觉得不对,所以……”
说到最后,茗兰的神色,已出现了一丝微微的不安。
茗秋的所作所为,若凝一直都猜不透,就像眼下,不知道她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病,一时间,若凝的心中也为难起来。
“既然她还有力气大喊大叫,想必不是很严重,再说,那两位嬷嬷是皇上派去的,她们也没有胆子谋害妃嫔不是?兰姐姐还是莫要太担心了,我先让小桂子拿了我的玉牌去宣太医,一会儿,咱们听听太医怎么说吧。”
说罢,若凝吩咐岚烟去拿了玉牌交给小桂子去了太医院请太医。
端着晚晴递过来的茶碗,茗兰心神不宁的看着若凝说道:“凝妹妹,我们去瞧瞧吧,我怕那些太医不用心。眼下,茗秋这般模样,这宫里的人……”
没有往下说,茗兰的眼神中,却带着浓浓的担忧。
有如此真心为自己着想的姐姐,在这紫禁城里,是多么难得啊?可茗秋,她值得嘛?
心里感叹着,若凝点了点头,搭了件披风,携着茗兰朝延禧宫走去。
若凝和茗兰踏进延禧宫西配殿的时候,太医刚替茗秋诊完脉,恭敬的行了礼,太医沉声说道:“回皇贵妃娘娘,兰嫔娘娘,微臣方才给秋答应诊了脉。秋答应脉细混乱,想必是这些日子思虑过甚导致的,再加上邪风倾体,稍稍有些胡言乱语。若是好好用药,调理得当,不出月余就能恢复如初,可是如若不遵医嘱,怕是病症会越来越严重,将来,便会行为失常,有异于常人……”
说到最后,太医却是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若凝一眼。
神色微变,茗兰看着太医疾声问道:“太医的意思是,若是不好好吃药,秋答应便会如同疯子一般?”
茗兰的话语中,带着微微的颤抖,希冀的眼神,在得到太医的点头肯定后,慢慢的颓废了下来,旋即,她急切的看向坐在上首处的若凝,眼中晶莹带泪。
“秋答应的病,便交给太医了,还请悉心照料,否则十月禁足令取消后,若秋答应有什么不妥,想必皇上必定是会怪罪的。所以,有劳太医费心了。”
看了太医一眼,茗兰轻声说道。
“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沉声应下,太医去了偏殿开药方。
叹了口气,若凝站起身,朝内殿走去。
昏暗的内殿里,茗秋蜷着身子瑟缩在床的一个角落里,看着有人靠近,她朗声叫喊道:“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
“秋儿,是我啊,我和凝妹妹来看你了。”
轻柔的唤着,茗兰坐到了床侧,朝茗秋招手示意她过来。
不停的摇着头,茗秋喃喃的说道:“我不认识你们,不认识你们……不是我害你们的,不是我,要找,你们就去找董鄂若凝,都是她,都是她……”
眼神出闪出一抹厉色,若凝走到床的正面,紧紧的盯着茗秋。
茗秋仍旧抱着腿蜷缩在角落里,而茗兰,则一脸慌乱的看着若凝轻声道歉:“凝妹妹,秋儿她神智不太清楚了,你别和她计较。”
“董鄂若凝,凝姐姐,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祖母说你可人疼,阿玛额娘也说你懂事乖巧,就连皇上,都被你迷晕了,所有的人都觉得你好,其他人的好,为什么你们都看不到呢……”
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茗秋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了茗兰和若凝一眼,像是在确认她们是谁一般,低声说道:“姐姐,你说,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对不对?我们会让她一点点失宠,然后消失,再然后,皇上就会喜欢我们,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将来,我们都会幸福的,对不对?”
说罢,茗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童真的笑容,而一旁的茗兰,脸色苍白的如同宣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