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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长期饭票

汗渍一遍一遍刷过身体,街上吹过的也是一阵甜腻滚烫的风,顾瑾现在面临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十万火急的窘况,没钱,向来对钱没有什么概念的她,才有点明白当初老头子死皮赖脸问他追讨银子了,全身上下除了一堆研制的毒药和小家伙外,最金贵的就是廉瑄送她的玉牌,不知老头子打的什么鬼主意,硬是从棺材里偷了出来。

卖了不是问题,但千年寒玉的材质极其罕见,廉国屈指一数也就那么几块,还刻个“瑄”字,如此高调张扬,撑死一盏茶的工夫,她一定会被拉去见官,然后身份识破,一切全都毁了!其实说到底还是买家的问题,玉牌为颜色纯正均匀的墨绿,呈油脂光泽,又经过高匠精心雕刻,无论放在何朝何代,绝对有令人惊叹的收藏价值,只要不去当铺一些流动性强,保密性差的场所,肯定会获得一大批达官显贵的垂涎青睐。

东西一天在她手里,从心理上就感觉还和廉瑄有牵扯,这或许才是她潜意识里急于脱手的原因所在。

迎面走来一位女子,手持佩剑,五官端正,不似小家碧玉的灵巧柔弱,相反,浓眉大眼,线条妩媚中夹含一丝刚毅,透着同样夺人风采的英气,但眉宇高隆,脸上附着化不开的浓愁和淡淡的幽怨破坏了她整体开朗豪爽的灵动气息,心里装着事,身后的小婢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摸样。

乌黑长发盘成流云状高耸发髻,说明已嫁作人妇,单配简洁大方,毫无装饰的水青色玄衣搭的干脆利落,别有一番清水如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丽姿态。

小奴手里拿着一包药材,在后面不忿嚷嚷,“小姐,老夫人顽疾复发,病一直拖着救治不愈,这几天咳得越发厉害,您这头还顾不过来呢,新姑爷却整日….”敢在主子面前大呼小叫,看来也是宠惯了罢。

戳中女子的痛处,朱唇紧抿,压得一片无力苍白,苦涩道“一面是娘亲,一面是相公,你能让我怎么办。”

“驾…驾….”突然急促不耐的马蹄声吸引了顾瑾和女子的视线,撞到好几个叫卖的摊子,路上的行人纷纷慌乱择路避开,瞬间就清出一条大道,独独留出一个五六岁小女孩不知所措站在路中央,找寻她被拥堵人群挤散的娘亲。

马车如猎风所过之地像被乱军扫荡一番,越迫越近,小女孩依然咱在路中央,此时也感觉到危险临近,睁着无辜大眼身子却被定住了身般,一动不动。

马车越迫越近,驾马的车夫凶狠面色之下闪过掩饰不住的紧张,却没有竭力制止发狂的马匹,只大吼道“让开…让开….”

路人都瞪大了双眼,大热天仿佛突降一股凉气,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直眼目睹惨剧发生,有妇人不忍再看,只顾捂住孩子好奇张望的眼瞳….

“小心….”顾瑾忘了手里的家伙,一撒手什么都不管向前方冲去,刚抱住女孩,已经来不及退了,马兴奋高昂嘶鸣,就要踩踏到二人的顷刻,顾瑾使力一推,孩子出了道外,最后一刻她绝望而忧伤闭住了眼睛,原来还是上天和他开的玩笑!

惊悚,抽气的声音倒吸无数,没有人想过这时会突然冲出不要命的人来….

哪知还没结束,女子脚尖一点,小腿瞪力,立马飞上空中。

彭的一声,像是某东西击打在一睹肉墙上,周围人被砸在马脑袋上的飞天来物惊愣在当场。

预期鲜血飞溅,肉块模糊的疼痛没有来临,顾瑾睁开眼,一声惨烈吼叫冲撞着耳膜,随之是庞然大物的轰然倒地声,马儿鼓囊囊腹部多出个一寸多长的血窟窿,肥壮身子剧烈颤动几下,没了气息。

排山倒海的掌声和赞扬的喝彩声在周围人群中突然响起,坐在地上的顾瑾才打量起持剑斩马救她的女人,视线在小巧耳垂上颤动的藏文念珠上留住…..

擦掉剑上血珠,女子走过来将她扶起,“姑娘,你没事吧!”顾瑾定了定心神,收回目光,回言一笑道,略带俏皮道“鬼门关上绕了一圈,想不到回来了!”

女子被她语气逗得哗啦爽朗一笑,轻轻拍掉顾瑾身上尘土,正欲说话,一个小丫头跑的满头大汗急急赶了过来,张恐瞅着女子细看,而后才气喘吁吁怒责道“小姐,你可吓死我啦啊,每回都是这样,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向老夫人交代”顾瑾看着主仆情深,心里挠的酸痒,不经意别开头,小家伙啃食马肉的景象却真好落入了她的美眸。

谁都没注意,马车轿帘掀开,一双猥亵贼眼早已盯紧二女,踩着马夫蹲下身子的背部慢悠悠来到路中。所有人目光游离闪躲,悄悄畏缩逃难似的散开人群,只剩下拉着女儿的妇人泪眼纵横坚定走了过来。

扑通一声抓着女孩跪在了地上,感激的结巴道“快谢谢….恩人….救命…的…大德!”然后一个劲胡乱嘭嘭磕头,顾瑾看小家伙吃饱后还贪恋的盯着美味,好像在想怎么能打包带走,好笑的抱起它,看着女子把妇人扶起,“起来吧,举手之劳而已!”

一个放荡的锦服浪子接近顾瑾,肆无忌惮的目光在顾瑾曼妙曲线上游走,随后一把抱住她嬉笑轻佻道“小美人,是不是你挡了小爷的马车啊,走,跟我回去乐呵乐呵,把小爷我服侍好了,吃香喝辣少不了你的!”

顾瑾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淡然不乱,任男子抱着一身道袍的她不反抗。男子反而愣了一下,似乎和平日里抢的民女不一样,不闹也不叫,这般容貌难道是个傻子不成,今个是走了什么黄金运,居然让婆娘自己送上门来。心下一想,于是就放开她心满意足拉着顾瑾纤手走向持剑女子。

“小….”还没说出口,持剑女子残忍一睨,剑起剑落,“仗势欺人,横行霸道,被我碰见了算你不幸!”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狼嚎声从锦服男子嘴里像五线谱溢出,响彻天空,不绝于耳,只见拉着顾瑾的手臂从肩上砍下,刀锋凌厉,臂口处削的平整光滑,可见武艺不凡。

丫鬟吓的脸色发白,完了,她家小姐的江湖义气又发作,这下可闯大祸了。

顾瑾并没表示多大的惊奇,嫌恶丢弃一边,对血腥味极其有好感的小家伙又从顾瑾怀里窜了出去。

顾瑾淡淡皱起黛眉,一把掐住细弱的尾巴拖进掌心,轻轻劝道“脏死了,小嘴怎么能不干不净瞎吃一通呢!”声音不大,丫鬟却感觉到除了手里的小崽子,自有一股冷漠而高贵的彻骨的冷淡众人排离在外,让人不自觉的想到自己的卑微而不敢接近她。

男子痛的快要昏厥过去,二女毫不在乎的疏离让他大为恼火,握着血流不止的伤口,面目扭曲盯着马夫,怒吼道“你,给我上,把她大卸八块,剁成肉泥。”

马夫早傻了阎,别说上,步都迈不开,看了看使剑女子冷凝的不善脸庞,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撒腿却向反方向跑去,边跑边大喊道“公子,对不起,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持剑女子一脚踢翻掉在地上的胳膊,冷冷一笑,拉着妇人低沉道“道歉!”

男子冷哼一声,咬牙别过脸,想他平日里威风凛凛,乡间四邻谁不惧他,就算当官的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今天却栽在一个女人手上,丢尽脸面不说,还被卸下一条胳膊,却偏偏家丁护卫一个没带,连马夫都不听他指使,脸上早已挂不住,竟然让他给低贱的老女人道歉,怒气急速攀升,“你休想,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持剑女子挑眉,“你是谁!”

丫鬟覆在持剑女子耳边声音不大却正好让周围的人听到“他就是这带无恶不作的小霸王,富

贾徐员外徐楚的长子,当今王丞相的义子徐天霸!”

男子得意笑道“怕了吧!”突然一股刺痛让她咬牙歇起,由于失血过多脸色变得惨白透明,却依然阴毒“有胆报上命来,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持剑女子眼里闪过异样,声调上扬,又要抬剑“敢这样说我的你还是第一个,现在一条胳膊不够了,我想要你的狗命”!

男子一听这话,顿时吓得昏迷过去,丫鬟看情况不对,虽力道不如她大,还是拼命抢着她剑,“小姐,够了,再闹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轻则拖累老爷,重则官位不保,甚至危及性命哪!”

持剑女子猛然顿住,还不信怀疑道“真有那么严重?”

听到女子质问,丫鬟这才恨铁不成钢,一甩水袖气愤的口不择言“你还以为平常小混混踩踩赔点银子就能过去了,这次就是塞得倾家荡产也脱不了关系!”

女子脸色一变,全然没有了女侠的气势,僵着黑脸不知怎办才好,这会倒像她是丫鬟,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是主子了,顾瑾有心救她们,丫鬟聪明通透,圆滑玲珑,反而主子嫉恶如仇,心思单纯,干起架来就全然不顾后果,一看就是主子作乱,丫头给擦屁股收拾乱摊子。

顾瑾看了一会,这才抱紧小家伙走近二人,温声软语含笑道“你们在慢一会,等血流尽了,他的狗命不用要,自然就没了!”

一句提醒,丫鬟再看,好家伙,昏迷男子手臂鲜血汇集了浓稠的一大滩,在这样下去绝对非死不可。然后又犯难了,这可怎么办,伤得治,人也得往府里送,可是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小姐和她是绝对不会出手的,只得求助路人了。

丫鬟掏出随身带的银锭子,抓住一中年男人“求求你,我给你银子,能不能把徐公子送回府!”

男子惧怕道“我还要命呢,你…你用别人吧!”

再抓一人,“滚滚滚,没看见我正忙着呢….”

再抓“徐公子谁惹得起呀,不想活了你!”

…..

无果,丫鬟急得逼出了眼泪,“小姐,没人帮我们,你快想想办法啊….”

持剑女子也慌的六神无主“我…我还不如你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瑾被这主扑两个逗笑了,没本事还学人家见义勇为,太可爱了,没人收拾只好抱着小家伙蹲下身来,一只手在徐天霸身上四处搜寻,解下身上配饰,交给丫鬟“速跑到药铺,只说徐公子受了伤,点名你们亲自为他诊治。”

丫鬟复杂的接过东西,一溜烟往要点跑去,又被顾瑾叫住,把马砸晕的不明物体正是心急下女子抢过丫鬟手里的药,细下一看“保胎药,你有身孕了?”顾瑾暧昧不明质问持剑女子,女子眼里哀伤和忧愁一览无余,一股凄凉的悲伤从她四边蔓延开来,小手握着的剑紧了又紧,脸色已难看之极!

顾瑾不动声色,沉思了一会,水眸一动,当下吩咐丫鬟声音轻若却不容拒绝“加一味桑寄生,还有党参,苏叶换成苏梗!”

丫鬟犹豫了一下,盯着顾瑾看了好一会,双目拢成弯弯的月牙,像是刻意撤去冷漠浮光,流散着温柔而真诚的美光要把她吸进去似的,丫鬟再不疑有他,飞快奔向最近的一处药铺。

持剑女子对顾瑾生出莫名的好感,意气之下忘了女儿家的福礼,两手抱拳向前一躬,成了江湖中人“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在下徐凤娇,想结交个朋友!”

顾瑾随即笑着摇摇头,女子失望之色顿现,却因为下一句笑的合不拢嘴。

“不如结为姐妹如何!”

如果她能猜到一个不起眼的“结拜姐妹”从此就又绊住了她云游四方的脚步,不知是否后悔,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上帝又在顾瑾看不见的角落展露狡猾之极的诡笑,在顾瑾想出的不下百种人生上十分有耐心的画了一个有一个叉。

没多大一会,喜笑颜开的丫鬟提药出来,身后跟出来的便是缩着肩膀,一脸凝重谨慎,不停擦汗的大夫,顾瑾和丫鬟相视一眼,脑海里同时默契闪现出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闪人!”

叫徐凤娇的女子一脸不解被丫鬟匆匆拖走了。

三人散步走在在路上,丫鬟对一身奇怪道袍,长得倾城绝色,美艳无双,怀里抱着奇怪动物的顾瑾好奇极了,她身上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说话方式,沉稳有余,落落大方,气定神闲,像是大户人家培养出的端庄女子,但行为举止却出人意料,带有一种绝对掌控的凌然自信,而且处事接物给她的感觉就是冷酷到绝情,明明笑着却让人惊惧害怕的无以复加。

不知怎么的,她总是觉得如果小姐不砍那一剑,徐天霸的下场绝对会更惨,就是这种感觉,没有来由。

徐凤娇一路上嘻嘻哈哈说着自己的事,全忘了原来的不开心,“对了,桃花,跟你说件事,我和这位姑娘刚刚结拜了姐妹哦!”徐凤娇神秘道。

桃花像被炸弹炸飞似的,一下子没压住情绪,大声重复“结、拜、姐、妹?”

徐凤娇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开心降了老大一个分贝“是啊,有什么不妥?”

顾瑾含笑温柔注视着她,尖锐的视线向毒刺扎在她嫩脸上,阴沉可怕,桃花觉得自己说错一个字,一定会被活剐凌迟,僵硬扯出个难看的笑“好啊…没…没什么不…不妥!”

徐凤娇呵呵一笑,“我就知道,我有个姐姐啦!”把小手卷成喇叭状,喊叫着昭告众人。

感觉顾瑾看她的目光不再凌厉,桃花背后湿了一大片,热旱艳阳,她竟然像寒冬腊月的呆的要冻死,唉,傻小姐,我该怎么告诉你,你结拜的这个姐妹道行高深,要算计你还不跟玩似的,但愿她别害你,要不然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阻止的。

顾瑾余光瞥见丫鬟目光坚定清明,心下冷笑不已,但又生出些许佩服,她的沫儿不比她差。

徐凤娇拉着顾瑾的手,像个小孩子似的兴奋“姐姐,你家在哪儿,要不然搬来与我同住吧!”

顾瑾还没说话,心切护主的桃花灵机一动,想起抓药时大夫无意一句“药方上确实缺了这两位药不假,而苏叶和苏梗皆为辛温之品,很少有人能研究透二者的细微差别,对于胎位不稳的孕妇,显然苏梗换成苏叶,保胎效果提高了不少….”便心来一计。

“小姐,您都嫁出去了,而姑娘尚未出阁就和你同住,传出去恐怕名声不好,再说您忘了,还有个麻烦的姬娘说三道四,而且姑娘精通医理,老夫人素来身体不好,多个自家人照顾不仅得心应手,也信得过不是,老宅又是老爷挑的风水祖宅,丫头们多好伺候,就不知姑娘肯不肯了!”

徐凤娇一声恍然呼叫“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姐姐….”撒娇天真拉扯着顾瑾。

好个聪明的丫头,拐弯抹角就扼杀了她存在的潜在威胁,还给她安排了一份苦差事,表面上为她好,实则算准了她孤身在一座陌生府邸中,所有的眼睛看着她,再大胆子都不敢犯上作乱,对别人可以,但她是顾瑾,情况就得另当别论了,王府怎么样,她不照样玩的风生水起?

“好了好了,我住,住还不成吗?”顾瑾其实是真心喜欢这个妹妹的,从刚才到现在不到一个时辰,就对她敞开了心扉,把她当心里人看待,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感动的呢!

“桃花,我们先不回相公那,看爹娘去!”

徐凤娇任性搂着顾瑾胳膊,顾瑾别有深意看了丫鬟一眼,浑身一震,脊背兀自地一凉,她右眼皮像合不上似的刷刷乱跳,不好的预感像块大石头压在心口,喘不过起来…..

长期饭票有了,免费住宿有了,天上还掉下来个徐妹妹,如果没有猜错,礼部侍郎,姓徐,叫徐良,呵呵,前面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呢!

徐天霸,似乎是当初对沫儿意图不轨的坏家伙呢!

一条胳膊,不够,远远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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