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文家出来，走在路上，我一直在想她和我说的话。
方文说：“我也是听我爸说的，马文博和林鑫瑶在这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就是偶尔，她去看她爸的时候，会在行政楼碰到马文博，也就是点头之交。然后连交往的过程都没有，就神速结婚，大家都觉着莫名其妙，原本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在一起了呢？”
我问：“会不会是他们两个偷偷交往呢？”
方文说：“偷偷交往，瞒着你还有必要，干嘛瞒着学校的老师啊，那是校长的女婿啊，被大家知道了，那可是高人一等啊！”
我接着说：“那有可能，他是怕弄得人尽皆知，然后就被我知道了呢？而且，你昨天不是挺生气的吗，还把他一顿骂，怎么今天早上态度变化这么大？”
方文摇摇头说：“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是个隐形的富豪。”
我疑惑地问：“啊？富豪？马文博吗？”
方文说：“你到底在和他交往什么啊，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问：“什么意思啊？”
方文继续说：“其实，今天早上，我也当着我爸的面骂他来着。我爸把这些古怪也和我说了，我也像你刚才那样，反驳他来着。可是直到我爸告诉我，马文博他根本就不缺钱。你知道吗，他念研究生的时候，在上海炒股，挣了很多钱。然后他拿着这笔钱去投资一家当时新开的咨询公司，成了股东。没想到这家公司越做越好，现在，每年年底，马文博的银行账户，至少会分红五百万，这还是后来，他把股份卖给老板一些以后的价格。”
我诧异道：“怪不得五六十万的车说买就买，海边的民宿我看价格也不低。可是，他这么有钱，为什么来当老师啊。”
方文说：“听我爸说，他留在这里当老师，一方面是他清楚自己不喜欢商场尔虞我诈的生活；另一方面，本本分分的当个老师，是她母亲生前的愿望。”
“也就是说，他不缺钱，甚至和股东的身份比起来，学校的这些职位，对他来说，就是蝇头小利，他完全可以过上等人的生活，所以……”我分析道。
“所以，他昨晚还是在骗你，并没有和你说出真实的原因。”
现在的我冷静了很多，回想着这些对话，再想想这半年的生活。我总是在说，分得太突然了，但是现在细想想，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马文博就变得很纠结。无论和我做什么，好像都是最后一次一样。
“只要你好，对来说，比什么都强。”
“你只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辜负你就好。”
“看见那辆车了吗？”
“以后……以后再说以后，现在先吃着。”
“如果我决定了你的人生，如果我让你抛弃一切，你会……有一天恨我吗？”
“照片的事我来解决。”
“没事儿，就是想好好看你一眼。”
“明天……可能见不到了。”
想着这些他说过的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在海边和我求婚？带我出去旅游？给我做一大桌子的菜？买一辆我心仪已久的车？准确性的来说，他年前来上海找我的时候，就处处透着古怪。说着古怪的话，做着古怪的举动。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盛大的，没有任何遗憾的告别，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想着想着，我又莫名其妙得走到了他家的小区门口。我叹了口气，欲转身离开，但转念一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干脆放手一搏吧。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敲响了他家的门。这一次，我没敲几下就开了，他的眼神中透露着疲惫，好像没怎么睡一样，我看了看门口的几箱行李，大概知道了原因。
他打开门，向后退了几步，示意我进来。我听话照做，乖乖的进来。
他先开口：“正好我要去找你。”
我小心翼翼道：“你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嗯。”
我问：“什么事啊？”
他从裤兜里掏出钥匙，递给我说：“以后我就不在这里住了，我想把这个房子给你，你一个小姑娘，自己能有套房子，还是方便点的。等你，哪天没课了，我们去做一下房产过户。”
我没有接钥匙，呆滞地站在原地，我盯着他说：“这算什么？分手费吗？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打发历届前任吗？”
他的眉眼中，闪过一丝丝不悦，说：“除了夏扬，就是你，我没有其他的前任。”
说完，好似后悔这么说一般，抿了抿嘴唇，然后接着讲道：“谁和你说我是有钱人的……是方文？也是，她父亲对我知根知底的，你和她又是好朋友，免不了会知道我的事情。”
“你承认了是吧？”我问。
“承认什么？”他回问。
“承认你很有钱，承认其实你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职位，是吗？”我继续说。
“熙熙……”
“好，我现在不问你原因，马文博，我就问你，你还爱我吗？”说完以后，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赌，我赌这最后一次，我赌他爱我，只要他爱我，我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丝丝可怕的想法。
他却没说话，一直看着我。我看他不回答，就只一直问：“你还爱我吗，爱我吗，我只问你，还爱不爱我？”
我的声音，也由哽咽，变成了放声痛哭。我的身体在颤抖，我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终于，我克制不住自己，歇斯底里的放纵着自己的感情。
他沉默着，右手挣开我的掌控，抬起来，拭去我眼角的泪水，他说：“熙熙，成年人的世界里，谈爱情这个字眼太奢侈了，你明白吗？”
“不奢侈，我只是想知道，你还爱不爱我。”说完我胡乱的在脸上擦了擦，说出了自己心中那可怕的想法：“如果你爱我，就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不在乎你结婚，情人也好，床伴也罢，无所谓什么身份，只要让我在你身边，我都可以！”
“程熙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就要这样自甘堕落吗？”他怒斥着我，很是生气。
如果此刻我的想法很可怕，那么接下来，我的行为，堪称是疯狂！我后退几步，将手覆上身上衬衫的第一颗扣子，缓缓的将它解开。
“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没能给你什么，现在，我都给你。从现在开始，我就做你的秘密情人，没人知道我来这里，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说完，已经要开始解开第三颗扣子。我看到马文博脑门上突起的青筋，他抓住我的手制止我，拽着我来到了卫生间。他逼迫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说：“看看，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忘记我说的话了吗？你要不懂得自爱，谁会爱你？啊？”
我遮住脸，蹲在地上，嘴里叨咕着：“没有人爱我了，你不爱我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马文博用手仔仔细细的将我的扣子扣好，抬起我的头，抚摸着我的脸说：“是我对不起你，熙熙，我不知道，也不敢保证，将来有一天，我会不会后悔。但也许等不到那天，你就会把我忘了吧。你的人生不应该只是到这里，更不应该仅仅是被我困在身边，你还有许多种可能，没必要为了我放弃这一切，知道吗？”
“可是现在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我看着他，泪眼婆娑地说。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许久，他说：“熙熙，要不我们，离……”
我突然响起的的电话铃声，没能让他最后一句说完。是陆风打来的，我接通。
“熙熙，你快回来吧！”陆峰着急地说。
“出什么事了吗？”我问。
“阿姨要不行了，乳腺癌晚期，医生说，没有多长时间了。”
……
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马文博的最后一句话，他是想说：“熙熙，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吧。”
大概是阴差阳错吧，又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旨意。当人们对事实无奈，对生活无力时，总会用天意两个字来进行解释。百转千回，虽然最终我收到了他当时的心意，但我的心情，却不是当时的心情了。
很可惜，却又……不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