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W地发洪水，淹死不少人和牲畜。在这次灾难中，有一位农民被许多人谈论着，谈论的焦点就是：洪水来临之时，农民的儿子和老婆同时落入急流中，跳入水中的农民会先救谁呢？事情的结果是，农民先救了自己的老婆，儿子却被无情的洪水卷走了。此事在闭塞落后的农村引起不少争议。百分之百的村民认为，该农民傻，如今在农村有个儿子多不易，何况已经养到八九岁，老婆没了可以重新娶一个，儿子没了想再生一个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听到各种非议后，记者对农民充满了好奇，于是辗转找到农民家。所谓家，其实已经不像个家了，家徒四壁，房顶只简单地用个草帘遮着，就算是房子了。记者看到农民的第一印象是很呆。简单地拉了几句家常后，记者便迫不及待地转入正题问农民：“按你们农村人的说法，儿子是传宗接代的根，没儿子就没有了一切，说说你当时救人的想法？”很呆的农民却说出了让记者震惊不已的话：“都是自己的亲人，那一刻容不得我多想，跳下去抓到谁，我就先救谁。”很简单的几句话也震撼了我许久。亲人？同样都是亲人，可有些人对亲人做出的事却有悖常理。
我是个基层工作者，常年下村，曾经就听说过一件真实的事。张老太，一生总共生育了八子，其他七子先后成家另起炉灶，老太一直随八子生活。八子很囊弱，娶妻生子后，头几年其妻对尚能干动农活、能带孩子的老太还满意，这两年随着老太年事渐高，眼花耳聋行动不便，媳妇便开始嫌弃了，认为是个大累赘，发展到最后三天两头不给吃饭不说，推搡辱骂竟也成了家常便饭，八子视之却也麻木不仁。后来，媳妇越发容不下老太，怂恿丈夫利用翻建房屋，拆房子这种办法，将老太彻底从家里赶出去。一贯怕老婆，对老婆言听计从的老八，耳朵一热真做起了盖房子的准备工作。拆迁房子的前一晚，老八与媳妇理直气壮地来到大哥家，对正悠闲看电视的大哥一家说：“我们家明天拆房子，准备翻建，暂留一间小伙房，我们一家四口先凑合住，老妈实在没地方住，你是大哥，你做主看老妈咋办？”大哥还在犹豫，大嫂叨叨开了：“我们家肯定是不行，刚腾出了一间房，准备小儿子结婚住，老妈来了儿子住哪里？你还是到其他几家想办法吧。”大哥看大嫂如此说，便也附和道：“真像你大嫂说的那样，我们家真没老妈住的地方，你二哥家房子宽敞，你去问问看行不行？”老八碰了一鼻子灰，愤愤地离开大哥家。二哥家，二嫂正与一帮人打麻将，二哥端杯水站在二嫂后面助阵，见老八来了，便走到一边问：“啥事？”老八媳妇带着一肚子怨气对二哥说：“我们伺候了老妈这么多年都没说啥，明天我们家拆房子，想让老妈去大哥家住一段时间，你看大嫂那个样，好像老妈就生了我们一个，二哥你看咋办？”听明白老八媳妇话后，老二看了一眼正打麻将的老婆肯定地对老八两口子说：“你们素知你二嫂这么多年一直和老妈不对脾气，老妈住我们家恐怕不行，你二嫂生起气来让人受不了，还是少让老妈过来招惹，免得我夹在她们中间受气。老三招赘外村，别指望，老四家应该行，你们去问问吧。”二哥下了逐客令，老八夫妻俩掉头就走，隔着烟雾缭绕的一伙人，二嫂假惺惺招呼道：“老八，有空来串门啊！”四哥家，四嫂不在，四哥正端盆水气喘吁吁地给老丈人擦脸，四哥有糖尿病身体不好，老八是知道的，家里家外全凭四嫂一人支撑。四嫂是娘家里的独女，去年四嫂妈去世，四哥将老丈人接来尽心伺候，也算是对四嫂的一种报答吧。面对四哥境况，老八与四哥闲聊了一会，老妈的事最终没说出口，他觉得提了也是白提，四哥拖个病身体还要照顾老丈人，再让八十岁的老妈住他们家显然不可能。五哥家，五嫂有气无力地睡在炕上，七岁的女儿蹲在灶边和面，见是老八两口子来了，五嫂挪挪身子说：“看我这病恹恹的身子把你五哥拖累的，这会还给别人放羊，放一天十块，多少是个钱嘛，不挣咋办，小丫都七岁了还没上学，都是我这病给害的。”五嫂喋喋不休，老八媳妇不耐烦地说：“你摊上五哥算是幸运，五哥摊上你算是倒八辈子霉了，好了别说了，你养病，我们随便来串个门。”老六去年出车祸完了，媳妇住娘家不在，他们绕过了老六家来到老七家。老七媳妇抱着女儿正号啕大哭，老七拿个菜刀正满屋子乱砍着，屋里一片狼藉。老七媳妇见是他们，如见到救星般扑过来，小侄女一个劲地哭喊着：“爸爸要杀我们，我怕。”老八见状，一下没了主意，老八媳妇从灶边端盆冷水，对着乱砍乱砸的老七迎面泼过去，老七一下被冷水泼醒了，他翻翻眼睛，看清是老八两口子后，放下刀说：“和朋友喝了点酒，跟这娘俩闹着玩呢，没事，你们快屋里坐。”老七媳妇还在哭诉着老七的种种不是，老八媳妇耐不住了，她打断老七媳妇的话，对说话还算周正的老七说：“七哥，老妈住我们家这么多年了，我们也没说啥，现在我们家要拆房子，老妈没地方住，看你们家能不能将就？”老八媳妇刚停话音，老七又醉了，他前言不搭后语地嚷嚷道：“前面还有六个哥，咋说也轮不到我家，这账你是咋算的？看你七哥穷，好欺负是不是啊？”老八木头似的站在那不言语，老八媳妇不愿意了，她提高八度声音跟老七喊起来：“你那六个哥家我们都走过了，都不要你妈，现在我们家要拆房子，老妈没地方住，反正我招呼都打到了，现在就看你家，如果你们家也没老妈住的地方，那就别怪我们无情无义了。”“爱怎么就怎么吧，反正老妈不只生了我一个，要判刑大家都判。”老七更大声地嚷嚷着。老八媳妇骂木讷的老八：“窝囊废啊窝囊废，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看你妈生的都是一帮什么货色。”老七还想接话，老八媳妇骂完气呼呼甩手走了。
第二天，人们看到村上闲置了几年的看场人的房间，住进了年近八旬的老太。一房一炕一被一锅算是老太的全部家当。以后，每天村里人都看到烟熏火燎的空场上，老太蹒跚着摸索着在门前做饭，几个儿子远远看到也是装不知绕道而行，生怕沾上了老妈会随了自己，便宜别人。村上轮番给几个儿子做工作，得到的答复都是：自己的儿女都没地方住，等来年翻建了房子再说。相反有好心村民耐不住了，今儿你给送个西瓜，明儿他家做上好吃的让娃娃给端些去，冷了，体格好些的大妈会给送些柴火或棉被。老太就这么熬过了一冬。春暖花开的季节，老八的房子盖好了，村民想这下老太该有住的地方了吧，可一直等到秋上老八都没有将老太接回家，常住娘家的老六媳妇抱娃娃回来了，听说几个大伯子哥推诿，婆婆无家可去，仍然住在场上，心中很不平静，思考了几天后，自作主张将年迈的婆婆接到自己家中照顾。有人不解，私下问：“媳妇，你咋这么傻，人家有八个儿子都不管，你寡妇人家的还拖个三岁小孩逞什么能？你婆婆八十多岁的人了，万一有个病呀灾的，你咋办？”谁知老六媳妇微微一笑说：“我没多少学问，但我知道门前来个要饭的，但凡有些善心的人都会施舍给她一碗饭吃，八十多岁的婆婆，咋说也是我们的亲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