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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奉天“东北王”降世,落草为寇又为军(2)

自从上次偷袭得逞之后,金万福不仅得到了为数不少的马匹和枪支,直接壮大了自己的队伍,而且受到了俄国主子的犒赏,可谓一举两得。但是,由于张作霖侥幸脱逃,他始终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块石头没有放下,深怕有一天姓张的重振旗鼓,来找自己算账。而今张作霖果然发达了,壮大了,这怎能叫他吃得香,睡得稳呢?

特别是,张作霖现在所拥有的许多地盘,原本就是他的“保险”范围。如中安堡镇附近的许多村庄,在张作霖“保险队”成立之前都是有求于金万福的,自张作霖的名声大起来后,这些村庄的土豪地主们不顾先前的约定,纷纷改投张作霖,这使金万福感到了一种潜在的威胁。他不能不开始思忖对付张作霖的计策。

无论从人员数量还是队伍的真正实力来看,金万福都要略胜张作霖一筹:金万福有100余人,而张作霖只有60来人;金万福有80余条枪、60余匹马,而张作霖只有50来条枪、40来匹马;特别是,金万福的手下都是绿林老手,已跟随他闯荡多年,经验丰富,阅历较深,而张作霖的手下多为新近招募,有些人甚至连杀人的胆量都不具备,称为乌合之众一点也不为过。正是从这种实力方面的差别考虑,金万福并不想置张作霖于死地,而是想通过软的一手,迫使张作霖就范,让他成为自己的附属力量。

金万福自恃人多势众,料想张作霖应该容易就范,可是,当他杀鸡摆酒将张请到家里时,张并没有表现出他所期望的那种卑躬屈膝的样子。张完全将自己放在与金万福平起平坐的位置,甚至还有一点盛气凌人的架式,这多少使会万福感到一丝不快。不过,金万福到底是绿林老手,他不会因为一时的不顺而放弃自己的目的。就在二人喝到兴头上之时,金万福发话了:“雨亭贤弟,咱俩好歹都算是绿林中的头面人物。既然都是绿林中人,我不妨打开窗户说亮话。”金万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接着说,“而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你我要想在这乱世中出人头地,做出更大事业,凭各自现有的力量恐怕并非易事,何不来个二者合一,共图大业?”

趁着低头抿酒的当儿,金万福悄悄瞥了一眼桌子对面的张作霖,他当然希望看到张虔诚首肯的样子,希望听到张爽快应允的话,可是,他很失望。

张作霖正端着满满的一杯酒送往嘴边,他甚至连看也没看金万福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金兄一番诚意,愚弟委实感激。只是小弟初树一帜,一帮手下对圈内的一切还很是生疏,贸然地加入进来不但不会有什么帮助,反而还会拖仁兄的后腿,影响仁兄的前程。”张作霖略微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更何况,仁兄一直受俄国人的器重,可以说是俄国人的大红人。而我的一帮兄弟历来都替日本人办事,时间久了,想变换个主子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我答应你的要求,只怕我的手下也难以一下子转过弯来。”

张作霖的一番话,实际上已经彻底堵死了张、金合一的大门。金万福是个聪明人,他心里很清楚,张作霖不愿与自己合作,实际上是不想成为自己的附属,不想成为这个联合“保险队”中的二号人物,这一点他早就料到了。而他之所以还要设宴招待张作霖提一提这个问题,是因为他在心底里还存有一点点的希望,现在张作霖婉言推辞,自然也就是他希望的破灭。

金万福精心设计的一桌宴席就这样不欢而散。

打那以后,金、张的队伍便经常在各自“保险区”的交界处发生冲突,双方互有伤亡。

金万福开始设计除掉张作霖。他让自己的一个干儿子化装成生活无着的穷汉前去投靠张作霖,成为打入张作霖队伍内部的埋伏。

在一次绑票劫财成功之后的夜晚,张作霖大摆酒席,犒劳自己的队伍,而正当几乎所有的人喝得醉意朦胧之时,金万福的干儿子及时通知了金万福。金万福带着他的人马,在俄国人的帮助下对毫无准备的张作霖进行了突然袭击。张作霖率部猛烈反击,但大部分人马丧生,自己仅带了7人冲出重围,得以逃命。

此时是公元1901年的年末。

绝境逢生,借力用力

张作霖两次独树一帜,两次遭受劫难,前后相隔不到一年的时间,其中酸苦,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明白。不过,由于平时为人豪爽,广交朋友,他在危难时刻总有别人帮助,化险为夷。正如他发达后所说:“大难不死,定有后福。”

第一次劫难时的救星是洪辅臣,第二次劫难时的救星仍然是洪辅臣,这是否是历史的巧合?在以后漫长的称霸生涯中,洪辅臣并没有沾上张作霖一星半点的光,但这两次劫难当中的救命之恩,张作霖却铭刻在心。尤其是第二次劫难时,如果不是洪辅臣从天而降,张作霖恐怕早已命归黄泉。

那天夜已经很深,张作霖带了7名死里逃生的手下东躲西藏,但仍受到金万福部将的拼命追赶,张作霖可谓命悬一刻。就在他几乎失去生的希望的时候,黑夜外出打劫的洪辅臣正好经过。他不顾张作霖曾经离他而去的前嫌,当即令手下截击金万福的追兵,把张作霖等人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出来。之后,他又吩咐手下将已经有近6个月身孕的张作霖的妻子赵氏送到了张家窝棚赵明德(赵占元的堂侄孙)的家中修养,并将张作霖等人带回了自己的营地。

惊魂未定的张作霖受到洪辅臣热情的款待,他心中的那份感激自然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就洪辅臣方面来说,他一再挽救张作霖,是因为看中了他的潜力,当然希望张能成为他手下的一员得力干将。不过,他从不强求别人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尤其是面对张作霖这样一个有个性、有能力的年轻人,他就更不会主动提出这一要求。

本着欲迎故拒的心理,洪辅臣试探着劝张作霖去找冯麟阁寻求发展,因为冯麟阁既是辽河流域一带最有实力的匪首,同时也是洪、张二人的绿林前辈,劝张作霖投奔冯麟阁,不仅没有拒之门外之嫌,反而有抬举之意。

平心而论,在经过第二次大劫之后,张作霖是很希望为洪辅臣效劳的,只要洪辅臣提出接纳他,他绝不会说半个“不”字,而且绝不会像上次那样不声不响地离开。不过,由于上次的不忠行为,张作霖害怕遭到洪辅臣的拒绝,所以一直羞于开口。现在洪辅臣果然提出要他去找冯麟阁,他哪里知道人家欲迎故拒的苦心呢?还以为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所以当即允诺。

这实在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或许正是这场误会,无意间促成了张作霖一生中的关键性转折!

大约是公元1901年的初夏,张作霖带领他仅存的7个手下,骑着洪辅臣慷慨相赠的8匹快马、带着同样也是洪辅臣恩赐的8枝步枪,踏上了投奔冯麟阁的路程。

张作霖一直对老前辈冯麟阁怀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敬畏心理,他更不会忘记初入绿林时遭冯麟阁拒绝的那一幕。但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不论冯麟阁如今对他的态度改没改变,他都得斗胆试一试。

其实,当决定前去投靠冯麟阁时,张作霖首先遇到的难题还不是能否被接纳,而是能否到达冯麟阁的驻地。

冯麟阁的驻地在台安县城,距洪辅臣巢穴黑山县姜家屯约有近100里路程,而在姜家屯至台安县之间,还活跃着另一支颇具实力的土匪武装,这就是台安县八角台镇的张景惠“保险队”。

张景惠出生于1872年,籍贯台安,出身于豆腐世家,落草之前一直以做豆腐、卖豆腐为业,所以乡邻们都称他为“豆腐匠”。他读的书不多,算不上一个文化人,但从小胆大如虎,豪爽不羁,在当地名声不小。八角台的绅商们商量成立“保险队”时,几乎众口一辞地推选他为“保险队”之首,野心不小的张景惠自然没有推辞。由于他交友广泛,招募手下之事并不难,所以在很短的时间内,他的队伍便发展到60余人,成为台安县境内的后起之秀。

在那群雄并起,你争我夺的年代里,各匪帮之间互相防范,彼此警惕,一般不轻易让其他帮派进入自己的“保险”区内。张作霖投奔冯麟阁,八角台是必经之地。所以,他面临的第一大难题,便是如何向张景惠借道。

张作霖与张景惠互有耳闻,但并未谋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张作霖决定求助于一个朋友——雷家屯的书生赵贡九,由他出面与八角台方面联系。

赵贡九与八角台的绅商老大张程九(字紫云)是故交,八角台成立“保险队”之事正是由张程九出面发起,所以他在八角台地区说话颇有分量,甚至连张景惠也得听命于他。当赵贡九向他说起张作霖借道一事时,办事向来谨慎的张程九立即召集起八角台的头面人物开会商讨,张景惠自然也在开会者之列。

在会上,张程九首先询问赵贡九:“借道者共有多少人?多少条枪赵贡九如实回答说:“总共才8个人,8条枪。”张程九接着又问张景惠:“我们的力量如何?”张景惠回答说:“镇上现有60来人,近20条枪。”张程九再问道:“如果赵贡九所言属实,看来我们的实力还略胜一筹,这样能否借道呢?”没等张程九说完,与会者中的许多人当即回答:“决不借道,宁肯打起来,也不让他们踏进八角台一步!”

争论了很久之后,张景惠以“保险队”长的身份发言了,他说:“我们虽然不可不防备他人,但应视具体情况而定。俗话说得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现在张作霖只是借道,我们不妨成全了他,何必为一点小事而增加一个冤家呢?再说,他们的实力也有限得很,即使借道只是一个骗局,就算打起来我们也未必会输的。”

众人见张景惠说得不无道理,也就陆陆续续地点头同意了。最后,大会不仅决定同意张作霖借道,甚至还决定让他们进镇休息,并招待一顿酒饭。

当赵贡九把这一消息告之张作霖时,张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他连连不迭地向赵贡九致谢后,立即召集起部下,令他们打起精神,整好行囊,士气高昂地向八角台进发。

当张作霖一行8人抵达八角台时,张景惠、张程九等人果然早已在镇北门外恭候多时。张作霖见到如此场面,心中原有的一丝警觉和紧张顿时烟消云散。二张等八角台的头面人物见张作霖生得温文儒雅,且队伍整齐有序,心中的疑团也顿时化为乌有,双方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稍事叙谈之后,张程九即吩咐镇上杀猪宰羊为张作霖一行接风洗尘。这一顿酒饭直吃得张作霖心里格外地舒服,他几乎是和着感激的泪水与烈酒一起吞进肚里。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当自己遭受劫难,几乎无立足之地的时候,竟然会在八角台这个陌生的地区,受到如此陌生而暖人的礼遇!

这一切,使得张作霖对八角台这个地方,特别是对张程九、张景惠等人产生出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感,仿佛一个在外游荡多年的苦命孩子,有朝一日回到了温暖的母亲的怀抱。当第一次遭劫后受到洪辅臣的款待时,他没有过这种感觉;第二次遭劫后再次受到洪辅臣的接待时,他虽然从心底里感激,但仍然没有这种感觉。

或许,这就是张作霖与八角台之间的不解之缘?

两天之后,当张作霖与他的7个手下将要离开八角台时,张景惠、张程九等人再三挽留,张景惠的一席话,竟然使张作霖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他说不出是惶恐还是感激。

张景惠拉着张作霖的手,情真意切地说:“雨亭贤弟,你们走到哪里不都是保护地面吗?如不嫌弃,我真诚地希望你们留下来,就在我们这里落户。”他略微停顿了片刻,接着说,“我早闻雨亭贤弟大名,经过两日交往,我对你的了解又更深了一步。不瞒你说,愚兄虽担任保险队长这个职务有些时日,但总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贤弟之才胜我十倍,我看这个职位应由你来承担才是,我都已与紫云(张程九,字紫云)兄商量过了,贤弟如不觉得委屈,现在就可以举行职位交接仪式,你看如何?”

看到张景惠一副虔诚的模样,听着他字字真心的话语,再瞥一眼张景惠身边始终面带善意且连连点头的张程九,张作霖只觉胸中有一股热血在澎涌,如果不是竭力控制,他眼角定会淌出泪珠。许久许久,张作霖只是怔怔地看着张景惠,口中居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也难怪!张作霖虽为土匪,但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人敬一尺,我敬一丈”的道理他比谁都懂。落草这么多年来,他先是离别董大虎,后又两度离开救命恩人洪辅臣,主要原因就在于他不愿依附他人而做二号人物。他的愿望、他的志向,无非是要做一个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做一个一呼百应的枭雄!可是现在,当张景惠要将现成的第一把交椅毫无代价地让给他时,他却有些不知所措!

张作霖的确不愧为绿林中的一把好手,“义气”这两个字他吃得好像比谁都透。张景惠、张程九等人不落井下石,在他最危难的时候像贵宾一样地款待他。这已使他感激涕零。只要他们愿意,他很高兴留下来为他们做任何事情,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在所不惜,哪还敢奢望什么职位呢?现在他们不仅愿意接纳他,而且主动提出要把八角台“保险队”的领导权交给他,他能不手足无措吗?

可张景惠、张程九好像已经很早就做出这样的决定了。张作霖越是推让,他们就越觉得他可靠可信;张作霖越是谦虚,他们反而越觉得他能力超群。在经过几天的你推我让之后,张作霖本着“恭敬不如从命”的态度,惶恐而又真诚地接下了八角台“保险队”队长之职。

就这样;劫难之余的张作霖不仅没有一蹶不起,反而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别人的地盘上做了大主子。

张作霖做了八角台“保险队”的领军人物,张景惠甘居其下,只坐了个第二把交椅。从此,这两伙匪帮就算合二为一了。不过,由于张作霖合作进来的不过七八人,八角台匪帮的实力并没有增强多少。正因如此,他们经常受到周围匪帮的袭击,尤其是盘踞在八角台以西地区的回民土匪项昭子,曾经三番五次地上门挑衅,而且令张作霖等人屡战屡败,损失连连。

张作霖到底不同于张景惠。张景惠自出任八角台“保险队”长以来,从来没有过广交朋友,合小为大的打算,这也是他的队伍老是壮大不起来的根源所在。张作霖则不同,上任伊始,在迎接周围某些匪帮挑战的同时,他想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如何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以打击当前最主要的敌人。在这种思想指导下,两个著名的匪首——汤玉麟和张作相首先被列为笼络争取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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