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赵祥挣扎地想要站起来,入手撑地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他全身打了一个哆嗦又摔在水中,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却发现自己的脸部大部分被什么给黏住了,浑身上下便如被丢进了石磨碾过一般,无一不痛。
使出十八般技艺,他总算是从那小泥潭中爬出,连忙用手抠掉脸上那厚厚的一层“盔甲”,终于是重见光明,视野仍有些朦胧,看不仔细。
赵祥坐在原地喘了半天粗气,才终于想到一个问题,他现在究竟在哪?
用手锤了锤发涨的脑袋,脑海中闪过一些记忆的碎片,他终于记起,自己出车祸了。
十号那一大早,他坐着大巴兴致勃勃的赶往长平村去旅游,雨天路滑,山路崎岖,大巴车在经过一个急转弯中刹车失灵,便如那脱缰的野马,冲断了护栏,摔落了百丈高的山崖。
天呐,那是一场灾难,在大巴向山谷坠落的过程中,所有的人都在绝望的尖叫,车体在不停翻滚,里头的人便如那压力锅里的爆米花一样被搅动着,他们试图抓住身边一切可用的东西。
座椅,拉手,乃至他人衣物,头发,四肢,似乎都成了避免被死神巨口吞噬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而,这稻草太过脆弱,难以承受如此多的生命之沉重而断裂,赵祥听到了众人在哭喊,血液在汽车的“嘎吱”作响中不停泼洒,不久,一阵巨大的“轰隆”声,为这场死亡交响曲划上了最后一个音符。
自己竟然在这次特大事故中侥幸逃生么?那还真是属蟑螂的,命硬啊!赵祥晃晃脑袋,看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火光,难道还在事故现场?得赶去看看,说不定还会有跟自己一样幸存者呢。
他休息了半晌,已是回复了一些力气,忍着全身的酸痛,一步一步地往火光处挪去,到了那跟前,却是一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下一刻却是弯下腰狂吐了起来。
哪里还有什么坠毁的大巴,他看到的是歪倒在一旁,用青铜装饰固定的古代沉木战车,不远处斜靠着一个全身着甲的士兵,肚子处被刀拉开了好大一个口子,肠子等脏器留了一地,上面已经爬了不少的蚊蝇,战车上还载着一位,被一根两米来长的青铜长矛钉得死死的,尸体成诡异的弯曲状,他的双手手紧紧地抓住矛身,可以想想他在死亡来临那一刻所承受的绝望而不可置信的痛苦。
战车在熊熊燃烧着,尸体的右半部分已经被烤焦,发出浓浓的黑烟及阵阵恶臭。
我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赵祥吐得天花乱坠的同时内心也是如同翻江倒海。
恶作剧?拍戏?绑架?谋杀?栽赃陷害?
一个个推论从他脑海中浮起,又一个个紧接着被否定,过了好半天他才略显镇定下来。他警惕的望了望周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巨大的山谷的谷口,一条数米来宽的土质马路通向山谷外,道路泥泞,布满了杂乱的脚印,这是他之前没有注意到的。
赵祥抬头望了望天,阴沉沉便如他此时的脸色一般毫无生气,周围的树木有些粗壮的过分了,要知道他以前只有在九寨沟西双版纳才见过如此茂密的树林,除了这些著名旅游景点外,更多的山上长的都是稀稀拉拉的,清一色怎么种也种不死的松树,更别提树林种不时传出野兽的低吼声了,要是野生动物的密度如此之高,那还用得着走私么?便是他这种“月光族”也能不时称上几斤野味来打打牙祭。
“嘎~”“嘎~”几只老鸦在空中扑腾着飞过,越过狭小的谷口,很快见不到了,赵祥心中忽然起了一种更加不详的预感。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把水果小刀,将它紧紧地攥在手里,心中顿时感觉踏实了许多,十分庆幸它居然没有在事故中遗失,与它一起“渡过患难”的还有一个打火机,两块德芙巧克力,这让他在这陌生的环境中稍稍增添了点底气。
一路泥泞湿滑,走过一条狭窄的“一线天”后,豁然开朗,越过一个小山丘,触目的,竟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不过此刻的大草原上并没有什么“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醉人景致,四处可见的,竟是触目惊心的满目疮痍!
赵祥看见数不尽的的破败战车,无数的旗帜或倒在地上,或斜插着,破烂的旗面随着微风摇摆,一片凄凉,尸体遍野,受伤瘫倒在一旁的战马仍在无力的嘶鸣,一条横贯其中的小河早已被染成暗红,在那惨淡的日光下,就如同一条巨大的伤疤,狰狞而可怕。
这居然是古战场!怎么会,我怎么会来到这里!赵祥满脸的不可置信,心头在滴血,在呐喊,百味杂陈。
迎面吹来阵阵带着血腥味儿的风,将他那颗已乱成一团的心揉得更加凌乱,他呆呆的摸了下嘴唇,忽然觉得自己很渴,踉跄几步,抢上前去,趴在小河旁边不管不顾的大濯起来。
喝水冰冷而咸腥,经过喉咙时呛得他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水冲到鼻腔里,一股浓烈的酸意随之涌出,涕泪泗流。
他忽然握紧拳头,朝天大吼一声,又趴了下去大灌了起来,先是鲸吞长吸,后来竟开始大嚼,似乎想要将这整个天地咬碎,来证实这只不过是一个可怕的梦境,醒来时,他会躺在洁白明亮的医院,有满眼关切的亲友,还有美丽温柔的护士在他的病床望着他。
良久,他才把整个浸到水中的头颅提了起来,呆呆地望着这片满目狼藉的草原,心下叹息。
回不去了,这并不是梦!赵祥心中忽然想起了诗。
是什么主宰着这芸芸众生的命运,令远在他方的游子不能归见爹娘。
又是谁在唱着那黯然回肠的悲歌,哀叹宁静的牧场变成杀戮的战场。
前途叵测,凶险的未知,茫茫然路在何方?
且将一份家乡的土壤,放在胸口温暖胸口,纵是地狱,也似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