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开学时黄琳被评上全校一等奖学金。
“这下再没人敢说你伤仲永了。”肖晓枫挂了两门,心气很低。在理工科女生中很正常的,黄琳劝她。安安的成绩不错,但是也没有进入奖学金名单。
学校以前也招过几个低龄生,都是来时很惊艳,随后便平平。黄琳也是少年得意,又是个女孩,一进校,很快就有人打赌,不出一学期,这孩子准得抑郁,再步仲永旧途。
打赌的人很快大跌眼镜,黄琳大咧,凡事看开,别人的评价一律不走心,倒是过得平安热和,成绩也漂亮。
黄琳在学校对谁都嘻嘻哈哈,没什么城府,可能年龄的差距吧,却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安安和肖晓枫仗义,念着她年少无知,自动把她纳入她们羽翼下护着。
没怎么备考,得了奖学金,因为年龄和成绩都突出,又作为新生代表被推选到全国****旁听两会开幕式。“嫉妒疯了”,安安描绘同班众生态。
顾祝同一点都不意外,黄琳也觉得没什么。
拿到奖学金那天,实验室的人怂恿黄琳请吃火锅,黄琳请顾祝同选地方。顾祝同挑了他公寓旁边一家海鲜小火锅城。
黄琳生在海边,长在海边,一向对在北京吃海鲜嗤之以鼻。不过,她敬重顾祝同,以顾祝同马首是瞻,顾祝同一开口,她立马充当了行动派。
刚过完正月十五,大街上到处张贴着红彤彤的新桃旧符,处处透着喜庆。火锅店生意很好,食材倒新鲜,价格也实惠。
黄琳生在一个大家族,家里迎来送往、红白喜事练就了她端茶送水、勤勉待客的热络劲儿,有这样的东道撑场,大家都喝得很尽兴,高潮迭起。
有几个男生喝着喝着讲起了黄段子,捂着嘴笑得贼贼的。黄琳不以为意,但实验室里仅有的师姐却很敏感,黄段子一起,赶紧捂黄琳的耳朵,她自己的脸也红彤彤的,不知是酒喝的还是羞的。顾祝同倒无所谓,径自吃着,不制止,不支持,不置评。
有个研究生与顾祝同是中学校友,趁着喝了点酒,闹着顾祝同唱个民歌。在座的都疯狂拍手。
黄琳诧异地看着顾祝同,发起者凑过来向“一秘”透底儿:“老板中学时代唱民歌代表学校参加过市里的大赛!”
“可这是在店里啊,也没什么音响。”
“听听你就知道了。”
顾祝同倒不推托,喝了口茶,站起来就唱:
鸿雁天空上
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
草原上琴声忧伤
鸿雁向南方
飞过芦苇荡
天苍茫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乡
天苍茫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乡
鸿雁北归还
带上我的思念
歌声远琴声颤
草原上春意暖
鸿雁向苍天
天空有多遥远
酒喝干再斟满
今夜不醉不还
酒喝干再斟满
今夜不醉不还
黄琳很少听民歌,不知道这首歌是什么名字,但是歌的旋律优美婉转,顾祝同的嗓音低沉淳厚,唱的也很沉醉,虽然是清唱又没什么技巧,但贵在真诚投入,让人听着却似乎陪他坐在夜晚广袤的草原上,已沉浸在阔大却淡淡的忧伤中。
顾祝同唱完了,所有人都还没抽回情绪,连服务生都忘了倒酒,静静地立在一边。顾门校友师弟带头鼓了掌,接着众人掌声一片。
小顾老师这下更成了女生们的男神了。师姐碰了碰黄琳,低声说。马上她就意识到说的对象是黄琳,压根就不在讨论者的范围嘛,立即低下头独自沉醉去了。
黄琳冲顾祝同挤了挤眼,献出一个崇拜的、讨好的笑,顾祝同却似乎压根没看到,静静地坐着喝酒,好像众人奉承的不是他。
黄琳被拱着喝了不少啤酒,有几个研究生喝醉了,没人敢劝顾祝同,最后只有他一个人保持全面清醒。
散场的时候,喝醉的都被还没喝醉的扶着回学校了,只有黄琳被任命留下护送小顾老师。顾祝同也不推托。他没有开车,与黄琳慢慢散步,在春寒料峭的街头兜了个大圈子。
黄琳真有点不胜酒力,回到顾祝同的公寓,看到客厅宽大的沙发就像看到了黑甜乡招手,一头埋进去,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祝同给她倒了杯水回来,看到的就是一幅美人入睡图。
他蹲下,把她散落在耳边的几缕短发别在脑后,露出清晰的面容。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端详黄琳。
黄琳很耐看,五官轮廓分明,清秀舒展,到处透着少女的细腻白皙,不是出挑的美丽,却亲切温良,让人过目不忘,愿意一看再看。
黄琳伸了伸腿,好像睡得很不舒服。顾祝同什么也没想,把她抱起来,送到客房的床上。
发了几个邮件,打了几个电话,顾祝同担心黄琳口渴,快吃晚饭的时候又下楼给她送了杯水。
黄琳坐在床上一愁莫展。顾祝同端着水观察她,等着她先说。
“老板——”
“说吧。”
“救救我。”黄琳好半天才吭哧出三个字,声音小得象蚊子。
顾祝同吓了一跳,赶紧打开灯检查她的脸色。
黄琳不敢看他,很不自在地紧低着头。
“我,我可能——”她羞涩地拽出藏在身后的床单,红殷殷的湿了一大片。
顾祝同有点懵,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去买,你用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我第一次——”
顾祝同睁大了眼睛。这年头女孩子初潮大部分都提前到了十一二岁,很少有快16岁才迎来这重要时刻的,黄琳还真是奇葩。
顾祝同开车走了两个街区,才进入一家7-11便利店。他住的小区住户很少,物业留有详细的物主资料,他不想令人产生长着翅膀的遐想。
他也没什么经验,但是细心地选了两件全棉的少女内裤,有翅膀的、没翅膀的、日用的、夜用的卫生巾各选了两包。
收银员收款的时候,了然地冲他点了点头,他一转身就听见那小伙子说,又一青年才俊沦落成了三好老公。顾祝同的步子更快了。
黄琳拿到卫生巾,躲在卫生间一个小时还没出来。他以为她害羞,没想到她出来的时候端着一个大盆,里面是洗好了的床单被罩。
他忽然有点心疼,走过去接下来塞进了烘干机。
“有洗衣机的,不必用手洗。”
“我怕洗不干净报废嘛,老板这么整洁,怎么会留着有污点的床单呢?”
他想开玩笑说,也不是不可能,作为你血沃客房的罪证吧。脑子里一闪念,自己先觉得有些尴尬。本来他的手已经抬起来想拍拍她的头顶,也硬硬的收了回去。
黄琳的害羞来得急走得快,一拾掇妥贴,就没事人一般,没心没肺地跟着他吃了私房菜,跟着他回了实验室,忙到大家都走了才又跟着他走出实验大楼。
“老板,我今天能睡客房吗?”她又像个小蚊子哼哼着说。
顾祝同有点迟疑。他第一次见证一个女孩子的初潮,还是以服务者的方式。多少有点不自在,现在罪魁还要跟着回去。
“我肚子疼,都疼了一下午了。我怕,晚上,影响别人。”小姑娘看出他的犹豫,讷讷地解释。她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要疼多久,心里也有点紧张。
顾祝同知道一点关于痛经的知识。他点点头,径自快步走向停车场。
回到公寓,黄琳的小脸有点黄。顾祝同利索地找出红糖,准备了一大碗姜糖水,又灌了热水袋让她抱着。
黄琳疼的汗都出来了。顾祝同觉得可能是下午在寒风中散步惹得祸,有点内疚。犹豫了一下,搓热了大手,隔着毛衣覆在了黄琳的小腹上。
黄琳脸红了。“老板”,其实不用您这样牺牲的。她想开个玩笑,话到嘴边,觉得不妥,后半句没敢说出来。她躺下,麻利地把热水袋塞进了毛衣。
顾祝同笑了,轻轻带上门出去。
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琳,你的胆儿也太肥了,马列老爷爷的课也敢翘,快滚过来,老头儿说这节课见不到人的,学期考一律扣倒不及格!”安安真着急了,说话语速很快,声音很大。
黄琳赶紧翻身下床,跑步穿衣洗漱。穿衣?黄琳愣了一下,睡着前好象穿着毛衣的呀,怎么变成睡衣了?公寓里只有老板和她。
顾祝同不在家。黄琳经过客厅的时候,听到楼上有吸尘器的嗡嗡声,老板请了钟点工?顾不得了,她悄悄地打开门出去,不弄出一点声响。
顾祝同去了纽约。他的导师病重,师母特意打电话请他过去,导师夫妇很爱惜他的才华,疼他如子。
黄琳是从实验室听说的,虽然顾祝同不在,但他把实验室的工作调度得很好,各项事务有序进行,所有人都有所安排,除了黄琳。
黄琳躲在宿舍睡了三天。小腹的不适早已淡去,她可能感冒了,头沉沉的总想睡觉。妈妈知道她成大姑娘了,又病倒,急着来北京看她。被她软磨硬泡给劝住了,只是寄来了一大堆红枣花生。
顾祝同不在的日子,几乎都被黄琳睡过去了。醒着的时候,心里有点失重,怪怪的。
周末的时候,学校一贯舞会,宿舍里难得的安静。黄琳趴在床上一边听歌一边看席慕容——安安见她百无聊赖扔给她的。看着看着,她就喜欢上了,席慕容的诗歌,境界又宽广,感情又细腻。
把爱情表达的那么淋漓尽致的人,不知道是怎么谈恋爱的。要是我谈恋爱的话——
脑子里浮现出顾祝同,黄琳吓得赶紧打住。双手抚了抚脸颊,烫烫的。应该是发烧还没好吧,这感冒呀!
实在饿了,黄琳不想吃方便面,穿上鞋子到小吃店猎食。路过实验室,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黑黑的,老板还没有回来吧。
惆怅这玩意儿,黄琳以前嗤之以鼻,有话直说不好吗,非得弄些弯弯绕,自己愁,人家猜,效率不低才怪!现在,黄琳发现,有些话还真不好直说,她整理了快一个周,也没把那几个关键词给捋把顺溜,更别提造成个理直气壮的句子了。
惆怅的黄琳,不想说话了。
热心肠的安安以为黄琳想家了,得给予组织的温暖和关怀,周六周日,安排黄琳跟着她和肖晓枫以及俩姐夫爬西山。
安姐夫同志借了辆商务车,一路开进山里的美妙风光。
同去的赵朝辉是本院的硕士生,肖晓枫男友的高中师弟,密友。黄琳没心思学习这个逻辑关系,赵朝辉耐心解释了两三遍,黄琳才记住。
“朝辉是全班女生的白马王子啊,从上高一就不断收信,现在全班女生都死心了,集体阵亡啊。”肖姐夫同志显然很欣赏这个师弟,不断地充当伯乐,有意无意地启发黄琳这个黄毛丫头。
赵朝辉对黄琳很关照,安安看出端倪,悄悄警告肖姐夫:“别动其它心思啊,俺们琳只有16,现在恋爱的话也算早恋呢!”
赵朝辉听到了,不好意思地笑,眼睛却没松开黄琳。那小姑娘远远地跑到他们前面,发白的牛仔裤,天蓝的短外套,头发欢快地随着跑动飞扬,看着她心里不知不觉有个地方就软了。
晚上他们住在山里。农家小院准备了两间厢房给他们做住处,主人热情地炖了一大锅土鸡炖蘑菇土豆。黄琳
“病了”一星期,亏待了亲爱的胃,正准备犒劳犒劳它大吃一顿,手机响了。
顾祝同的!黄琳一步跨过板凳,跑到大树后才接了起来。“老板,你回来啦?”
“在上海,明天一早回北京,来接我吧,给你准备了个大礼。”顾祝同的嗓音低沉,很好听。黄琳的小脑袋点得象小鸡啄米,记下了航班号。
黄琳又小跑着回来了,端起碗就海吃。
赵朝辉看出黄琳的嘴角都要合不拢了,心想不知是接了谁的电话,有什么好消息吧。心里飞起一阵烦乱。
第二天,黄琳丢下其他人一大早就赶往机场。顾祝同走了一个周,黄琳玩了一个周,现在好像随波逐流的小船终于着岸一样,心沉下来了,又转入正轨了。
路远,车不顺。黄琳赶到机场,才想起没有吃早饭,肚子咕噜的厉害,四周看了看,都贵,哪个店都不敢进,抬眼看到肯德基,获救一样冲进去。买了一个汉堡啃了一口,想了想,转身又去买了一个。
顾祝同看到黄琳的时候,她正一边抓着个大汉堡啃着,另一手提着一个,踮着脚张望。看到他,小丫头又蹦又跳,轻快地跑了起来。
顾祝同拖着行李站住等她。
去美国的航班上,他不管怎么放空思绪,脑子里总是不自觉的浮出黄琳的笑颜。这个发现让他有点慌张。
一个小他十几岁的小女生,不知怎么占据了他的心。他反复考虑,觉得应该藏起心思,他也看得出黄琳很喜欢他,但这样的情绪一旦放任,她和他的生活就都变形了。
黄琳太小,未来有各种机会和选择,他不能太自私,也没有自信把控关系的发展。
现在她飞跑而来,他又忽然觉得等她是那么快乐的一件事,自己是不是太多虑了?看着她跳跃的小身影,他的心突然很满足,好像这个情景已在他脑海里预演了几千遍,现在不过真的上演了。
顾祝同以为她会扑过来,不料她在离他两步的时候还是站住了。“老板!”黄琳年轻的脸颊上闪动着喜悦,笑得象五月随风轻摇的石榴花,那么尽情,那么有活力。
顾祝同穿着米色风衣,领子立起来。在机场行色匆匆的人流中,微笑地站着。
顾祝同形象夺人,来往的人都很难忽略他,不由自主地看他一眼,有些走过去了,还回过头来再看一眼。
老板真是帅啊!有队空乘经过,几个空姐还冲他羞涩地笑笑。看吧看吧,放在哪里都不能省心!黄琳像是把顾祝同当成了自己一件家私,谁来夸一夸都能翘起小尾巴。就像别人夸孩子,孩他妈心里美成一朵花,嘴上还硬说皮着呢,皮着呢。
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已经发觉的古怪心思,黄琳抢着夺下他的行李,把手里的汉堡塞给他。
顾祝同好笑地看着她。航空公司不会亏待顾客,他已经吃过早饭。不过,他怎能辜负这孩子的心意呢,把她拉进最近的咖啡厅,又点了一杯牛奶一杯咖啡。
黄琳喝东西一贯地快,她把牛奶喝完的时候,顾祝同刚好开始吃。
老板吃相很斯文,每个动作都好看。黄琳不着急,抱着空杯子与顾祝同碰了碰杯。顾祝同没有喝,而是腾出手来轻轻打了她一下。
“祝同。”顾祝同侧过头就看到了蒲细。
黄琳站了起来。从上次在酒吧认识她,有好几个月了吧,蒲细瘦了,脸上白得透明,但还是那么漂亮。
她亭亭玉立地站在他们的桌前,肩上背着普拉达,手里推着新秀丽。黄琳对奢侈品没什么研究,安安为了启蒙她,领导她逛了一次恒隆广场,黄琳记性好,安安说了一遍,她就把那些标志都记下了。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我去上海做个访谈,在外面看着象你,就进来看看。”与上次相比,蒲细看上去开朗了好多,语调轻快,身影干练,她亲切地抚了抚黄琳的胳膊,算是打了招呼。
“蒲细是期刊编辑,天天与名人打交道。”顾祝同没有回应蒲细,而是对黄琳解释道。
蒲细似乎习以为常,并不介意,“黄琳,有空一起吃饭吧,还没谢谢你上次照顾我。”不等黄琳回答,蒲细就说要准备登机了,回来联系。
顾祝同站起来送她,两人在门口又说了几句话。黄琳无聊地摆弄空掉的牛奶杯,忽然感到有点气闷,老板还是拿她当小孩呀,自己喝咖啡,给她喝牛奶。
回去的路上,顾祝同开车。自己把车停到机场,还命令她来接他,老板就是老板啊,老板就是资本家。黄琳把头抵在副驾驶的椅背上,一脸研究地盯着顾祝同。
“想问什么就问吧。”这么下去憋坏了。顾祝同没有看她,可是知道这孩子攒了一大叠问题。
“老板,你先说。”
顾祝同不知黄琳让他先说什么。琢磨了一下,才开口——想起他说过给她带回个大礼。
“我的导师身体不太好,很多想法没有实现,心里很不安。我向他建议在组建个研究公司,把成果市场化提前,同时选拔一些本科生,及早进入培养流程,今年暑期会组织个校际交流活动,我向他推荐你,他很感兴趣。”
黄琳没反应。顾祝同知道这样的安排,对这孩子太突然了。又或许这不是她让他先说的那个内容。
可是,他觉察到她心里发生的种种小变化。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掌握事情的发展朝着常规的途径前进。心里对她油然而发越来越强的爱护之情,更让他不安。黄琳太小了,她的前程也应该更远大。
“你是很聪明的学生,珍重自爱,将来成就未可限量。我希望你能利用海外交流的机会,及早开阔眼界,使胸襟阔大,见解高明。我不是引诱你走捷径,而是让你有机会更好地利用时间。”
黄琳知道他是位良师,这样着力的推荐,一定不是临时起意,或者真的怕她蹉跎岁月。但要是喜欢,不是该留下她吗?
顾祝同看着黄琳的嘴唇还是紧抿,知道她还是不能马上作出反应。
“作研究,除了功力之外,还需要天才。仅有功力,可以无大过,而未必有大成功。龟兔赛跑,是勉励中下人的寓言,也是给天才的警惕之语。有兔子的天才,加上乌龟的功力,才可以有大成就。”他循循善诱。
黄琳像是听进去了,但还是没说话。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车窗外,有点迷蒙。
“蒲细,是我——”
小姑娘回过头,“老板,咱们直接回公寓吧,真想念你书房的大沙发,还想吃你做的蛋炒饭。”
顾祝同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把车开回了公寓。她不好奇吧,不关心就不会好奇,他心里有点失落。
一进门,黄琳就蹬蹬蹬地跑进书房,关上门窝进了沙发。
黄琳不是个别扭孩子,顾祝同知道这对于她来说是大事,需要时间考虑。
他在厨房忙了半天,钟点工早已把冰箱补充满了,米饭现蒸,叫了几个外卖的成菜,烧了个清淡的汤。
十几岁就做小留学生,又不爱吃西餐,厨艺在胃口的逼迫下早就无师自通了。他一个人的时候一般不开火,黄琳来的时候做饭比较多。
黄琳偎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听到顾祝同送人出门。黄琳等到门关上了,才从二楼下来。
顾祝同在摆碗筷,四菜一汤加蛋炒饭,看上去很赏心悦目。
在黄琳的眼里,顾祝同摆筷子的动作也那么流畅优雅。黄琳站在楼梯上看了好一会,要是很快出国,这种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顾祝同发现了她,招呼她下来开饭。
黄琳有点不好意思。这是小顾老师啊,已经为她做了好几次饭了,安安她们知道了不知会如何反应。黄琳想象着一双双吃惊瞪大的眼睛,觉得很有趣。
只是不知道这饭以后还能吃到几次。
这一晚,黄琳像个小尾巴,顾祝同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顾祝同很无奈,提出出去打个篮球,说是好久没运动了,身体都锈了。其实她跟着他,搞得他有点紧张。
他住的小区有个很专业的篮球馆,设施很好,因为是周末,人很多。黄琳机灵活跃,很快找到一个场地,跟另两个人比赛。
这孩子个子高挑,动作也灵活,打球却没什么章法,又是个女孩儿,让对手的大个子防范起来比较吃力,顾祝同个子更高,动作更快,打得又干净利落毫不迟疑,几场下来,二人组合与对方拉开了比分。
“小姑娘打得真不错,帅哦!”散场的时候,大个子虽然败北,却似乎很开心,递给黄琳一瓶水,还意犹未尽地拍了拍黄琳的肩膀。
黄琳摸着篮球在原地做了几个流畅的运球,得意地看着顾祝同。小就是小啊,什么心思也藏不住。
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块宽阔的草坪,路灯下碧绿的草皮长度正好,黄琳拉着顾祝同要在草地上做几个侧手翻。顾祝同连忙谢绝。
她把球抛给他,自己跑进草地,尽情地翻了又翻。顾祝同这才发现黄琳身手矫健,她的侧翻做的又高又飘,连翻更是好看,象一只快乐的小燕子。
鹰隼试翼,花样年华,说的正是黄琳这样的年纪吧。明明是夸示,却一点做作的意思也没有,动作和心情都那么流畅自然,旁观者看着也感觉愉悦。这样的黄琳不会让别人安排她的道路吧。
顾祝同盯着草地上轻快的身影,感觉有点茫然。黄琳走后的那几年,她做侧翻的画面经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有时看到草坪也会出一会儿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