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一下:“疏成——”
声音很干哑。
靖疏成微笑地在我身边坐下:“不好意思,半夜吵醒你。”
我微笑着摇头。
“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他站了起来,把手伸到我面前。
我愣了一会儿,把手放进他的手里。
门口的梓叶已经不在了。我们下了楼,出了客栈,他骑上马,我坐在他身前,开始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行走。
夜很凉,天空里的月光还算明亮,照在青石的路上,仿佛染了层霜。
“——我对顾鹊印象很深,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都还小,把顾鹊当妹妹看,很想去疼惜,”他淡淡地开口,“见到你的时候,我没有怀疑过你究竟是谁。只是觉得变得比以前更好看了。”
他停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你也许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把玉如意交给自己觉得是妹妹的人,”他笑,“那时候很单纯,母后说要把玉如意送给想要保护的人,于是就给了顾鹊。后来就一心一意地准备长大了到淮水,然后娶顾鹊。可是,15岁的时候思成告诉我顾鹊和他私定终身。我知道,思成向来喜欢和我赌气,所以没有计较——我也不知道顾鹊摔伤的事情。”
“你——”
“嗯?”
“你为什么相信我而不相信顾鹄?”
他没有回答。
我看着地面,身后有他传来的身体的温度。
“我能明白你的感觉,全心全意去扮演顾鹊的角色,然后却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是顾鹊。”他接着说话,“我不知道原来的顾鹊去了哪儿,顾鹄目前也不会说,以及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是,我想知道,你真的很想离开顾家吗?”
我微笑:“这些年来,我很累。顾家太大了,我撑不起——”
“我在靖都听闻你的事情的时候也很诧异,一个女孩子顶起了顾家产业——你是该休息了。可是,既然你是顾鹊,那么,接下来就不用再辛苦了。按照顾鹊的生活,你接下来是王后——这样不好吗?”
我怔了一下,转过头看着他。
他还是带着浅浅的微笑:“你不愿意,我可以让你走。”
我的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我转过头看着前面,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说你叫苏清玫?”
我点头。
“很好听的名字。”他的声音缓缓的,竟与靖思成的声音有点相仿,“你想做苏清玫?”
我点头,却又摇头——
“嗯?”他不解。
“采绿——”
突然变想起靖思成的叫法。
“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我想理一理思绪,我很混乱。我不是顾鹊,不是苏清玫——”
“我会将婚期延后,直到你回来。”靖疏成边说着边下了马。
我低头看向他,他仍旧微笑:“如果你愿意再做顾鹊,我会等你——”
说完,他便伸手拍了拍马屁股,马儿便小跑起来,我急忙抓紧马缰绳,微伏下身体,我再度转头看,他已经不在了。
也不知道马儿跑了多久,我只一味地前进。思绪很平静,没有靖思成,没有靖疏成,没有顾鹄——什么都没有。直至凌晨,直至朝阳在天边肆虐。
没有地名,没有方向,我来到了一条小河边。
我翻身下了马,深深呼吸。清晨的河水并没有结冰,我将马系在一棵小树上。在河边洗脸。手伸进冰凉的河水,刺骨的冷冽渗进肌肤,刺痛了骨头。我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仰起头,看向晨曦,给了自己一个深深地微笑。
休息了一会儿,我便继续沿着道路前进,不多久便看到一处城门,上书“念水镇”。念水镇是一处小镇,大小还不及淮水城的一半,比枫红镇还要小一些。我找了一家客栈。临走的时候身上还带了些钱,不必露宿街头。
客栈很小,收费也便宜,我找了个中等的房间住下。
店里的小二是掌柜的儿子,面目清秀,年纪还不大,招待也很周到。
“小姐,您的马我已经帮您喂好了,除了早饭和洗澡水,您还有别的吩咐吗?”他一脸诚恳地看着我,脸上的微笑真挚、干净。
我回以微笑:“没了,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我回叫你的。”
“哦。”他微笑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
“怎么了,小姐?”
“你们这里哪里有要招刺绣的女工什么的吗?”
他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这倒是没有。怎么了?”
“没事,你去忙吧。”
他离开了,带上了门。
我将头上的发髻解开了,在床上坐下。元宵节出门时身上带的钱并不多,虽然这里的价钱便宜,但是也住不久。小镇上也没人要招人,这样一来,生计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门外传来了叩门声,我应了声。是洗澡水和早饭到了,放下洗澡水和早饭,客栈的父子便出去了。我有些发愣地吃着早饭,分外地悠闲。仿佛肩上的一切都没了,只是纯粹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吃过饭,洗了澡,我便好好睡了一觉。一觉醒来竟然到了晚上。
出了房门,到了大堂,食客稀稀落落地有几个。
“小姐,你起来了?”小二笑得十分灿烂地对着我问好。
我点头,然后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镇上哪里有衣服店?”
“门口出去向左一直走就有。小姐,你找衣服店干嘛?”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便出门了。到了衣服店,只是家极小的店铺,我买了套男装换上,又在附近的街市上转了转,才回的客栈。
念水镇民风淳朴,待到夕阳落尽,街道上就几乎无人了。
回到客栈难免小二和掌柜要惊讶问候。
“给我来点小菜和一碗饭吧。”
“你——”小二惊讶地指着我。
“我就是在中号房的那个呀,怎么了?”
“你不是——”
“女孩子装扮不方便,换个身份。”这句话我是对着掌柜说的,掌柜的听了便会意了,让小二下去拿饭食。
这个时候,客栈大堂里已经没人了,只剩下掌柜的在打算盘,店小二在抹桌子。
“这店里怎么没个老板娘呢?”
掌柜的抬起头,脸上是和煦的微笑:“孩子他娘早年就去了。”
“哦——抱歉,提起您的伤心事。”我边吃着并不那么可口的饭菜和掌柜的聊天。
“没事,这都十几年了。”掌柜的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姑娘你打哪里来呢?”
“我——”我从哪里来?我微怔了一下,“我从集安来。”
“集安?是个大地方呀。姑娘怎么好好的孤身来我们念水镇呢?”
“哦——我从集安去淮水,途经这里。”
“这样啊。那姑娘为何在我们这住这么长久呢?”
我预付了将近半个月的房钱:“哦——是因为,因为我本来就是打算一路玩的,到了你们这里,见风土民情不错,所以想多待几天。”
“哦,姑娘好兴致。不过我们念水镇也的确有好去处。”掌柜的颇为自豪地说道,“我们镇东边有一个念水湖,湖水很漂亮,我们这里的地名就是依照那湖起的。”
“是吗?那什么时候还真想去看看。”
“姑娘要是不嫌弃,什么时候让凌然领姑娘去。”
“凌然?是小二的名字?”
“嗯。”
“这名字真好听。”
“姑娘谬赞了。对了,姑娘你叫什么?”
“我啊——叫我采绿吧。”
“采绿姑娘——”掌柜的笑着捋着胡子念了一遍我的名字,“这名字——怎么好像听过?”
“哦?是吗?”
“呵呵,大概是我记错了——只是听着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