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早晨还是很冷,空气凉得我直要发颤。
靖思成带上了近日采购的一些东西,将它们都放到了马上。
我跟着出了门,凌然和掌柜的也送我们出了门。靖思成牵着两匹马走到我身边。
“掌柜的,凌然,那我们要出发了。”我和他们道别。
“嗯。”掌柜的神色有些凝重,“早去早回,如果没有结果就回来吧——”
我微笑点头,又看了一眼凌然,和他道别,他颇为不舍。然后我便在靖思成的帮助下上了马,靖思成也随即上马。我戴上了面纱,回头再看一眼客栈,便和靖思成出发了。
清晨的念水镇上没什么行人,我们一路出了城门,往着北面走,达到宁安以后再向西行。
要到下一个小镇需要走将近一个白天的时间,但是因为中途还要休息,于是我们到了晚上还是没能到达。于是我们只能在最后看到的一间小茶寮借宿了。
茶寮的老板很是客气,本来是不做借宿的生意的,但是仍旧是为我们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还准备了一些食物。我们早早地休息了,我睡床铺,靖思成打地铺。
第二日将近中午的时候,我们才抵达了“平安镇”。
这个小镇并不比念水镇要大,街道上行人也不多,我们在一家饭店买了些食物,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赶路,下一站是宁安。也就是我的商队年前前往的地方。离这个小镇需要两天的行程。
一路上还算平安,并且我们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在傍晚路经一个庄园,便停下了。
我们下了马,叩了庄园的门。
开门的是一名中年男子,面色瘦黄,没什么表情,似乎还有一只眼睛是坏了的:“二位什么事?”
“我们赶了一天路了,眼看就要天黑了,想在贵府借宿一晚。不知可否?”靖思成彬彬有礼地和男子说话。
男子蹙起了眉头,本就没有表情,这样一来居然显得有些可怖:“这要我家老爷答应才行。”
“那能劳驾通报一声吗?”
“不用通报了。”管家摆了摆手,“我家老爷去世了。现在府上没个能做主的人,你们进来吧。”
“哦。那麻烦了。”说着,靖思成便牵着马跟着他入门,我紧随其后。
这处庄园里面比外面看起来的要大。我们随着男子东绕西绕,一路上却都没见到什么人。最后到了厢房。厢房的构造有些独特,都配有外锁,而且看起来那锁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都有些生锈了。
“二位分开住吧。”男子皱着眉头分别给了我们房间的钥匙,我伸手接了,感觉钥匙湿湿的。
“晚饭我让下人送来,你们别到处乱走,马就绑在你们房门前就好了。看好自己的东西。”他又交代了几句,不等我们道谢告别,他便径自走了。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靖思成,靖思成也蹙着眉。他接了我手中的马缰绳,将马绑在门前的柳树干上,然后给了我一个微笑:“没事。就借宿一晚,我们明天就走。问题不大。”
“可是——这庄园有点奇怪。”
他走到厢房前,开了好半天的锁才打开了门。然后他转身看我:“先到我的房间里看看。”
“嗯,好。”我应了,跟着他进了房门。
可是这房间似乎也有许久没有使用了,到处都是灰尘。我伸手去触灰尘,已经是厚厚的一层了。
“思成——”
靖思成左右打量了房间,打开了房间的窗户:“能住人。总比在野外露宿好,不是吗?好了,我们现在去你的房间看看。”
说着我们便出了房间去了我的房间,也是开了好久才打开了门锁。进了门也是相同的状况,只是多了一张梳妆台,梳妆台上有一只梳妆盒打开着。我向前去看,里面躺着一支珠钗,也覆了厚厚的灰尘。
“看来管家还是满体贴的,分好了男女间给我们住。”靖思成边打趣着边帮我开了窗户,“晚上要是有什么状况就敲墙壁,知道吗?”
我点头。
“二位。”
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突兀的男声,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门口,是一名小厮装扮的男子。
靖思成走到我身边,右手微揽住我的腰:“怎么了?”
“你们的饭菜。”小厮也是一张扳着的脸,他走进房间,将饭菜放在满是灰尘的桌子上,“二位吃完就早点睡。还有蜡烛,只有两支,用完了就没了。”他又从托盘上拿下两支红烛,然后就离开了。
桌上的饭菜并不丰富,两碗白菜,两碗红烧肉,两碗米饭。
靖思成将凳子拿到门口拍了拍灰尘,然后才进门放下:“可以坐下了。桌子就将就着用吧,别把灰尘拍起来就好。”
“嗯。”我坐下拿起筷子,咀嚼着食物,没什么味道。
他也坐下吃饭。吃过了饭,天就全暗下来了。靖思成拿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屋子里便有了红红的烛光。
“你困吗?”
我摇头看向床铺,被褥上也有灰尘。
他微笑着将凳子移到我身边:“那我们就秉烛说话怎么样?”
“可是蜡烛用完了就没了。”
“蜡烛能用多久我们就讲多久。”
“好啊。你再和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吧。”红烛光里他的神情分外柔和。
“那一年啊,我出宫一路地走,就到了念水镇。住在了客栈里。碰巧你们也来投宿,我发现了你们带着葡萄酒,问了才知道你们是运送贡品的,因为念水镇太小没有驿站所以住在客栈。于是我向你们购买,你们不愿意,我和你的父母争论了一番,没有结果便也没再纠缠。”他看着我淡淡述来,“可是到了夜里,我回到房间却发现桌子上有一小壶葡萄酒。”
“是我放的?”
“是你娘让你放的。第二天我问你,你娘说是她私人送给我的。于是我们就结识起来了。我懂一些拳脚功夫,在客栈后院里练着玩,被你看见了,你就在一边偷偷模仿我。”
“是吗——”
“于是我就主动要教你,你一直很沉默。其实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你就很沉默。但是,你还是跟着我玩,大概都还小的缘故吧,我们便熟悉起来。当时听说了念水湖的传说,我便在入夜以后背着你父母来找你,带着你一起去。你父亲后来发现了,找到了念水湖,当时我们正依偎在一起边取暖边聊天。你父亲什么都没说,只放下一件披风便离开了。于是我们在念水湖边的亭子里过了一夜。第二日,你母亲将我和你叫到一起,送了我们玉簪,说那是稀露人的风俗。当时我没有多想就接受了。在那天傍晚,父皇派人让我回去,宫里有事,于是我就回去了——没想到,后来竟然——”
听着听着,我便没了意识,睡着了。
梦里仿佛看到深夜的念水湖在月光下水光旖ni。
“啊!——”
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我颤了一下,惊醒过来。
靖思成的手臂正紧紧抱着我。我看向他,他正凝眉听着房外的声音。
他的臂膀很温暖——也仿佛熟悉——我定了定心神。没有离开他的怀抱。
屋外没有声音再继续传来,靖思成放开了我,我空落落地晃了一下便也站了起来。他轻声开了门,我跟着他出门,四周还是一片宁静,除了月光,大地一片黑暗,连灯笼都没有。似乎马儿也有些受惊,略显焦虑地踏着马蹄。
他转身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小心,我点头。
“啊——”
突然,又是一声叫声!叫声苍凉却尖锐——仿佛喊破了声音。我倒吸一口冷气——不由握紧了手掌。靖思成放慢脚步和我并行走路。
“二位,怎么不休息半夜出来散步?”冷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一阵凉风从背后吹来,我直竖起了鸡皮疙瘩。
靖思成温厚的手掌自然地握住我的手,和我一同转身。是白天的管家,他手擎一只白色的灯笼,惨白的光映衬得他的脸愈发阴沉。
“我们刚刚听到一点骚动——”靖思成解释道。
“我怎么没听到?”他的声音毫无感情,干巴巴的,“我叫小厮提醒过你们的吧,入夜了要早点睡,明天早上起床才好早赶路。”
“您说得是,既然是我们误听,那我们便去休息了。”靖思成微笑着作答,没等我反应便拉着我回了房间。
关上了门我才终于松了口气。
良久,我才开口:“这庄园有古怪。”
“是的。”红烛早已燃尽,我们便只能在黑暗中说话,“不过,我们出门在外也不好管。还是听老人家的话,睡醒了明天早上早点走。免得惹麻烦上身。”
“嗯。”
说着我们便摸索着又在凳子上坐下,互相依靠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