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很早便被疏影叫醒了,她也换上了稀露城的衣服,将发髻挽得干净利落。
我起了床,洗漱完毕,吃了点早饭,便带上干粮和她一起出发了。石径远的侍从用轿子送我们出城,然后我们换了马继续前行。
一径到山口,山口有一处客栈,专门帮人看马,收取费用,我们将马留下了,便进山了。
我们花了将近半个早上的时间爬山,直到中午才看到有山谷的迹象。阳光在山上虽然稀薄,但是很晒。我们都戴上了帽子,遮上了面纱。
走了许久,我们便看到一条修葺整齐的石径,是专门通往山谷的。
“先休息一下吧。”疏影提议道,“先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再继续赶路。这里下去不到一个时辰我们便能到山谷了。玩个把时辰,我们再下山。”
“嗯。”
于是我们便休息了一会儿。正吃着东西,却见天空有一只白鸟飞过,发出很是绵长的声音。
“这是什么鸟?”我仰着头问道。
疏影蹙着眉头看了很久:“我也没见过。”尔后,她站起来拍拍尘土:“时候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沿途下来,眼前愈发地开阔起来,说是山谷,用走廊来形容更加确切。
谷底是一条清凌凌的小河,小河从一座上山发源,山顶很高,有白色的积雪,然而小河却没有出山谷,山谷是封闭的。河流两岸是难得的绿叶植物,正是阎青伶种的那一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冷冽的芬芳,直沁人的心脾。
“很美——雪山下竟然有这么多绿色——”我不由感叹。
疏影点头:“是啊。这里可是我们稀露人的圣地呢。”
我们快速走到了山谷里,我伸手去触碰那些碧雪兰的叶子,也都是沁肤的凉意。清凌凌的河水没有一点颜色,是纯正透明的,能看到河床上的石子。我蹲下身体,怔了一下,便伸手去碰河水——
却只觉得眼前一黑——我匆忙收回了手,眼前又恢复了光亮。
“疏影——”
“怎么了?”
看到她仿佛没有什么影响,我便回答:“没什么——”也许是我身体不舒服。
我站了起来,和她一起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看着周围的风景。仿佛一切都是洗过的,一草一木,甚至是一块石头、头上的天空,都特别的明澈。不由,我便想起靖思成,那一晚也是在山谷,他为我画下画像——尔后,却匆匆离别,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采绿小姐,你现在脑海里想的是谁?”疏影突然开口。
“嗯?”
“这可是很灵的哦。”疏影笑着说,“在这个山谷里想到的人便是你想要一生陪伴的人。”
“是吗?”脸上微微有点发热。
“不过我想,采绿小姐想的肯定是另一支簪子的持有者吧。”她很是肯定地说。
我笑:“那你想的就是径远咯?”
她怔了一下,敛下睫毛:“没错。”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两支簪子,是白玉簪,同我的造型相仿,但是细节有些不同。
“我一直想送他,”她抿了抿嘴,“但是,他有人放不下。这个我知道。”
“你知道?”
“他虽然都没有提起,但是我看得出来。那个女孩子,肯定很漂亮吧。”她微微叹了口气,“径远一直都没有忘记她——”
“疏影——”几年前与阎青伶的短暂接触,竟然让他如此放不下。然而,我看得出来,阎青伶并不是一个适合谈情说爱的人,她向来清心寡欲,虽然是下人,却有一种冰冷高贵的气质,“我想,他会放下的。只是时间问题吧。”
疏影苦笑:“有些东西、有些人是一辈子都放不下的。就像他于我,即使我离开他几年,我也无法忘记他。”
我低头,我知道,我也无法说什么话能安慰她。
“采绿小姐,你对稀露城一点记忆都没有吗?”她清了清嗓子,改变语气问道。
“是啊——我15岁以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了,而15岁以后的事又都是扮演别人的生活。”
“明天我陪你去一起找吧。”
“嗯!”
“至于凌然,我便没有办法了,只能等。还要看径远那里的消息。”
“你在店铺里帮助径远吗?”我不由好奇石径远称她是他的左右手。
“现在帮忙的地方不多了,以前的时候他刚来,我帮他翻译什么的,现在我就没以前那么必需了。”她有些自嘲地笑。
“可是他依旧把你看作左右手。这样不是也不错嘛?”起码能够在一起了。
她点头又叹气:“可是,以后他要娶妻,我便没办法这么待下去了。”
我没有再接她的话,只是看着周围的风景。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她站了起来。
“嗯。”我抬头看天空,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天边有些发红。
她也看向天边:“怎么回事?”
“你也看到了?”
她点头:“照理说现在还不是有晚霞的时候——”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拉起我便开始跑,我也没有多问,便跟着她跑!
直到到了石径上,站高了些,天边仍旧是红色的!
“怎么了?”我喘了喘气。
“是风沙的征兆。”她皱着眉,看着远天。
“风沙?山谷这里也会有风沙吗?”
“山谷从来没有过风沙,但是,那天空的确是风沙的征兆。”
“那要怎么办?”我不由心里一沉。
“不管了,我们先尽量往外跑!”话音刚落,却已经看到远方的天边有黄色向这边盖来,疏影拉着我,便开始拼命地跑——
然而黄沙的速度却是极快,我几乎已经能够闻到黄沙的味道!
正跑着,不知为何,只觉得脚下被一绊,我急忙要松开手,但是疏影却紧紧抓住我不放手!
“疏影,放手!”
她微笑,我正想开口,只觉得背上滚烫——一点一点的沙子打在身上——很快变成了窒息的重压——
疏影用力将我拉起,我用另一只手撑起身体,不顾脚上的伤口,跟着她一齐向上跑!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只觉得全身力气都失去了——唯能机械地向上、再向上!
却是眼前的疏影重重地倒下了,我瘫软在她身边,回头看身后,黄沙已经看不见了——反而是起风了。
我闭上眼——只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