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谒国富丽堂皇的宫墙内阁,放眼望去,秋阳灿烂下,似乎每一个角落都在彰显着皇家的威仪。外面的人只知艳羡着这里的尊贵荣华,却看不透这里的波云诡谲。他们自然更是无法料想,在这高高的宫墙内,反掌之间,风光无限便可沦为黯然落魄。即便是最下位的奴才都敢骑在你的头上吆五喝六的。雪中送炭没有,落井下石却是最寻常不过的戏码。
“弗戌殿”位于皇宫最偏僻的西南角处。这宫中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是闻“弗戌殿”而色变。因为谁都知道一旦踏进了那里便再无翻身之日。一辈子为奴为婢不说,连死后也不得好好安葬。“魂不可归故里”是进去“弗戌殿”里的人最后的下场。也因此,只有犯了极重大罪的宫人们才会被关进去。
此时,“弗戌殿”内,一群内侍宫女们正在围观着在这里最常见的一幕——
刘嬷嬷正双手插着腰,满脸怒气地指着对面一身宫女穿着的柳娆溪高声呵斥着:“不长记性的东西!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洗衣服的时候当着点心,你竟然还是将倾贵妃的琉纱裙给弄破了。说,你是不是故意想害我在娘娘面前受罚?”那位嬷嬷一边问着,右手的食指还连连戳着柳娆溪的脑门。不知是不是用的力道太大了,柳娆溪一下子没站稳跌倒在了地上。
众人虽是心一紧,却也不敢上前解围。因为他们都知道刘嬷嬷是倾贵妃的人,而倾贵妃又不是一般的人物。没人愿意也没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她。然而凡事也不乏有例外。
围观的人群中冲出了一名与柳娆溪年纪不相上下的内侍,上前想要扶起她,却也被刘嬷嬷一脚给踹倒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厉声的责骂:“没长眼的狗奴才,也不看清楚是不是你该扶的人!”
原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柳娆溪连忙关切道:“小木子,你怎么样?”
“主子别担心,奴才没事儿。”小木子捂着被踢到的肩膀,忍着痛笑答到。
“刘嬷嬷,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火冲我一个人来便是,何必牵连旁人?”看着小木子吃痛却强装笑颜的模样,柳娆溪一直竭力忍耐着的怒气也爆发了。她狠狠地瞪着刘嬷嬷毫不客气地说到。
“哟!您还真把自个儿当主子了?那奴婢是不是还得端茶倒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呢?”刘嬷嬷不屑地冷笑一声,白了柳娆溪一眼冷嘲热讽到。
“刘嬷嬷,您是宫里的老人了。这起起落落的事情你听得多也见得多了。今日您这样落井下石,他朝主子得势,您有几个脑袋敢担着欺主的罪名?”再也听不下去的小木子扶着柳娆溪站起来后,冲着刘嬷嬷不甘示弱地问到。
“哟,木公公,那您能给嬷嬷我一个准信儿,这位主子什么时候能得势?”刘嬷嬷却不以为然地继续冷嘲热讽道:“十六年了,皇上连瞧都没瞧她一眼。得势?哼,做梦去吧!”
“你……”小木子想要回击却一时词穷起来,气得浑身发抖。
“小木子,算了。”柳娆溪知道要是再这样下去便是连小木子也会受到责罚,连忙轻声示意他不要再跟刘嬷嬷争下去了。
“虽然不受宠,倒也还是个明白人。”刘嬷嬷看柳娆溪终究还是想要息事宁人的样子,气焰更是嚣张了起来:“小木子,嬷嬷我好心给你一句忠告,好好睁开眼睛看清楚,谁才是你值得跟的主子!”
“是吗?那刘嬷嬷要不要好好看看本宫是不是值得跟的主呢?”刘嬷嬷话音刚落,一个威严中透着冰冷的声音从“弗戌殿”的大门处传了进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头戴凤冠、身披正红色凤袍的皇后在贴身宫婢馨儿的搀扶下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她更是将一国之母的威严展现得淋漓尽致。院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肃穆了起来。
“奴婢/奴才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见到来人,众人即是齐刷刷诚惶诚恐地福身跪下行礼到。刘嬷嬷虽然有那么一刻慌神,仗着自己是倾贵妃的人,心中却也没有过多的忐忑。
用目光扫视了跪了一院子的众人一眼,皇后却并没有叫他们起身,而是走到柳娆溪身边,扶起她,笑着柔声道:“溪儿不必如此。”继而又是冷冷地看向了刘嬷嬷,问道:“刘嬷嬷,低着头做什么?不是应该好好瞧瞧本宫吗?”
“奴婢不敢!”嘴上虽是这样说着,刘嬷嬷的话中还是透着几分倨傲的。也难怪,倾贵妃虽是位卑于皇后,势力却也是不容小觑的。刘嬷嬷自认为有人在背后撑腰,多少有点有恃无恐。
“不敢?本宫听你刚才的那番话,倒像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说本宫的话不好使?”闻言,皇后冷笑一声,继续面色如冰地厉声命令道:“抬起头来!”
一声厉喝下,除了柳娆溪之外,在场的人全都被吓得身子一震。刘嬷嬷也不由得像是见了猫的老鼠般胆战心惊起来,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是,奴……奴婢遵命。”
低头应声后,刘嬷嬷颤颤巍巍地抬起眼,却不敢直视皇后的脸。柳娆溪不受皇上的宠爱,这“弗戌殿”又是比冷宫还可怕的地方。平日里别说尊贵无比的皇后了,就算是一般的宫女内侍都不屑于往这边走。偏偏今天,在她训斥人的时候被皇后给撞个正着。刘嬷嬷心里不禁感叹自己的运气实在是不佳。
“馨儿,给我掌嘴!”皇后冷冷地看了一眼刘嬷嬷,便对着贴身的宫婢吩咐到。
“皇后娘娘……”听到皇后的话,刘嬷嬷才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不由得心慌意乱了起来。刚想着开口讨饶,领了命的馨儿便二话不说地上前执行了起来。
顿时,整个“弗戌殿”的大院内只能听到“啪啪”的掌掴声。不一会儿,刘嬷嬷的嘴角就渗出了殷红的鲜血。其他人是大气不敢出,挨揍的刘嬷嬷虽是疼痛不堪,却也是拼命忍耐着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呻吟声。
“你们给本宫记住了,主子再不受宠也还是主子,容不得你们这般以下犯上,坏了规矩。否则刘嬷嬷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听清楚了没有!”不顾刘嬷嬷的惨状,皇后对着其他人冷声冷语地警告到。
“是,奴婢/奴才谨记皇后娘娘训诫!”跪在地上的内侍宫女忙将头埋得更低地回答到。
这下,皇后脸上的怒气才是消减了一点。又看着那刘嬷嬷的脸上已经是肿得老高、血迹斑斑了,便是对着馨儿挥了一下手,吩咐道:“好了。”馨儿闻言,即是停手恭敬地退回了她的身后。
“刘嬷嬷,今儿看在倾贵妃的面子上,本宫就饶了你这回。下次就不是掌嘴这么便宜了。”说到这里,皇后又是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回到‘倾珂殿’告诉倾贵妃一声,她的琉纱裙由本宫来赔。”
“是,奴婢告退!”受了伤的刘嬷嬷说起话来有点不利索。含糊着应声后便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心里却对皇后跟溪儿更加地恨之入骨了。在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思量着要怎么在自己的主子面前添油加醋一番。皇后是后宫掌势的主子,倾贵妃也是圣宠不衰。打狗还得看主人,为了一个不受宠的臭丫头,竟然当着那些下位奴才的面把自己打成这样,让她的老脸丢尽了不说,也是驳了倾贵妃的面子。她倒要看看皇后怎么给倾贵妃一个交代!
“馨儿,带小木子去太医院上药。”看到小木子一直皱着眉捂着肩膀,皇后也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即是对着馨儿吩咐到。之后,便拉着柳娆溪的手进到了里屋。众人这才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各自退下干活儿去了。
只是皇宫人多口杂,是谣言最能恣意生长的温床。皇后竟然替失宠了十六年的柳娆溪出了头,打得还是圣宠正浓的倾贵妃身边的人。即便是她吩咐众人不许乱嚼舌根,怕是不消一会儿,这件事情也还是会传遍宫里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