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梦里不停地重复着一片金色的一望无际的麦浪,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小女孩奔跑在麦浪里,慢慢的被麦浪淹没消失殆尽。然后麦田里的稻草人就哭了一边哭着一边说我是阿狸达我是阿狸达。然后我就从很高的悬崖上坠落,不断地往下再往下,恐惧感像蝼蚁一样爬满了我全身各处的敏感神经,我开始不断地颤抖抽搐,然后那个小男孩就站在悬崖上望着我哭的痛彻心扉,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还可以哭成这么痛苦的模样,似乎失去了全世界。可是后来他哭着哭着又笑了……
你有没有试过将已愈合的伤口,一点一点的扒开,然后发现完好的表皮下伤口依旧在腐烂。
你有没有这样一种经历,不经意间将别人费尽心思埋葬了很多年的秘密,一层一层的扒开之后,暴晒在烈日骄阳下。因为太久太久见不得光,在阴暗中开始腐烂变质的秘密,突然暴晒在阳光之下,面目全非的它,对于说者,听者和埋葬者都是一种摧毁。
你有没有被不经意的摧毁,毁得一塌糊涂,片甲不留。
你有没有一刻,有光,却什么都看不见,你发了疯般一遍一遍的扒开你的眼睛,却于事无补。
正文:
那年任子雅15岁,那天本来阳光特别明媚,天空异常蔚蓝,难得的好天气,却突然阴沉了下来,灰蒙蒙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没有去参加父亲与余秋雪的婚礼,她一整天都坐在阳台上,瞪着空气,发呆。她没有朋友,没有同学,她不知道和很多同龄人在一个教室里上课是什么样的感觉,她的活动空间只限于她的房间里。她不会与人相处,她也不会交朋友。她每天见的人都是一样的,爸爸,保姆阿姨,家教老师。家教老师是一位乖巧的女大学生,她的鼻子上架着一副大大的眼镜,她总是望着任子雅叹息:“小雅,你应该去学校里的,你应该多出去走走,多交交朋友,多说说话,这样你的生活就不至于这么阴暗。再这样下去,终究有一天会变成哑巴的”
每次任子雅都会面无表情,机械的回答她两个字,害怕。然后家教老师就会抱住她心疼的大哭:“别怕,别怕”
天空渐渐地黑起来的时候,任志海轻轻地推开了任子雅的房门,他一身庄重高雅的西服,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没有说任何的话,走到任子雅的面前,温柔而深情的吻了吻任子雅那洁白如玉的额头。任子雅目不转睛的盯着任志海胸前的那朵大红花,血淋淋的两个大字——新郎。
任志海拿出檀木梳子轻轻地梳着任子雅的头发,然后一点一点给她编着辫子,编好辫子的任子雅如同一个好看的傀儡娃娃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在耳边响起父亲哀求的声音时,慢慢的站起来。
“小雅,陪爸爸下去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小雅,爸爸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小雅,答应爸爸一次好么?”
“小雅,陪爸爸一次”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爸爸的大手里,小手被大手紧紧的牵着走下了楼,任志海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幸福与温暖,英俊的脸庞如同太阳般散发着无限的光与热。这些光与热却活生生的刺痛了余秋雪的眼睛,烫伤了余秋雪的心。她不悦的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巨大的屏幕上是一张美如妖孽的面容,主持人激昂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全国首屈一指的觉罗集团,今天又创下了经济新高。还要宣布一件觉罗集团的大事,今天依尔根觉罗孽接任觉罗集团董事长一职,年仅24岁的他是最年轻的董事长,也是最有能力与魄力的董事长,他今天一天竟然奇迹般的为觉罗集团挣了500个亿..。”
余秋雪看得直流口水,她不敢相信一个男人可以长出如此倾国倾城的面容,简直就是一个妖精,拥有摄人心魄的法力。即便是临近三十的余秋雪也如18岁的小姑娘般,心如小鹿般乱撞。
任子雅瞥了一眼电视屏幕,脑海里飘过了两个字,天使。只是这个天使不是救人的而是杀人的。她看出了他眼中的冷漠,因为她出生的第一天睁眼看见的第一种眼神便是这样的,那个女人也拥有天使般的面容,女人眼中的冷漠无限蔓延着,最终淹没了整个眼眶,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人闭上了眼,然后一双手便扼住了她的喉咙。她不明白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她只知道这双手太温暖了,暖的快要让她窒息了。
任志海将切好的牛排放到了任子雅的面前,轻轻地推了推发愣的任子雅,关心道:“小雅怎么了?额头怎么冒这么多汗?哪里不舒服么?”
任子雅勉强的挤出了一点生硬的表情:“没.没有。太久没出来了,可能有些紧张”
任志海一边温柔的为任子雅擦着额头的汗,一边笑着说:“傻孩子,又没有外人紧张什么?”
在一旁的余秋雪虽然面带笑容,可是从她那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切着牛排的样子,看得出来她很不高兴。
任子雅本来拿起的刀叉,又放下,刀叉碰撞的声音有些刺耳。她冷冷的指着坐在对面红妆素裹的余秋雪说:“怎么会没有外人,对于的就在对面”
余秋雪甩开手中的刀叉,猛地站起来,情绪开始有点失控:“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一直忍着你!让着你!你别得寸进尺!”
任子雅却显得异常平静,她若无其事的拿起刀和叉,优雅的将一块牛排放入口中,然后嘴角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只是那笑有些苍白有些凄凉。她心如止水般平静道:“你是一直忍着没弄死我吧!我是不爱说话,但我不是哑巴!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你冲我微笑,然后你从你的袖口中拿出了那张能致我于死地的照片,我妈妈的照片。因为你清楚的知道埋在我身体里的炸弹在哪里,所以你很简单的往哪个方向投了火苗,我亲爱的秋雪阿姨!”
听了任子雅的话,任志海愤怒的站了起来,他怒视着余秋雪,他什么都能忍,唯独忍不了别人动他的女儿,他对她太失望了,她5年来在他身边营造的那个温柔、贤惠、通情达理的样子,在这一刻崩塌了。
“我是多余的?呵呵!我今天就告诉你,到底谁是多余的!你知道你妈为什么那么恨你么?”看到愤怒的任志海,余秋雪的情绪终于完全失控了,她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就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子。
任志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拍打着桌子呵斥道:“够了!”
“够了??!!怎么会够呢?你得告诉小雅真相啊!欺骗孩子多么不好呢!”她如人格分裂般又摆出一副娇小可人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掩在嘴角呵呵的笑两声。似乎刚才那头母狮子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你妈之所以恨不得你去死,是因为,你妈在结婚的那天被人强暴了,而强暴她的人呢!不死别人,就是你妈的杀父仇人和杀死你妈初恋的人!而你呢!就是那种禽兽的孽种,你说你妈能容忍你活下去么?她一直都想打掉你,可是她却患有严重的贫血症,当然她不怕大出血而死,而是怕你爸,哦~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你伟大的养父,你伟大的养父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你妈,活下来!活下来!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她的话语如同来自地狱的一双魔爪,硬生生的扒开了任志海那看似完好无损的伤口,将里面那腐烂发臭的秘密扣了出来,暴晒在烈日骄阳下。她的话语让本来就生活在地狱中的任子雅坠落到了更深更阴暗的地方,那会是哪里呢?反正不可能是天堂。她摧毁了任子雅的同时也摧毁了任志海,殊不知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自我摧毁。
任子雅如同一台被拔切断电源的机器,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房间里灯火通明,她却突然什么都看不见,无限的黑暗吞噬她,她一直以为爸爸是她唯一的光和暖,可是现在又告诉她连这仅存的安全感都没有了,连亲生母亲都恨不得她去死,她还怎么活下去?她左手紧紧握着那把银叉,定格在空中。双眼的血丝开始慢慢的胀起来。
看着任子雅绝望而又麻木的样子,余秋雪笑了,笑声那么妩媚那么猖狂,她满嘴挑衅的语气,不断地重复着那句如同咒语一般的话语:“你才是多余的!你才是多余的!你是多余的!你是多余的!多余的!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你怎么不去死!你害了这么多人你怎么不去死!这么多人因为你生不如死!你怎么不去死!”
任子雅死死的瞪着余秋雪那张涂得血红的嘴,现在她也只能想到丑陋和肮脏这类词了。那张血嘴一刻也不停歇的张着似乎要活吞任子雅。她只是觉得太吵了,耳朵简直快要爆炸了。她只想安静一会,她真的只想安静一会。她拿起桌子上的那把刀狠狠的朝着余秋雪的胸口刺了过去,可是刀子却穿透了任志海的胸膛。
任志海在千钧一发之际冲到了余秋雪前面只是想拥住任子雅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他没有想到任子雅手中会拿着一把刀,他也没想替余秋雪挡那一刀。他怎么可能会舍身去救别人,他必须得活着啊!他死了谁来照顾他的女儿,她女儿的幻想恐惧症那么严重随时都会在自己的幻想中停止呼吸,她是多么的可怜,从小便没有了妈妈,她是那么没安全感,她还那么胆小,连闭眼都不敢,她不会与人交往,没有他,她女儿该怎么活下去!
在一旁的余秋雪看着任志海那血流不止的伤口,一时之间完全呆住了,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任志海温柔的声音在任子雅的耳间不断,他用哄人的语气不停的说:“小雅,你妈妈她是爱你的,要不然她也不会选择离开,她的离开只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小雅,你是爸爸最爱的女儿,也是爸爸这辈子唯一的孩子。爸爸这辈子最自豪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是成为你的爸爸。小雅,你一定要活下去,因为爸爸是你的救赎”任志海的呼吸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沉重。任子雅突然觉得耳朵特别疼,疼得想哭。
任志海还在不停地说着,怀里的任子雅却被突然回过神来的余秋雪扯向一边,余秋雪一边搀扶着任志海向门外走去一边打着120,110。临走前还不忘咬牙切齿的丢西一句狠话:“任子雅,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告死你,让你这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
空空的房间里只留下任子雅一个人,她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响彻天地的警车声,让她一时间,忘记哭泣。
她如同被人活扒了一层皮一样,痛的喊不出声,哭得流不出泪。没有了皮囊的保护,连轻微的空气流动,都犹如刀割般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