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有一个基本观念,那就是自力成佛,主要靠自己的修行、参悟来达到佛的那种崇高的境界。也就是说,成佛的关键不在于佛祖或者佛经的教化,而在于自己的顿悟。没有自己的努力,根本不可能得到佛陀点化的机缘,即使得到了,佛陀也是在对牛弹琴,完全不会有什么效果。
举个例子。道谦和尚是大慧禅师的弟子,他参禅20年了还没有悟道,心中很是着急。
有一次,禅师让他出门办事,大约需要一年的时间,道谦想:需要这么长的时间,而自己参禅还没有什么进展,这不是在荒废时间吗!于是心里十分苦恼。
他的朋友宗元和尚听他诉说了这些苦恼,安慰他说:“我和你一起去吧!路上我也可以帮助你参禅!”道谦十分高兴,于是二人就出发了。
一路上,宗元总是说说笑笑,似乎把原来的承诺给忘了。道谦非常失望,请求宗元的帮助,可是宗元却说:“不是我不帮你,我实在是帮不了你!这一路上你必须自己做五件事。”
道谦问道:“哪五件事?”
宗元回答说:“吃、喝、拉、撒、睡。”
这句话刚一说完,道谦猛然醒悟过来,他终于顿悟了,从这五个字中认识了“自我”。
于是他便独自踏上了行程,不再要朋友陪伴了。
一年以后,道谦到师父那里复命,大慧禅师一见到他就说:“你终于找到自己了!”
想到20年来自己浑浑噩噩,处处依赖师父,以为离开了师父就不能参禅了,结果迟迟难以开悟。后来在宗元的启发下,他终于发现了“自我”;认识到参禅从根本上来说,靠的是“自悟自证”,才走上了“悟禅之道”。
禅门里还有一个故事,借助观音菩萨揭示了求人不如求己这个道理。
有一个人站在屋檐下面躲雨,碰巧遇到观音菩萨撑着雨伞走过。那个人是虔诚的佛教徒,当然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了。
他对观音菩萨恳求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你度我一程吧!”
观音回答:“我在雨中,你在屋檐下;我这里有雨,你那里无雨,何必要我超度?”
那人不死心,就从屋檐下跑到大雨中。
“现在我也在雨中,菩萨总该慈悲为怀度我了吧?”
“还是不行。”
“为什么呢?”
“我们都在雨中,我没淋雨,是因为我带了伞;你被雨淋,是因为你没带伞。这样看来,是伞在度我。你找我度,还不如找伞度。”
结果那人被淋了个落汤鸡,菩萨还是没度他。
“真是个自私鬼。”那人说道。
菩萨听了并没生气,见他还不觉悟,就另找机会启发他。菩萨真是大慈大悲!
几天后,他们又在寺院里的大雄宝殿上见面了,只见菩萨正双手合十对着自己的塑像祷告。
“菩萨你怎么了?干吗对自己祷告啊?”
“我遇到了烦心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解决才好,所以才跑来跟自己祷告啊。”
那个人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菩萨的一片苦心。
这个故事就是要告诉人们,求人求佛不如求己,人度佛度不如自度的道理!这个观念放到人生中,同样很有道理。打铁先要自身硬。想做事情,求谁也不如求自己。今天你有了难题求一个比你能力强的人,那么那个能力强的人遇到了难题又去求谁?人的能力总有个极限,那个能力已经到达极限的人遇到了难题又去求谁呢?
孔子说:“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可见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成功者都不会把依靠别人作为登天法门,他们依靠的都是自己的努力。
成功者往往善于自救,正如光环褪去的菩萨一样,打伞过河、拜自己转运,依旧不改强人的本色。靠天靠地最后还是得靠自己,不能把生活的希望总是寄托在别人那里,要靠自己的力量扭转颓势。
求人不如求己,这句话其实有两层含义。首先它不是把人局限起来,只能靠自己,不能靠别人,成了“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理解是不对的,这样做更不现实。人的一生不可能不遇到困难。我们毕竟是芸芸众生的普通人,能耐不可能比观音大,连观音都会遇到难事,何况我们普通人呢!毕竟一个人的能力是极其有限的,我们作为社会的一分子,其实处处都需要别人的帮助或者协助。
这句话讲的是个态度问题,对待困难的态度。所谓困难,就是接近或者超过了个人解决问题的能力的极限。在困难面前,一种对待方法是依赖于别人,甚至寄希望于虚无飘渺的神佛保佑;另一种对待方法是想尽千方百计,努力去凭借自己的能力克服困难。求人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个前提,要经过自己的努力去克服,只有超出了自己的极限,再去求人帮助。这样别人也才会理解你,才会帮助你。如果一遇到难事就去求人帮助,不但自己增长不了才干,还会招致别人的反感。
这个态度其实是有很多人不具备的。北京的街上,尤其是天桥上,现在还常常能看到乞丐,这些乞丐未必个个都是老弱病残,有一些分明就是年轻力强的中年人,他们就没有这种求人不如求己的态度。
提到乞丐,我又想起了一个关于乞丐的故事。一个只有一只手的乞丐来到一所寺院向方丈乞讨,方丈毫不客气地指着门前一堆砖头对乞丐说:“你帮我把这砖头搬到后院去吧。”
乞丐生气地说:“我只有一只手,怎么搬呢?不愿给就不给,何必捉弄人呢?”
方丈什么话也没说,用一只手搬起一块砖说道:“这样的事一只手也能做到的!”
乞丐只好用一只手搬起砖来,他整整搬了两个时辰,才把砖搬完。
方丈递给乞丐一些银两,乞丐接过钱,很感激地说:“谢谢你!”
方丈回答说:“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赚到的钱。”
乞丐说:“我不会忘记你的。”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就上路了。
过了很多天,又有一个乞丐来到了寺院,方丈把他带到屋后,指着砖堆对他说:“把砖搬到屋前就给你银子。”但是这位双手健全的乞丐却不屑一顾地走开了。
弟子不解地问方丈:“上次您叫乞丐把砖从屋前搬到屋后,这次你又叫乞丐把砖从屋后搬到屋前,您到底是想把砖放在屋后还是屋前?”
方丈对弟子说:“砖放在屋前和屋后都一样,可搬不搬对乞丐来说就不一样了。”
若干年后,一个很体面的人来到寺院,这个人气度不凡,可是美中不足的是他只有一只手,原来这就是当年用一只手搬砖的那个乞丐。自从方丈让他搬砖以后,他找到了自己的价值,靠自己的奋斗终于取得了成功,而那个双手健全的乞丐到现在还在山门外乞讨。
抛开这个不说,我们也应该懂得,一个人应该具有两种最基本的品格:第一是靠自己的手劳动,第二是靠自己的头脑思考。人之所以和动物不同,就不同在这里。会劳动,会思考,而且都是主动的。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真有点愧对自己这身衣服了。
在我小的时候,父亲在外地教书,母亲有病在床,我只有10岁左右,经常要去求叔叔和在本村的舅舅为我家挑水吃。但总叫别人也不是办法,虽然他们都是我的亲叔叔和亲舅舅,但是时间长了毕竟也不好意思,所以我就让父亲给我买了一对比正常水桶小一半的小水桶,大人们挑一趟水,我就挑两趟或者三趟,有时挑一小桶到家洒得只剩半小桶。路上碰到大人们,他们没有一个人笑话我的挑水技术,都来教给我如何让水不晃出来的方法。我自己解决了家里的吃水问题,而且赢得了父母的夸赞,所有的亲戚也都对我有了一个很好的印象,也锻炼了自己的身体,养成了能吃苦的精神,所以我对求人不如求己这句话有很深的体会。但是“求己”毕竟有限度的。那时生产队里什么东西都是按照人口来分的,当生产队里分粮食的时候,守着几百斤的粮食,我就无能为力了,只能守着粮堆,等着亲戚们送完自家的再来帮我送回家。
一直到后来我参加工作以后。单位修房的时候,我把自己所有的钱都凑上也还差得很远。我没伸手向父母要钱,因为当时我的弟弟妹妹都在读书,我自己到亲戚家去借钱,我的姑姑姨母甚至表姑表叔等亲戚都很放心地借钱给我,原因就是我从小就给他们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没过多久,我就攒下钱来还完了所有的债务。我的体会就是人没有不求人的,即使位居高官,或者家财万贯,离开别人的帮助,要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也是寸步难行。
最简单的道理就是:求人就要付出代价,有的时候是付出金钱的代价,比如我们雇人干活;更多的情况是要付出人情的代价,而人情的代价远比金钱要昂贵。求己则不用付出任何的代价,而且还能增长自己的本领和见识。而只有善于求己的人,在求人的时候才能赢得帮助。有些情况下,即使有别人来帮助,而自己不努力,也会照常一无所成。
三国时候的刘备,之所以能够吸引关羽、张飞、诸葛亮等人前来辅佐,而且最终成就一番事业,与刘备自己本身的努力是分不开的,而且是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反观他的儿子刘禅,起步基础比他的父亲强多了,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皇帝,有了一个被世人认为是汉朝正统的国家,而且还有诸葛亮、姜维等人鞠躬尽瘁地辅佐,结局呢?却是一个“乐不思蜀”的亡国之君,以“扶不起的阿斗”留下历史笑柄。原因就是刘禅一味地依靠别人,而自己什么都不是,如果他依靠的是一帮贤臣,那还算是一个聪明的皇帝,可惜他依靠的是能哄他玩的太监黄皓,也就难免悲惨结局了。设想,如果刘禅也能如同他的父亲一样,任用贤臣,以仁义治天下,富国强兵,再任用诸葛亮等人放手北伐,在当时人们普遍认为蜀国是汉朝的正统延续,魏国和吴国都还难以被人民群众接受的情况下,利用蜀国的地理优势,重新统一中国还真未必没有可能。刘备父子应该是“求己”和“求人”的典型了。
还有一种情况,想求人却无人可求,只好求己,有时也能起死回生,倘若一味地怨天尤人,就什么事情也办不成了。典型的事例就是诸葛亮的“空城计”。当时诸葛亮把所有的兵马都派出去了,司马懿大军杀来,诸葛亮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所以干脆就求己吧。一个空城计吓退了敌兵。如果诸葛亮关闭城门死守等待援兵来帮助,非得被活捉不可。
说求人不如求己,到底求自己什么?当然是本事。把这句笼统的话稍微具体一点说,就是只有自己掌握了实实在在的本事,才能有所依靠。
怎么掌握本事,同样也是个求己的过程。有人觉得技能一定要有人教才行,没有人指导就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也是不对的,因为这还是在求人哪,真正的经验只有在自己亲身体验过之后才能掌握,别人教的东西永远都是别人的,不做,就永远都不可能变成自己的。
禅门有这样一个故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有一位信徒很想学习打坐,但总是不得其门而入。有一天,他鼓起勇气到寺院去拜访无相禅师,并非常诚恳地说道:“老师!我很笨,自知非参禅法器,但高山仰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能否请您告诉我,禅像什么?”
无相禅师回答道:“五祖山的法演禅师曾讲过一个故事:有一个小偷,他的儿子对他道:‘爹!您年纪已渐渐大了,找个时间教我偷盗的技术吧!免得以后我没有办法生活。’”
“做父亲的不好推辞,便答应了。一天晚上,父亲就将儿子带到一富有人家,用万能钥匙将衣橱的锁打开,并叫儿子进去,等儿子进去以后,父亲便把橱子锁了,且大叫道:‘有贼!有贼!’转身便走了。”
“富人家听说有贼,赶紧起来搜查,搜查结果,东西并没有遗失,也没有看到小偷,便回到床上继续睡了。这时锁在衣橱里的小偷不晓得父亲的用意。为什么要把他锁在衣橱内?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逃出去呢?于是灵机一动就学老鼠咬衣裳的声音,一会儿,听到响声的夫人叫丫环拿灯来看,并说好像听见有老鼠咬衣服的声音。丫环刚一开衣橱,小偷便一跃而出,并将丫环推倒,灯吹灭,仓皇地逃走了。”
“富人家发觉小偷后,派人追击。追到河边,小偷急中生智,把一块大石头抛到水里,自己绕道回家去了,当回去的时候,还听到河边有人说,真可怜,把小偷逼得跳河了。小偷到了家后,看见父亲正在喝酒,便埋怨为什么要将他锁在衣橱里。他父亲只问他怎么出来的,儿子把经过说了一遍,父亲非常高兴地说道:‘你以后不愁没饭吃了!’像你这样能从无办法中想出办法,便是禅了!”
求别人,有时候的确可以解决难题,可是这又引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难题虽然解决了,解决难题的能力我们还是没有,下次再遇到怎么办?人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从接受者的角度看,得到鱼又怎么能比得到渔?这个本事是要自己去摸索,自己去积累经验的。也只有自己在实践中学到的东西才是真正自己的东西。这也是求人不如求己最终要达到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