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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装甲司令(1)

1955初夏,北京中南海怀仁堂里举行了共和国诞生后第一次授衔仪式,与此同时,副总理兼外交部部长陈毅元帅南下南京,代表周恩来总理为在南京军事学院学习的将官们授衔。

是日,前国民党首府南京晴空万里,在战役系学习的五十二名将官身着崭新的黄呢将服鱼贯进入庄严肃穆的国民大会堂,陈毅副总理宣布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命令。军事学院全体学员起立。

三兵团司令陈锡联、十九兵团司令杨得志、空军副司令刘震、副总参谋长李天佑等授衔上将,名单念至十二军军长肖永银,他庄重地步上主席台,从陈毅外长手里接过标志少将军衔的领章、肩章、勋章……

这年,他三十八岁。

1、许世友秘召无锡。东海舰队司令遗孤

三十八岁的少将肩扛一颗金垦度过了共和国建国初期相对平静的日子。

1967年盛夏的一天,南京军区装甲兵司令肖永银接到二十七军军长尤太忠的一个电话:

“老肖,你好啊?……你到我们这里玩玩吧?我们这里蛮不错哟!”二十七军驻军太湖边上的无锡.江南个城,鱼米之乡,当然不错。但是,在当时中国政局的“非常时期”,一一位军长绝不会有闲情逸致请一位装甲旬令“玩玩”,而一个装甲司令也不会有闲情逸致去游山逛水。前十八旅旅长非常熟悉他的老战友前十六旅旅长尤太忠,电话里不好说,两人彼此意会,心照不宣,寒暄几句后,肖永银痛痛快决接受了尤太忠的“盛情邀请”。

他知道,尤太忠的身后站着的是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

王近山回国后,继任三兵团司令的就是当年的四方面军第四军军长许世友。嗜酒豪饮的许世友赴朝时随身带了一箱白兰地,在工兵临时用树枝泥巴盖起来的板棚里,他用白兰地款待了他手下的部将,已经在朝鲜战场上与联合国军苦战了两年的十二军、十五军、六十军军级将官们畅饮着酒香四溢的佳酿,微醉中身在高丽却宛若置身华夏神州……战争异常艰苦,他们已久已无此享受“许司令,借花献佛了!”肖永银斟满一杯酒,走到许世友面前,笑道:“老熟人了,你当年就是我们这里的头。”第四军的根如今扎在十二军里,上甘岭战斗中打得非常出色的三十一师就是许世友的老部队。许世友对这支部队自然有一种眷恋之情,而对统领他的旧部的十二军代军长也自然感到十分亲切。许世友很高兴,挺起半截黑塔般的身子,哈哈大笑着,举起酒杯,豪气十足地一饮而尽。

1954年春,十二军返回故土,驻军金华,归南京军区建制,时已就任南京军区司令员的许世友设宴为凯旋军接风,酒宴开始时,许世友举杯对四座一揖,粗声大气他说:“欢迎你们十二军!”星转斗移,命运使他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在长征途中弃离的老部队。当年他为了不再吹号,从四军跳到三十军,做了李先念、程世才的警卫排长,而没有跟许世友一起北上到延安,三过草地,西路军兵败祁连山,几死一生护送徐向前……这些都恍如昨日,如今,四军的小号长重回四军军长麾下,他不胜感慨。有过四军中那一段旧情,又有了朝鲜战场的共同征战,两人已经彼此相知,因此,当1960年秋肖永银调任南京军区装甲兵司令时,许世友就根本无需寒暄,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这个装甲司令,干不好,我可是要骂娘的罗!”……

许世友骂娘,阎罗判官也要怕几分。可是,在中国的一个特殊时期,“小鬼”却把“阎王”欺负往了,逼得许世友口称“要犯法”。当时许世友到北京开会,下榻于京西宾馆,造反派冲开部队组成的人墙,眼看要杀到屋门口了,许世友抓起电话,对林副统帅办公室吼道:“造反派要抓我,请你保护我的安全!如果不行,我就要犯法!开枪打人:犯国法,国法制裁!犯军法,军法制裁!”说罢,手抓左轮手枪,杀气腾腾。

林彪也知道许世友言必行,行必果,许世友说犯法就敢犯法。

因此,林副统帅即令卫戍部队前去“救驾”。

“京西之险”后,许世友又有“南京之危”。红卫兵小将屡次冲击许世友的家,警卫部队奉诏行事,“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无力保护许司令的安全,手中的二十响驳壳枪还不抵杨门女将的一根烧火棍子来得威风,此时远在京畿的林副统帅即使调兵遣将也鞭长莫及远水解不了近渴。装甲兵司令肖永银及许司令左右,深恐他一怒之下果真“犯法”,左说右劝死说活说硬把他送上了飞机,送给在无锡的尤太忠“监护”起来,不让他与外界接触。

在许世友“避难”无锡时尤太忠打电话叫他去玩,肯定是许司令有事找他。他猜想道。

果然,一到无锡,尤太忠一见他就说:

“许司令找你!”许世友劈头就说:“抓部队!把部队稳往!”肖永银告诉他。坦克师稳如磐石,许世友粗黑的眉义稍微舒展了一些,但眉心明显郁结着忧愁。肖永银耐心等待着,知道他“秘密召见”,必然有“特殊使命”。东拉西扯一阵后,许世友像是漫不经心他说道:

“陶勇的孩子到处流浪呀,怎么办?你们是不是把他们收起来呀?”尤太忠和肖永银两人会意地相互看了一眼。

海军中将陶勇,原名张道庸。陈毅爱其骁勇善战,为其更名“陶勇”。中国海军建立之初,陶勇受命指挥中国三大舰队之一东海舰队,为共和国统御着北至连云港,南至汕头的广阔海疆。当许世友为东海舰队司令的孩子们忧心忡忡的时候,一代骁将陶勇已经命丧黄泉,在张春桥、王洪文等人的“铁腕”之下,中国第一大城市上海的“文化革命”进行得如火如茶,东海舰队司令陶勇在被“打倒”之后不久,突然溺水身亡。据说,他是自己跳进自家院子里的水井里淹死的。假如相信这一说法,唯一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是,当陶勇被困在上海家中后,因深受凌辱而身心交瘁悲戚绝望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时,他大约非常非常怀念碧波万顷的大海,非常非常怀念站在甲板上看战舰破浪海鸥逐浪海阔天空的水上生涯,也大约,他想为自己举行一个隆重的“水葬”,于是,他“下海”了……

陶勇美貌绝伦的夫人也在劫难逃,以施“美人计”和进行敌特活动等罪名被关押起来,后屈打成招,跳楼自杀,“陶宅”被查封,东海舰队司令的儿女们被逐出家门,无奈加入“丐帮”,流浪露宿于上海街头……

陶勇的孩子们流浪街头,深深地刺痛着许世友的心,许世友于“避难”中关注着东海舰队司令的遗孤(东海舰队归南京军区建制)。本来,一个大军区司令员安排收留上几个孩子算得了什么?

但当时许世友已自身难保,更何况上海虽是南京军区辖区却在张春桥、王洪文的严密控制下,陶勇虽死,却“罪恶滔天”,罪株九族,谁敢收留“罪臣”之后就是引火烧身。许世友想慰九泉之下”的陶勇,又怕装甲兵司令为难,话没直说,婉转暗示。

肖永银和尤太忠像当年并肩攻城略地一样,相当严肃认真地商量起来。

肖永银说:“上海离你们近,是不是你派人去把他们收起来?”

“我收可以”,尤太忠沉吟道:“只是担心我们二十七军不够稳。”

“你收下来,转给我,我来安排。”临行时,他悄悄对尤大忠说:“你把他拉住,不让他回去。你拉他打猎,不要让他闷着没事干。”尤太忠深深地点点头。

许世友却不那么好对付。尤太忠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后来还是让他给挣脱了。许世友跑回大别山中,给他的工兵师发了枪支弹药,在他的“老根据地”,组织起几万之众的“民兵集团军”,准备与敢于来犯的造反组织恶战一场--此役幸亏没发生,否则,“文革”史上又多了一笔“血案”。

肖永银回到南京,很快,东海舰队司令的三个遗孤由尤太忠秘密转送给他。孩子们从大到小排成一排站在他面前,衣衫滥楼,面色蜡黄,最小的才十三岁,天真无邪地吮着一根黑炭样的手指。

肖永银鼻子一酸,摸着陶勇幼子的头说:“当兵吧……”当年他参加红军,也是十三岁,也是父亲不明不白地被“肃反”掉,历史在经过了漫长的三十多个年头后,又重复了它当年的悲剧……

他把孩子们交给手下带走后,久久地唏嘘长叹……

2、陆军中将“托孤”。招兵买马,“黑兵”事件

就在肖永银为东海舰队司令的悲剧命运而叹息的时候,相隔两条街,莫干路上一幢灰色小楼,危机四伏,陆军中将、南京军事学院院长张震,满面忧愁地望着自己的爱子……张震预感到自己将面临灾难,他唯有对自己的孩子放心不下,他要趁自己尚未丧失自由的时候,办完这件事,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把孩子交给一个人放心,匆匆写了张纸条,塞迸孩于手里:“去,找你肖叔叔。”深夜,北京西路上肖宅,有人轻轻叩门。

一个孩子惴惴地挤进来。

宁阳要当兵。张震。

肖永银看完用铅笔写的潦潦草草的纸条,再看看孩子,愣了半天。看来张震已经快不自由了,连自己的孩子也保护不了……

他心里一沉,莫不是院长“托孤”?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儿子失去庇护?……他能够理解张震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是以深厚的父爱,把儿子送到自己这里来的。

他想了想,说:

“宁阳,明天晚上,还是这个时候,你来。”第二天深夜,宁阳悄悄推开虚掩的房门,来到肖永银面前。肖永银把一封准备好的信交给孩子,叮嘱道:

“你拿着我的信,今晚就走。悄悄地走。不管谁问你,你就说去串连。你去杭州报名。记住,你爸爸是个大树,树大招风,对准也不要说出他的名字!”宁阳的身影终于在夜幕中消失了……

宁阳时年十七岁。

(一年以后,张震重获自由,见面后,张震久久握住肖永银的手,连连说道:“谢谢你呀!”肖永银笑笑说:

“唉,值不得谢,同志有难,应该帮忙……”)

由陶勇、张震的孩子开始,便发生了以后被人称作“招兵买马”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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