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佛仙崖上有人闯(1)
方红在黑暗之中不知何去何从，心中只想背着杜渐红的方向走就没错了。奔了数里远忽然黯然神伤，想道：“我今番离了峨眉，日后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又奔了数里，觉得自己一无所有，茫茫荡荡的红尘之中倒像是颗飘忽在空中的尘埃，永远不知道自己会着落在哪里。想到这儿，心中百感交织，颇有自伤自怜之感。奔得累了，便缓下来步行。如此踽踽独行了五六里远，突然想道：“恩师器重于我，我竟先入为主，认为掌门之位非我莫属了。其实我犯不着对那掌门之位耿耿于怀，既然没能得到，就当作我跟别的弟子一般，得不到恩师的垂青好了。我如今无牵无挂倒自由自在，莽莽中原大地，任我鸟飞鱼跃！”
见四周一团漆黑，不知身在何处，心中颇觉害怕，便摸着一棵树干，爬上去睡了一觉。次日巳时醒转，太阳暖哄哄的照在身上，不觉想起恩师的慈母关怀，心想就要离开这个养了我十五个春秋的家园了，临走之前总该向恩师的魂灵磕头拜别吧？又想师父安葬在灵圣堂后面的佛仙崖上，要上去也得费一番周折。也罢，我如今心灰意冷，不再与杜渐红作无聊之争，坦坦荡荡进去磕几个头，倒也不失大师姐的风范。
想到这儿，跃下树干，朝灵圣堂的方向走回。
灵圣堂座落在顶峰的西侧，方红西行二十数里，弯弯折折，曲绕斜兜，行到峨眉派回礼门已是午时之末。回礼门没有门也没有墙，只有四根长短不一粗细一致的石柱参耸指天，四方座落。门柱之下各立有一名黄衫女弟子，方红心想：“杜渐红始终是严防戒律，对我提防在心，连在回礼门也看守上人。我此次回来，索性向她挑明，免得她整日提心吊胆没日安宁！”
那四名黄衫女弟子远远见到方红走上来，其中一名立即奔上峰去禀报，余下三名则手按住剑柄，一字排开。方红行进三四丈，道：“三位师妹，有劳了！”那三名女弟子听她口气松软客气，倒一时出乎意料，相对看了一眼，其中一名道：“大师姐，掌门人昨晚已说得明明白白，教你莫再擅入峨眉派一步，否则格杀勿论！你如今去而复返，不管有何善恶之意，我等也只有奉公行事，请大师姐三思。”方红道：“我回来不是想挑畔生事，与掌门人过不去的。我回来只想向恩师磕头辞别而已，别无他意。请三位师妹通报掌门人一声，说我方红有事求见。”
就在这时，上峰的路上劈劈啪啪地跑下七八名峨眉派的弟子来，为首一名女弟子朗声说道：“大师姐，掌门人警告在先，你若再踏入峨眉派一步，休怪我们无礼得罪了。”说罢，拔剑出鞘，与余下的六七名男弟子堵住路口。方红道：“众位师妹，方红有事求见杜掌门，烦请通报一声。”为首那名女弟子道：“掌门人不见！”方红道：“众位师弟师妹，那方红得罪了。”蓦地冲掠上去。为首那名女弟子见方红冲上来，怒道：“这是你自找的，给我杀！”一剑当先，居高临下刺向方红的心口。其他男弟子剑光闪动，也跟着刺了下来。方红身势左侧，闪过一闪，左掌斜出，右手抄拿，仅两三招便夺下那名女弟子的长剑，封了她的穴道。为首那名女弟子全身僵住，双眼盯着方红道：“大师姐，你想……怎样？”方红剑劈当头，蓦地跳起，长剑划弧圈兜，只听当当当当几声响，那六七名男弟子手中的长剑哐然落地。为首那名女弟子被方红那一劈吓出了一身冷汗，见方红一招之间就扫落七名师弟的剑，又是一番惊愕。方红扫落长剑，倒捏剑诀，用剑柄封了那六七名男弟子的穴道，回转身，面着那三名冲上来的守回礼门的女弟子。那三名黄衫女弟子蓦见方红回身，即时骇得退下一步。方红道：“我只想向恩师磕头告别而已，你们敬请放心！”
说罢，向峰上行去。
走完上峰九魂路，经过闲来亭时，方红忽然见到亭中有三名峨眉弟子鞘张剑拔，摆势迎敌。方红一时吃惊，忙向右旁杂草丛躲入，过了良久，不见那三名女弟子喝骂，即时向亭中瞧去。只见那三名弟子依然是刚才那个姿势，动也不动，仿佛雕塑一般。方红暗想：“奇了，难道她们遭人暗算了？”入亭去看，却见那三名弟子眼睛溜溜地转，眼含怒意，显是被人封了穴道。方红问道：“三位师妹，是谁向你们下了手？”那三名弟子不能言语，双目中的怒意却是愈加浓了。方红心想：“难道你们以为是我吗？”索性伸手去解她们的穴道，要与她们说个清楚，免得告别峨眉之后背上莫名的黑锅。但她们受封穴道的手法着实怪诞，与峨眉派的点穴手法大相径庭，也与中原武林门派截然不同，方红换了几种手法始终是解不开。方红心想：“下手之人不知与峨眉派有何仇恨，但不杀人只封穴道，显然不是冲着峨眉派来的。但不是冲着峨眉派来的却对峨眉派的弟子下手，那又是冲着谁来的？”方红转念一想，对了，难道是冲着杜渐红来的？想到这儿，抱拳对那三名弟子说道：“三位师妹，我无能为力了，你们适才想必也该见着了那人的面貌。不管是老是小是男是女，都与我方红毫无相干。我方红今次回来别无他意，拜完恩师就下山去，永远不会回来了。”
走出闲来亭，向西南行了里来远，到了曲门桥，向西一折，便距灵圣堂不多远了。
方红如此堂皇冠冕地去灵圣堂，虽无恶意，心中却不免有点紧张。行了十来丈远，忽然听见前面有人喝道：“恶贼，你与方红是否一伙，如此目中无人胆敢闯我峨眉山？”接着乒乒乓乓响起兵刃交斗声。方红一听即时生怒：“岂有此理，怎么都向我方红身上推了？这人又是谁，也真不识好歹！”赶上去想看看那个歹人是谁，到得练武场边却见到场上有数十个弟子僵立当地，其他弟子纷纷向东奔去，后面跑的都高声问道：“那人朝哪去了？”刹时间静悄悄的，整个练武场只剩下那十数个被封了穴道的弟子。方红心想：“闯上峨眉的这人武功倒似不弱，不知是冲谁而来的？我还是早点磕别走人，免得沾上这趟浑水！”
方红如此想毕，便经过练武场，绕过灵圣堂，向佛仙崖走去。练武场上那数十个弟子不能动弹，一双眼睛便从左转到右注视着方红，都想：“原来我们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啊！”
佛仙崖在灵圣堂之后，相距约有三四里，中间是片丛林荆棘。佛仙崖上安葬着峨眉派历代掌门人的骨灰，每年八月初七为本派的祭祖日。不到八月初七这天而上佛仙崖者，便是亵渎师祖，当以严刑重罚，并逐出峨眉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