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昔恩情,往日事,旧人新认(3)
伟源德上下打量了十佳丽人一番,问道:“你便是当年火海中的那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你姓苗,父母是苗雷花怜?”十佳丽人道:“小女子鄙名苗馨,苗雷是家父,花怜是家母。当年双亲出卖了恩公,恩公依然不记前嫌,反而救小女子于火海之中。小女子对当年双亲的所作所为愤懑羞愧,立誓有生之年不再姓苗!”伟源德道:“姑娘何苦如此!当年你父母乃是一方豪杰人物,怎奈任南天势力滔天,加之持你为质,你父母万不得己才出卖了老朽。所幸老朽幸免于难,不曾伤损分毫。于当年之时,老朽尚能理解你父母的苦衷,更何况事隔多年并无责怪之意,你如此易姓乃是大过了!任南天向来办事毒辣,见事情未成,反而害你双亲葬身于火海之中,手段之狠武林中人闻之丧胆!如今事隔近二十年,老朽倒是忘了,姑娘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十佳丽人道:“恩公宅心仁厚胸怀若谷,双亲若尚在人世,亦当羞愧满面,无地自容!多年来小女子一直在寻访着恩公,想尽己微末之力以报恩公当年救命之情!今日得幸见到恩公,恩公有何差遣尽管吩咐,小女子尽全力以赴,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皱下眉头!”伟源德道:“姑娘乃是武林名士,差遣之词言之过重了,只要姑娘今后心慈手软,少伤人命,便是对老朽的最好报答了!”十佳丽人道:“恩公教导,小女子谨当铭记在心,致死不忘!从今而后,小女子不再从业杀手生涯,以答恩公救命之恩!”伟源德呵呵笑道:“好姑娘,好姑娘!”
伟源德回首对十二当家道:“十二弟,韶姑那事办得怎样了?”十二当家神色颓丧,道:“办砸了!”伟源德道:“我刚出来便听江湖上传言说,任逍子迎殡验棺时,发现其妻韶姑身上有人非礼过的痕迹,一怒之下便要向你讨个说法,你怕流言蜚语,故此将任掌门一剑杀害。”十二当家大叫道:“大哥,这全是……”伟源德道:“十二弟你别激动,你的为人大哥清楚,况且此事已与咱们事先策谋的大相径庭,大哥自然知道这些传言俱是虚假。前几日江湖上又有传言,说任逍子之死缘于他的一个好兄弟的出卖,只是尚自查不出任逍子会死得如此稀奇古怪。咱们与衡山派的新怨旧嫌也已冰释融解,只是送了韶姑之命,此乃十二弟你的一大过错啊!”十二当家跪拜在地道:“大哥,衡山一行小弟有过无功,恳请大哥重重惩罚,否则小弟心中不安!”伟源德道:“此事还得与三弟商量,眼下少林一行,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咱们青蛙会人手凋零,岂可再失你一臂之力?”十二当家磕头道:“谢过大哥,待回到帮中,小弟自行执罚!眼下任南天欲趁少林方丈寿辰大会血洗武林,此事相当迫急,请大哥急速出谋阻止!”伟源德道:“此地不便说话,走,去会会你三哥他们,咱们再从长计议!”
说罢,转身就走。刚行了三四步,左侧上忽地人影斜飞,有人一剑破空刺至。十二当家大惊叫道:“大哥小心!”从地下弹起,右手哐地一声,长剑在手,正要阻拦那人,已迟上一步。只见那人疾飞如电,长剑在前划出道闪耀的光芒。伟源德蓦地左移身转,右掌斜切而下。那人一剑扑空,单足收势,一个蜻蜒点水复再飞起,剑走偏锋,从掌沿底下直刺向伟源德的右胸。伟源德后仰闪避,长剑贴衣而过,他双掌夹住剑锋,颤声说道:“这招名叫‘眼底偷生’,后面跟着一招叫‘不许回头’,你可会使?”那人不答话,弃剑出掌,斜下而上击向伟源德的脑勺。伟源德转身兜开,背向那人,说道:“下一招‘佛手折柳’,你该晓得拍我哪处?”十佳丽人这时看清那人的面目,赶紧叫道:“谦哥快住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十二当家见是于谦,喝道:“恶贼休得无礼,吃我一剑!”长剑疾出,自后刺向于谦的背门。于谦蓦地往前一扑,双掌便按向伟源德的双腿后腘。他如此一扑,身后的十二当家长剑扑空,剑锋竖起,直插向他的背板。这时于谦双掌已然按到伟源德的双腿腘部,伟源德双足一折,就要跪倒在地。蓦地里他双腿一挺,反弹而起,于谦借力起身,侧旋甩开四五步,闪过了十二当家的那一剑。十二当家剑身斜引,追刺上前,却听伟源德喝道:“十二弟且慢动手!”说完,他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于谦一番,道,“阁下适才所使的那四招是从何从学来?”于谦道:“我小时候大叔教的!”伟源德脸色微变,直直地望着于谦道:“阁下庚年几何?”于谦答道:“二十过六!”伟源德心头一震,又问道:“当年你大叔除了以上四招外还传授了几招急难御敌的招法予你?”于谦答道:“一共十招,第五招是‘鱼跃龙门’跟着是‘奇峰阻路’、‘好汉半条’、‘黄蜂飞舞’、‘蛇狗挡道’、‘童子骑牛’!”伟源德立时声颤颤地道:“你……你,你知道你是谁吗?”于谦道:“杀手之王于谦!”十二当家一听,长剑横起,挡在伟源德的身前!十佳丽人道:“恩公,他小时候跌伤了脑部,失去了往日的记忆!”十二当家道:“问题是他已恢复了过来,仍是以杀手之王的身份自居,此人善恶难定,实是危险之极!”
伟源德兜到于谦身前,道:“先前所作所为,俱已过去,你爹的一世英名便毁在你这个不肖之子的手中了!你还认不认你亲爹爹?”于谦道:“既然毁了我爹的英名,我还是不认为妙!”伟源德道:“认与不认,你终究是白掌门的儿子,只要你从此而后继承你爹的遗志,重新做人,我想你爹在九泉之下也会原谅你以往的过失!”于谦无奈苦笑,心中如大海里的一片孤舟一般荡漾摇摆,不知所向何处!十佳丽人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挽着他的左手道:“不要为难自己,自己喜欢怎样去生活便怎样去选择,不要分得这么明了!”于谦道:“你还不了解我,我拘囿于一种活着的方式,只有在那种的方式下才能活得无所顾忌!比如我选择杀手职业,那么我就不再顾虑什么有辜无辜,只要有人出钱,我就会全力以赴直至得手为止!倘若让我继承我爹的遗志,我一样会心无顾虑地去做该做的事,哪怕是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十佳丽人道:“你这样逼自己去选择,那是十分痛苦的事!”于谦对伟源德道:“大叔,我现在只想见见我娘,我只有见了我娘之后才能给你一个答复!”伟源德道:“你娘是一定要见的!”又道,“每个人在他所选择的领域里怎样活,在他眼中看来是没有错的,你若愿意一直错下去或者一直对下去,只不过图的是一种心安理得的舒心生活而已。但你所选的领域之外便是你的禁区,越雷池半步便是里面之人的敌人!”于谦道:“只我要乐意在那种圈子里活,便会坦然接受那个领域之外的种种事实!”伟源德道:“你爹若在,决计是不允你有选择的余地!今后你暂时随在我身边,待我们少林一行了结之后便带你回去见见你娘,也许这世上已没人能动摇得了你了,就看你娘见你之后是怎样与你说了。”于谦道:“谢过大叔!”对十二当家道:“十二叔,今后你也不必像老猫看老鼠般看管我了!”十二当家将腰中的软剑掷回给于谦,道:“今后任你自便!”
伟源德对十二当家道:“我交代给你们六兄弟的事,都办成怎样了?”十二当家道:“三哥四哥他们还在闲城的云集客栈里,大哥你去会会他们吧!”伟源德道:“事情办好办坏且不紧要,关键是你们六兄弟要平安地回来!”十二当家大叫一声,跪在伟源德的身前,泪水倾洒而出,他道:“大哥,五哥他……他……”几个当家即时围拢上来,焦急地问道:“五哥他怎么了?”十二当家号啕大哭,道:“五哥他死了……”几个当家一听,当真如晴天一个霹雳,全震呆了。伟源德道:“十二弟,你慢慢说,五弟是怎么死的?”十二当家唏唏泣泣地道:“回去让九哥说吧,九哥亲眼见到五哥是怎么死的!”
于谦见他们几兄弟神情悲切,心中隐隐发栗,暗想五叔之死与我有莫大的关系,他们若知五叔是为救我而死,兼之见我无动初衷,愈加认为我无情无义了!只听伟源德道:“走,去见九弟他们!”几兄弟领着那三十来个弟兄便匆匆忙忙地走出了树林。十佳丽人走到于谦的身旁,道:“咱们要不要回去瞧瞧?”于谦道:“我想一个人静静!”十佳丽人便依偎着他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