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叛佛道,同门多罪名(1)
殿堂外蓦地镗镗镗镗地击起了钟声,一个知客僧走进来合什道:“诸位施主,寿辰已到,请移驾馨和堂就席!”忽然瞥见地下仇晟的尸首,连念了数声南无阿弥陀佛,道,“方丈大喜之日,不想竟有血光之灾,罪过,罪过!”在场诸位尽在观看马上来与于谦对打,听知客僧如此一说,冯白之方大声道:“马兄弟住手罢,待下了少林再来处置这个恶孽!”马上来哪里肯罢休,左一句偿少主命来右一句我跟你拼个没完,掌声霍霍,绵绵不止!轮椅上那个蒙面人道:“暂且饶他一命!”马上来知是恩师命令,不敢不从,又听恩师对青蛙会几个当家道,“青蛙会向来黑白分明善恶分清,杀手之王杀人无数满手血腥,白老英雄虽然有功于武林,但终是他一人之功,旁贷不了予人!”青蛙会几个当家自然听出弦外之音,伟源德一干人等若想给于谦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恐怕很难办到。如今地步,人人对于谦憎恶鄙齿,大有置其先死而后快之意,众望所归,已毫无转圜之余地。
众人跟随那个知客僧来到馨和堂。只见堂中陈设十分简朴,正中墙上贴了个大大的寿字,下面一张长台,两根巨烛擎立两侧,中间一炉香火,除此之外别无饰物。大堂上摆满了八仙桌,过道三人来宽,整个大堂倒十分整齐划一。群雄大咧咧入座,屁股刚沾到长凳,便见到两侧的耳门打开,走进两排少林高僧来。为首三名俱是穿着红袍袈裟,正是百忍大师与百悔、百苦两位师弟。其他灰袍僧侣皆是慧字辈的弟子。群雄赶紧起身施礼,百忍大师一干人等列在主席之前,朝群雄躬身还礼。百忍大师道:“诸位英雄好汉驾临寒寺,敝寺上下万分荣幸!寺中粗陋简浅,招呼不周之处还望诸位多多谅解!请坐。”群雄寒喧一阵,也就重新入座。百忍大师又道:“出家人六根清静,本不宜办宴祝寿之类热闹伙当的,只是一来内中有因,二来也好找个借口会会诸路英雄。”
青蛙会几个管家听百忍大师话中藏话,心想:“内中有因,莫非指的就是与任南天的八三之约?”听百忍大师接着道:“今次以祝寿为名,会见诸位,实是万不得已,老衲祈乞诸位原谅!”言毕,与两位师弟、一干慧字辈的弟子虔诚行礼。群雄赶紧又站起来还礼,有人心中颇有烦琐,心中暗骂:“这百忍大师也真是的,恁大一点芝麻,偏偏也要当成是西瓜,你拜来我拜去的还有完没完啊?”冯白之道:“大师言重了!武林自白老英雄一去之后,便再也没这般聚会过。今日难得大师赐予机缘,重振我们正派声威,让那任魔胆寒心惊不再小窥我们正派,如此功果大师又何必自责不是?”百忍大师道:“言虽如此,但出家人不打诳语,罪过罪过!”冯白之、江东来等人一听,即时想起那日百忍大师派柬给他们时也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当时他们心中尚自讷闷着,此时再听百忍大师说起,不禁问道:“大师此话怎讲?”百忍大师神情潇穆,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双手合十道:“敝寺方丈早在十年前便已圆寂,今日老衲打着祝寿之名邀请诸位上少林来,实是一番欺弄,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群雄一听方才明白过来,原来大师所说的诳语指的便是这个了。只是少林方丈百空大师逝世十年,为何事出当年不公布出来,偏偏要拖延至今,如此隐瞒莫不是另有隐情?此时群雄最要紧的是知道少林方丈如何死去,至于百忍大师借这祝寿之名邀请众人上少林,是欺弄也罢不是也罢,已无关紧要了。
百忍大师看了众人一眼,已瞧出众人心思,道:“诸位请入座,老衲把话说来。”众人重新入座,屁股刚沾到凳板,听见百忍大师道:“方丈师兄乃是中毒而死!”群雄一听顿时大惊失色,有的霍地站了起来。百忍大师接着道:“方丈师兄中的毒十分稀奇罕见。以方丈师兄身上的功艺造旨,寻常毒药自是难以逃过方丈师兄的鼻眼。方丈师兄身上中的是一种慢性合效之类的毒药,两种药物无色无味,分开时并无毒性,混入方丈师兄平日的饭食里根本就瞧不出来。两种药物分开进入方丈师兄的体内,虽是得能混而合一,但并不发作,时日一久,积累得一定程度,凶手再加入一些别的催化药物,方丈师兄体内的毒药方暴然迸发,一发夺命,厉害之极!”
群雄当中也有人颇精于用毒的,听百忍大师说世间竟有这种合效毒药,不禁咋舌心惊,暗想:“这药倒是首次听到,当真是奇特新颖用心独到,不知是谁这么有脑子想出来的?”于是旁敲侧击想打听这人的名讳,便问道:“大师,究竟是谁如此蓄心,这么多年来可查出这凶手没有?”百忍大师道:“此人说出来当真有辱少林的声誉,害死方丈大师兄的,竟是方丈的同门师弟百悟!”群雄啊的一声惊呼,大出意料之外,更想不到的是百忍大师竟然会如此坦诚!事关武林人士谁人不想自己的门派声誉洁白无垢响彻武林,师门丑事谁愿意公布于世遭人贻指笑谈?而百忍大师却全然不顾这些,着实令人敬佩!
冯白之道:“百悟大师在十多年前与任魔对敌时重伤残废,却为何又成了任魔的爪牙,害死了方丈?”百忍大师道:“不错,百悟这个叛徒早已是黄蛇会那边的人了。他自小在少林练武长大,变心之后居然在老衲等人的身边潜伏二十余年,直到害死了方丈师兄之后,我等方有所察觉,当真是窝囊之极!他所言的与任魔对敌被其伤成残废,全是欺人之言。”冯白之道:“百悟在少林武艺颇精,似乎百善大师之下便当数他了。然而十多年前他一夜之间伤成残废,此又如何说起呢?”百忍大师道:“置他残废的不是任南天,而是百善师兄。百善师兄之死也缘于此个败类。”
群雄听百忍大师愈讲愈为离奇复杂,好事之人不免妄自猜度:“百善与百悟两人怎地自相残杀了?莫不是分争高下吧?百善和蔼近人,八成是百悟的不对。”更有人想道:“百善大师慈悲为怀,怎会如此忍心伤他师弟于残废?看来必是争什么宝物或是罕见秘笈了。”正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倘若这些人都把自己的心思讲出来,未免会歪曲事实诽谤少林了。
百忍大师接下道:“百悟此个叛徒,他以往做的种种有负少林之事,渐渐被方丈师兄查出。百悟发觉之后,端行有所收敛。方丈师兄念在他自小生长在少林,同门一场,兼之没有当场抓获的证据,便私下里警告他几句。百悟能在方丈师兄的身边潜伏如此多年而未被察觉到,足见他伶俐警觉一切算计而行。他一面在方丈师兄面前惮悔改过,杜撰小节掩饰败露的事实,另一面却已开始向方丈师兄下毒手了。而当方丈师兄确实查出百悟残废的真相并非是任南天所致,而是百善师兄所为,即时大起疑心。当时方丈师兄若能继续追查下去,即可查出百善师兄被害的真相,而且很有可能查出隐在百悟背后的幕后指使之人。可惜晚上一步,他身体内的两种药物已积到了发作的程度。百悟先下手为强,加了点催化的药即时要了方丈师兄的命。方丈师兄毒发身亡,死得突然,更令人难于捉摸的是方丈师兄死时十分安祥,犹似睡去一般。老衲等人单是查明方丈师兄的死因就费去许多时日。而在这段时间里,百悟的叛徒使命也得到了圆满归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