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唱歌吗?”我问天使。
“会一些,很少唱。我唱得不好。”天使笑了起来,“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了傻姑娘莉露的歌声。”我说,“很悲怆,却很符合我现在的心境。”
“呵呵。”天使笑着,“我只会很少的几首。你如果要听,得做好心理准备。”
我还从来没有听过天使唱歌。
天使轻轻哼了起来:“是什么注定我们不停流浪,在远方寻求不着边际的梦想?是什么催促我们走向他乡,让脚步如此疲惫如此彷徨?哦,为你潸然落下的泪,湿透了变异灵之花……”
“没想到你比傻姑娘莉露还要忧伤。”我笑着说,“我想听的是轻快一点的,就像铁男为莉莉斯的婚礼准备的歌曲。”
“我不是傻姑娘莉露,没兴趣哼那些幽怨的曲调。”天使笑了,“这首是我听薇薇安唱过的,只记得这几句歌词了。觉得怪好听的,就学习几句。铁男怪模怪样的,他的歌我学不来。”
“换一首吧!”我恳求道。
“好啦,我们抓紧时间吧。不然又一个白天过去了。”天使说,“现在,你想好了,要往哪里去了吗?”
“听了你的歌,我现在决定去找一个地方隐居。”我笑着说,“最好是海边,有洁白的浪花,有鲜美的肥鱼,还有遍地的曼陀罗。”
“别开玩笑了。”天使正色说,“我们得确定好方向。我觉得快要走到树林的尽头了。”
我抬头向远方望去,阳光从树林中透过来,斜斜地洒在我们面前。树林变得稀疏了。我们加快了脚步,沿着树林走出了一个大的弧形,而后改道向东。要不了多久,就会到达红土战场。在这里,我们重新发现了鼠人的足迹,他们的脚印散乱,整个队伍应该保持着悠闲的状态。从昨晚鼠人为我们求情的行为来看,他们并没有把我们当做敌人。因此,我们没有太多关注他们的去向,继续向东行进。
黄昏时分,我们到达了红土战场。200年过去了,红土战场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形貌。很多尸骨胡乱地丢弃在地面上。我们谨慎地从尸骨之间穿过,生怕打扰了亡魂的安宁。
“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一片土地是由战士的鲜血染红的。”天使说。
“昆德拉大婶就死在这里。布瑞蒂的祖父巴兰度也丧生于此。”我停住脚步,“只是我们已经无法得知,究竟哪一块尸骨曾经属于他们。”
天使捡起一支肋骨,放在手中仔细观察,“死在这里的人,都是值得我们敬佩的英雄。他们的确死于哈尔德雷兹和瓦尔格召唤来的闪电。这枚胸骨上,仍有烧灼的痕迹。”
我接过天使手中的肋骨,骨头上有一枚小小的黑色闪电标志。
“我们应该埋藏了他们。”我说。
“是的。”天使说,“他们是我们的先辈,应该让他们的灵魂安息。不过,仅凭我们两人是不够的。”
我看了看整个战场,它太大了,我都无法看到它的尽头。到处都是死亡的印记,一堆堆白骨以各种姿势躺倒在地面上。
场景太惨烈了。我可以想像得到,他们在受到瓦尔格和哈尔德雷兹的追击时,心中所充满的惶恐与绝望。
“我们走吧。”我催促天使,行走在累累白骨中,让我感到不安。
天使没有回答,她的眼睛正看着前方。
在那些白骨之间,我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坐在一个奇怪的东西上。
我们走近一些,才发现令我们奇怪的东西是一个青年男子。他的腰肢以下部分已经没有了,上身被安放在由金属制成、有着四条腿的装置上,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庞大的、有四只长脚的蜘蛛。胖乎乎的小姑娘正坐在其中的一条腿上,晃悠悠地在尸骨丛中漫步。
“放下你的武器,我们不吃人。”小姑娘大声和我们打招呼。
我收起魔杖,并把装有飞星的左臂放了下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天使问。
“我们在散步。”小姑娘嘻嘻哈哈地回答,她指向那个青年男子,“这是我的朋友铁脚人布丁科姆。”
“您好!”我向铁脚人布丁科姆打了个招呼。
“您也好!”布丁科姆笑着说,“尤拉莉亚好久没有出来兜风了,今天逼着我带她来到这里,会一会她的朋友们。”
“尤拉莉亚?”我惊奇地问,“安吉的妹妹?”
“你知道我的姐姐?你一定去过真理之城了,那里有我姐姐的塑像。”小胖姑娘开心地说。
“是的,我们去过。”我回答,“你的朋友们呢?”
“他们就在附近。”尤拉莉亚说,“看,他们来了。”
一群鼠人从远方跑过来,围着尤拉莉亚,亲热地簇拥着她和布丁科姆。
“你和他们的关系很融洽。”我说。
“是的,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一般不和人类来往。不过,我和他们一直是朋友。”尤拉莉亚笑了,“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懂得我们的语言,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开口说话。”
“你和他们是怎么熟悉的?”我很好奇地问。
“那还是许多年前的事。我的父亲一直醉心于和他的兄弟们到处流浪,我的姐姐忙着和沙砾之城的那个傻小伙子约会——就像你们这样。没人顾得上我,我就出来和他们玩。”
“你认识布瑞蒂吧?”我问她。
“你在说蝶子布瑞蒂吗?是的。布瑞蒂是老巴兰度的孙女,我一直叫她蝶子。她没有其他亲人,只有一群美丽的蝴蝶伴随着她。不过,她一直不肯叫我姑姑,说我岁数比她小多了。”尤拉莉亚又笑了起来。
“时间不早啦。”我说,“你该回去了,不然天就黑透了。”
“没事,我和朋友们在一起,很开心。”尤拉莉亚笑着说,“营地的人不会发现我离开的,他们的事情很多,整天在摆弄金属,闷死了。”
“什么营地的人?”天使问。
“就是在炎狱山顶的营地呀。”尤拉莉亚回答,“他们迷上了制造一个机器,不过一直没有成功。我看他们是不会成功的,一个个都是傻乎乎的老家伙。他们以前都跟着我的父亲,后来吃了败仗,就聚集到了山顶。”
“你的父亲是好汉罗宾,对吗?你能带我们去见见他吗?”我问。
“你见不到他的。他不和我们在一起。叔叔们说,他去了一个我不能去的地方。”
“为什么?”
“他受到了魔法的伤害。被魔法伤害的人,灵魂会去幽灵之岛。被魔法伤害的其他生灵,灵魂则会去亡灵牧场。”尤拉莉亚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的伤口才会愈合。等他伤口好了,他才会回来。他会好起来的。大家都这么说。”
天已经暗了下来。
“我们得告辞了。”我对尤拉莉亚说,“你早点回去,不能让营地的人担心。”
“是的。我捕捉一些灵魂之光,然后就走了。”她说,“我觉得你们是好人,我会邀请你们来营地做客。不过,进入营地的路很难走,如果不知道窍门,你们会被机器守卫袭击。他们的力量很大,必须当心。”她转过头,对铁脚人说,“我可以邀请他们吗?”
“好的。”布丁科姆说。
“你们走过栈道后,得穿过一条溶洞,它就在火的背后。遇到机器守卫时,你们得告诉它,你们是流浪者的朋友。”尤拉莉亚笑嘻嘻地说,“它就会温驯地让你过去。好啦,不和你们说了,我得去捕捉灵魂之光了。”
尤拉莉亚从铁脚人布丁科姆的腿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追逐着飘浮在红土战场上的点点荧火,小心翼翼地盛放在一只玻璃罐里。那群鼠人也在帮助她捕捉。很快,玻璃罐中就装满了荧火。她跑回来,又跳坐在布丁科姆的那条腿上。
“我已经收集好了,得走了。你们记得别往回走,战场的西边有一个湖,全是各种怕人的东西。有人叫它是妖精之湖。”尤拉莉亚笑了,“不过,那些不是真的妖精,只是长得比较奇怪,看起来怕人。再见,我的好朋友。我必须要走了。”
这是同时对我和天使以及鼠人所打的招呼。
布丁科姆也和我们以及鼠人打了招呼,他的四条金属制成的腿迈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中。那群鼠人似乎对尤拉莉亚的离去依依不舍,站在红土战场上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缓缓地离去。
“现在,我知道我们将去哪里了。”我对天使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吃些东西,洗个澡,然后好好地睡一觉。”
“你准备去妖精之湖?”天使说。
“是的。我想知道沙砾之城的那位白衣人要完成的第三个任务是什么?也许通过她,能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我回答。
我们动身回真理之城,因为没有可流通的银币支付租金,我们没有去异乡人广场租住帐篷。最后,一位来往于极北冰原与真理之城的行脚商人愿意接受我们的银币,为我们提供了简单的食物。之后,我们出了真理之城,去了炎狱山的北侧,那里的河流温度很高,水很清澈。我和天使分别找了一处较为偏僻的河段,将身体泡在温泉中。早晨醒来时,我的精神振奋了许多,天使也一扫疲惫,显得格外秀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