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扶云城的事迫在眉睫,在路程和时间两件事上,显然已经不能容许月溶再耽搁下去了,可她身上中的幽蝶冥却着实是个大问题。慕寥已经很明确的告诉她了,这毒并不是寻常的毒药,配出解药后一次性便可标本兼治,而是比较缠人的蛊毒,与其说解毒,倒不如说驱毒拔毒比较合适,这是存在一个周期的,必须循序渐进的慢慢来,即便是再着急,也没用。
在请示过钟离百解之后,慕寥便决定和月溶先一起上路,正好他要去流白城办件事情,而流白城和扶云城在官道上正巧顺路,他便可以利用中间赶路的这段时间帮月溶拔毒。
于是还没等月溶来的及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就云里雾里的和慕寥一起踏上了去扶云城的路,等她稍稍清醒过来一些的时候,只觉得幸福真是来的有些太突然了,突然到她现在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喘、连大的动作都不敢做,生怕这是个梦。
无边夜色,天上月朗星稀,月溶托着腮看着眼前的一团篝火,时不时的去转一下架在火上烤着的那两只油滋滋的兔子,对面而坐的慕寥看着月溶的包袱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在噼啪的篝火中一时沉默无语。
“你真的不准备救蓝裳?”
月溶刚问出口就后悔了,心想这真是个差劲的话题,甚至于比那天问慕寥是不是喜欢重华还欠抽。
见慕寥将竹萧从自己的包袱里抽了出来,月溶赶忙向后挪了挪屁股,生怕他拿着那么长的东西隔着篝火直接敲上她的头。
慕寥的脸被火映出一片红光,眼睛中跳动着的火焰让月溶不能准确的看清楚他此刻的眼神,只是觉得他面无表情,没有多开心,当然也相对没什么不开心。
见火苗有转弱的趋势,他伸手向里面慢慢的续着树枝,许久都没有说话,就在月溶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却又忽然淡淡的说道
“她自己不想活了,谁又能救的了她呢?况且我已经说过了,如果她想起一切,那就活不了了,既然她宁愿清清楚楚的去死也不愿意糊里糊涂的活,那我也只好成全她。”
月溶想了想,还是不能明白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疑惑的问道
“可你们不应该是朋友才对么?”
慕寥的情绪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只是抬起眼看着月溶,片刻,不知为何竟突然轻笑了一声。
“就因为是朋友,我才会尊重她的选择。三年前,重华自愿选择死在她手上,我便是亲眼目睹了一切的发生,也终究是个旁观者,我和重华是朋友,我和蓝裳则是另一层近似朋友的关系,可不管怎样的关系,在他们两人的关系中,我终究都是个外人,有权从头到尾旁观,却始终无权插手。”
慕寥总是这样,即便是在当初月溶做出了这样那样的选择之时,他也只是淡淡的问她是否非要如此不可,若她执意,即便再踏向前踏出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也不会有对她的选择有半点儿指手画脚……只不过,他之前就会先她一步跳下去。
“每个人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都必须由他们自己做出来,人活在这世上,生老病死已是不能己控,若在这些自己能做出选择的事上还要被旁人左右、受感情牵绊,那活的也未免太累了。”
月溶垂下头,木然的重复着反问自己道
“若被旁人左右、受感情牵绊,那就活的太累了……吗?”
在这大千浮生里,十丈软红中,慕寥简直可以说是月溶认识的人中最清醒的一个了,可他这些话越是说的清醒,月溶就越是心疼……他倘若糊涂一点儿,也不至于将这些看的如此通透,可偏偏在看的如此通透之后,却要做出那么糊涂的选择。
他当初,活的究竟是有多累啊?
月溶揉了揉眼睛,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火光太亮了,灼的我眼睛疼。”
然后看了看兔子,自我感觉良好的觉得烤的还不错,然后拿着它起身绕过火堆递给了慕寥。
慕寥抬头瞟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
“你吃吧,我尚且不饿。”
月溶仍是保持着将兔子递给他动作,摇摇头道
“我不吃肉,这兔子是你抓回来的,也是你剥皮料理的,我好不容易才烤好,你不愿意吃也不能糟蹋,不然它们可就白死了。”
慕寥将兔子接了过去,没什么表情的继续说道
“你若早些告诉我你不吃荤,这两只兔子也就不用死了,反正我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月溶愣了愣,一下子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后来仔细想了想,他的意思大概应该是如果她早些告诉他的话,他便会陪着她一起啃干粮了。
她挨着慕寥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上聚散无常流云,缓缓说道
“只是我不吃而已,别人吃我是没什么意见的,我又不是尼姑,连杀生都见不得。”
慕寥扬了扬眉,待兔子凉一些之后便开始慢慢的吃了起来,说实话月溶一直觉得啃着吃这种动作一般都是吃的人比较痛快,看的人则非常痛苦,毕竟这实在美观不到哪儿去,但慕寥竟能将这种动作都做的极为好看,这就不只是难得这么简单了。
月溶托腮侧头看着他,情不自禁的问道
“味道怎么样?”
慕寥面无表情的将口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然后幽幽的叹了口气道
“我一直以为,人在荒郊野外有东西尚能果腹已是不能强求别的了,况且这东西都是火烤出来的,味道即便是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可是阿月,若非你刚才说你不吃肉,我倒要以为你这是让我替你试毒呢。”
月溶尴尬的咧了咧嘴,她素来都知道自己的手艺差到了极致,可是之前已经说了,她是个不知道什么叫放弃的姑娘,总是越挫越勇,更何况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任何一个姑娘都没办法经受的住心上人能吃下自己做的东西这种诱惑。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要拴住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拴住他的胃……可这句话这辈子对她是不适用了,她要想拴住慕寥的胃的话,怕是只能真的把胃从他腹中剖出来,然后拿绳子拴住了。
月溶蹙了蹙眉,仍是不死心的又重新确认了一遍。
“真的那么难吃?”
慕寥点点头,直到把两只兔子以极快的速度消灭掉之后,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
“我真是为了你不能自食其果而深表遗憾。”
月溶见他看向自己,迅速羞愧的低下头,钟离百解煮的青梅酒她已经见识过了,可慕寥却能喝的那么顺畅,足以见得他的味觉已经被磨练的极其强大,甚至已经到了异于常人的地步了……可即便是味觉这么强大的一个人,却败给了她的手艺,这可真不知道是件该令人惭愧还是令人骄傲的事啊。
二人暂歇的地方离水潭很近,慕寥起身去潭边脸和手洗洗干净后,回来重新坐到月溶身边,将竹萧递给她。
“若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就吹个曲子来听听吧,但愿这不会成为另一个你折磨完我的胃之后继续来折磨我耳朵的悲剧序曲。”
月溶接过竹萧,吐了吐舌头,低声道
“才不会呢,我吹的可好了……”
说完,又不太确定的心虚补充道
“再说就算难听也是你自找的,你不许再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