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上一世月溶是以天象这种长变的东西混吃混喝的,所以她对大自然的敬畏已经成了一种潜移默化的习惯……一直就有上古女娲与伏羲以流云解聚散一说,她躺在地上看着天上随风流散的浮云,忽然心中念头一动,默默想着如果她和慕寥今生有缘能在一起的话,那老天就让天上的云聚在一起吧。
结果她发现天上的云一会儿被风吹散,一会儿又被风聚拢,极度混乱下导致她感叹道都说世事无常,看来这天意也同样实属难测……上辈子也没觉得这些东西这么难懂啊,看来她真是退步了。
经过那野外一夜露宿,月溶终于展现出了她作为女子脆弱的一面,她很不幸的感染了风寒,可一路马上颠簸着急赶路的她根本顾不上这些小病小痛,于是便始终都没太当一回儿事儿。
然而当半个月后两人到达流白城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看起来萎靡的没有丝毫精神了,就连慕寥偶尔故意逗她生气她都没力气做出丝毫反应……只能说她装的十分成功,一直说没事儿,导致慕寥就真的以为她没事儿。
不过这么看来,她现在反倒是真的有些低眉顺眼的柔顺和善解人意了。
已经到了流白城两天了,可月溶的病仍是不见起色,她已经好几年没有生过大病了,这一病似乎是把积蓄已久的病气全都发了出来。
她蜷缩在客栈的床上,身上发烧导致她现在来像一只煮熟了的虾一样,慕寥去药店抓药了,随后还会在药庐把药煎好再带回来,所以估计还有得一会儿才会回来。她感觉有些口渴,于是起身跌跌撞撞的去桌子上倒了杯水,喝完之后觉得还是渴,便干脆把水壶抱在手里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倚着窗棂,一边吹风一边喝水才多少缓解了下她身上的灼热感。
不知过了过久,待她看到视线里出现慕寥的身影时,连忙想把窗户关上,结果却发现慕寥已经发现了她,于是便也干脆懒的作假了,所幸趁他还没进来的时候坦坦荡荡的继续吹风。
慕寥说她染了风寒,虽然屋子里有些闷热,但也只可开窗透气,绝对不许直接在窗户前吹风。
可是月溶和月洛呆久了,之前在家的时候总去冰窖陪她,导致她现在耐寒怕热,加上发烧,内外夹击下她恨不得自己跳进冷水里降温,见慕寥没有在这儿守着她,她也就顾不得他的叮嘱了。
慕寥回来的时候面无表情,但月溶已经习惯了,相对于初见时的谦和疏离,他这个样子倒是显的更正常一些。
随手关了窗户,将食盒里那碗浓黑的堪比墨汁一样的药递给月溶后,便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喝下去。
月溶并不害怕吃药,也没有多怕苦,加上进来生病导致味觉不灵敏,所以没有丝毫犹豫便端着碗将药喝了下去,待到喝完之后她将碗还给慕寥,抱着水壶咕咚咕咚的开始大口的喝起水来,然后整张脸苦的皱成了一团。
“你说实话,你今天是不是故意把药熬的这么苦的?”
慕寥将食盒收好放在桌子上,淡淡的说道
“谁让你生了病也强忍着,你若是还知道怕吃药苦,那日后就小心仔细着别生病不就成了。”
月溶瞟了他一眼,重新回到床上躺下,然后幽幽的说道
“这是我想生病的么,话说这病怎么好的这么慢,真是让我揪心啊。”
慕寥跟着走了过来,直接拽了被子将她盖了个严严实实。
“看你这么不听话,我比你还要揪心。”
月溶心想你又不难受,你揪什么心,煎了这么苦的药连颗哄孩子的糖都没给买……
“啊?”
慕寥微微蹙眉,低声说道
“你就知道啊,吃了药在床上好好休息。”
生病的人向来是感情脆弱了,像月溶烧到这种程度也是没什么理智可言的,其实她并没有难受到不能忍耐,这些小病小痛的对她来说实在没什么打紧……如果身边的人不是慕寥的话,她可能直到烧的昏过去之前,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她将被子踹开一点,在床上来回轱辘来轱辘去的耍赖道
“难受难受,这病怎么好的这么慢呐,慕大哥你这药到底好使不?”
慕寥再一次把被给她盖上,然后将被子的边边角角都仔细掖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即便真的是神医,却也不是神仙……所以说你不要生病不就好了。”
月溶再不忍心糟蹋他待自己的仔细,只好乖乖蜷在被子里,不一会儿就鼻尖儿和额头就捂出了一层细汗。
“你是大夫,总是要有人生病才能凸显出你的价值来,就像再厉害的将军,不在战场上他也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就像没有百姓,皇室贵族也没什么特权阶级的意义,就像没有坏人,就没有什么能突显出好人一样……正是因为有病痛,人们才会需要大夫啊。”
慕寥眼光一凛,忽而冷笑道
“天下的病人这么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用不着以给你治病来显示我的医术高明。”
说完,两人均是一愣,月溶微微瑟缩了一下,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地扯了扯慕寥的袖子。
“我哪里说的不对,惹你不高兴了?”
慕寥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没有,你好好休息吧,只是不许再开窗户直接吹风了。”
他想将月溶拽着自己的那只手从袖子上拂开,可月溶只当是自己哪儿说的不对了,生怕他是真的生气,又怎么可能就此轻易的放开他。
慕寥顺着她的手坐在了窗沿边上,虽不低头看她,手却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拍在杯子上,像是安抚孩子一般。
许久,才垂着眼眸淡淡的说道
“这世间就是因为有人生病才会需要大夫的,你说的,半点儿都不错。”
月溶的话几乎没有从脑子中过一遍,便直接脱口而出道
“可是我需要你并不是因为我生病了啊。”
但是慕寥就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嗓音悠扬低沉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可是阿月,我宁愿身边的人都无病无痛,也不想以此来证明你们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