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身份被识破,月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她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况且何欢是浮影阁的人,基于前些日子她和慕寥初见时剑拔弩张的关系来看,打探他身边的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面无表情的回看着何欢,歪着头凉凉的说道
“好吧,那我便老老实实的坐在这儿听你把话说完再走。”
何欢以手托腮,低着头伸出手指在茶杯的边缘来回打着圈儿,百无聊赖的说道
“说实话,这种强人所难的事真不适合我,但没办法啊,答应了别人我就要做到,总不能言而无信不是?”
月溶摆了摆手示意她无需多言,直截了当的说道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我脑子比较简单,太复杂的话我听不。”
何欢眯起眼睛看了看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点头说道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要说的话其实只有一句,就是……你和慕寥明天还不能离开流白城。”
月溶淡着眉眼,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击着,发出咚咚的响声,冷冷的说道
“让我猜猜你究竟是受何人所托……我想,大概是你口中的阁主吧?”
何欢点点头,想了片刻后复又摇摇头。
“也不尽然,你猜对的仅仅是一部分而已。”
月溶双臂撑在桌子上,垂下眸子中似有千万种情绪一闪而过,后又恢复成一片漆黑,如同被乌云掩去星辰月光的浓暗苍穹。
“想要我配合,你总要坦诚相待才是,我想这中间总不会是什么大秘密的,不然你应该也不会如此直白的告诉我不能离开……那么,不如便把我没猜到的那部分告诉我吧。”
何欢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看上去似乎并不像传来的消息中那么怕死,反而越是对她不利的情况,越淡定的出奇。
“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托我的另一个人,你昨儿个才见过。”
月溶蹙了蹙眉,冷冷的笑道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看上去好像温温婉婉的温香公主吧?”
何欢忽然捕捉到她话语中的一丝酸味儿,玩味的笑了笑,摇头道
“我说的,是恪王府的凤卿。”
听了何欢之后的解释,月溶才知道原来恪王温玙并非生病,而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
下毒毒杀这种事在王室中屡见不鲜,慢性毒药大多都是为了牵制,早前曾听说南皇欲立他为皇太弟,高堂之上直言自己仅有的三个而已无一是治国之才,欲在大行之后将帝位传给温玙。
想来,应该正是这几个不才的皇子因此对自己的叔叔起了杀心,又不想招惹上什么麻烦,才采用了这种见不得光的方式,欲处之而后快。
可是当何欢说出温玙所中的毒是什么之后,月溶就不这么认为了……皇室毒杀,怎么也会用点儿高端的毒药,最起码也得是那种无色无味的,就是让寻常的郎中根本看不出来,让非常的大夫看出来了也根本医不好的那种。
可是温玙中的这种毒药,不仅味儿大,而且在最初中毒的时候带给中毒者的反应也极为强烈,对于特别惜命的皇家之人而言,有个头疼脑热就恨不得找一群医术高深的郎中来会诊,怎么会放着这么大的异状而不问诊呢?
除非,这是温玙故意为之……他是自己,不想活了。
根据那日在恪王府相见之时他的反应来看,他确实是不希望慕寥为他看病的,甚至他中毒的事除了凤卿之外,竟无一人知晓。
要说凤卿为什么知道的话,那大概就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他了吧……喜欢的人一举一动,心里想什么,总是逃不过那双时时关注他的眼睛的。
总之磨叽了半天,月溶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那就是温玙不想活了,可是凤卿想让他活着,紧接着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情之所至,反正他是移情别恋。
可显然凤卿是愿意相信前一种,所以就更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去死了……哎,瞅这乱的,细节就不要多做考究了,因为月溶捋了这么半天,才将就着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所以说,为什么男人总会喜欢那些非常笨并且有些小任性的女人呢?
一个太过聪明的女人不好骗,一个太过隐忍的女人又太过容易让人心生愧疚。
温玙不想活了,凤卿却偏偏想让他活下去,这和一个不要一个偏要给的性质还不一样……毕竟身体是温玙的,你给他找大夫他乱棍给人家打出去,你给他熬药他自己浇到地上,你让下人给他端过去他便干脆连碗一起砸到人家身上。
就这样的状态下,别说是神医,只怕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慕寥虽有医德,但也着实是个随性惯了的人,他只有两种人不会去救,一是自己不想活的人,就像他说的那样,一个人自己都不想活了,谁还救的了他?这样勉强救了下来,他不光不会感激你,稍微有修养一些的会在心里暗骂你,泼辣一些的可能就会直接问候你十八辈儿祖宗了。
那么另一种是什么呢?另一种就是,他看着不顺眼不想救的人……一开始月溶以为对于温玙,慕寥应该是第一种情况,但当得知了凤卿是他师妹,并且温玙待她并不是多么好之后,那么究竟是哪一种,就很耐人寻味了。
可不管哪一种情况,慕廖都必须将温玙救回来,他以后死不死谁也管不着,但最起码他近几年是不能死。
这里面的内情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了,因此何欢只是对此一笔带过,说完之后也并不急着得到月溶的回答,只是托着腮百无聊赖的垂首冥思。
“即便是我和他不离开,谁也不能保证他就愿意去为温玙解毒,况且就算他答应为温玙解毒,你又怎么能保证温玙就肯配合他呢?”
何欢于椅子上单曲起右腿,双手抱膝的抿着唇笑道
“你只要负责劝说慕寥就好,其他的不需要你理会。”
月溶无奈的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
“我为什么非得听你的我们先不讨论,当前的主要问题是……就算我肯听你的,他也未必会听我的。”
何欢将头侧枕在右膝上,阖着眼帘露出一抹难明的淡笑,意味深长的轻声说道
“他自然会听你的……只要,他还记得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