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月溶是等到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才从青楼翻墙出来的,路上途径集市还顺便坐在面摊儿上优哉游哉的吃了整整两大碗的打卤面,然后腆着肚子回客栈的时候,撑的差点儿没从楼梯上摔下去。
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儿,但路过慕寥门口的时候还是心虚的将脚步放到最轻,提心吊胆的推开门低着脑袋进了屋子,然后悄悄地反手将门关上,抬起头长长呼了口气。
看到屋子里的情况之后,她明显一愣……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慕寥会在她屋子里?
月溶进屋的时候,慕廖正俯身拿着笔好像是在画着什么,见她回来了,便将笔随手搭在砚台上,起身淡淡的看着她道
“回来了?”
月溶眨了眨眼睛,点头“啊”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外面道
“我饿了,自己出去吃了点儿东西。”
声音中的沙哑较昨晚更甚,慕寥听到后先是一愣,随即又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两人间一时气氛诡异。
按理说照昨天慕寥对她的态度来看,他今天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她屋子里的,而且他还是个进姑娘屋子都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的人,又怎么会随意的不请自入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月溶觉得把这个疑点应该暂且先放放……主要是现在实在是太尴尬了,慕寥就那么站在那儿定睛看着她,额间的眉头越蹙越紧,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于是她咳嗽着揉了揉鼻子,一点儿一点儿蹭到了他身边,探着头过去看他桌子上放着的宣纸,没话找话道
“画画儿呢哈?”
慕寥不慌不忙的将镇纸石移开,将上面的墨吹吹干,然后递给月溶道
“送你了。”
月溶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这天挂邪风还是他在发神经,但还是伸手将画儿接了过来,妆模作样的看了半天,试探着问道
“瞅你这画儿烟雾缭绕的,画的是……云雾峰?”
慕寥垂着眼看了她一眼,除了皱着眉头外几乎面无表情。
看这样儿应该是没猜对,她叹了口气之后,将画儿端在半空中细细研究,到最后发现自己的鉴赏能力实在是有限,已经理解不了这种意识流了。
虽然她曾经也是这意识流中的一员,可是说实话,慕寥这画儿看上去真的不是烟雾缭绕,而是干脆糊成了一团,她还是从他用的这纸是生宣,才大致猜出慕寥可能是在画山水。
画工这么糙,还不如使熟宣先练练画乌龟什么的……月溶最开始意识到没人看的懂她的画的时候,就转型的非常迅速,画了整整一年的乌龟。
“我实在是看不出来,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送人家画儿也总得告诉人家你画究竟是什么不是?”
慕寥将纸从她手中抽走重新铺回到桌面儿上,看看她又看看画儿,敲了敲纸角默然道
“昨晚入夜后想起你晚饭都没怎么吃,所以来给你送宵夜,却发现你没在屋子里。反正回去也未必睡的着,所以就干脆在这儿等你回来,闲着无聊见你房中有笔墨,就随手画了画。”
这句话,月溶显然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信息,嘴角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扯了扯他的袖子笑着问道
“你在这儿,等了我一夜?”
慕寥瞥了她一眼,在与她对视片刻后又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了开来,开始转移话题。
“你不好奇我画的究竟是什么了?”
月溶看着他的样子,显然是因为被说中了却不好意思亲口承认,所以避开了这个话茬儿,于是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那你画的究竟是什么?”
慕寥淡淡的以指敲桌,淡淡的回看着她,又继续淡淡的说道
“我本来准备,你若是晌午时分再不回来,我就把这画儿贴到城门上去,写上你的名字当做寻人启事用。”
月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的问道
“你画的……是我啊?”
见慕寥点头,她顿时觉得眼前一花,一手扶着桌角做虚弱状,另一只手则捂着心口露出一脸心痛的表情。
“我在你眼里,就长成这样?!这么……这么模糊朦胧而且埋汰?”
慕寥眼底腾起笑意,嘴唇弯出一抹惯有的弧度,仍旧不语,月溶见状,撇了撇嘴无奈道
“就你画成这样,能找到人么,还是你压根儿就不想找到我啊?”
慕寥叹了口气,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道
“我不去找你,你不也回来了么?今天暂且再住一晚吧,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真的要起程了。”
说完,便提步出了门,月溶纠结了半天,一咬牙一跺脚,终于在他尚未将门替她关进前唤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么?”
月溶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小声和慕寥说她其实不太着急赶路了,他可以留下将先将温玙的病医好再说,待那之后自己身上的蛊毒应该也清的差不多了,两人便可以就此各奔东西,也省的他还要白白跟着自己奔波十多天。
慕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冰冰冷冷的点点头,便将门彻底关上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她昨晚究竟去了哪儿,甚至对她忽然莫名其妙的想让他替温玙疗毒也没有半点儿疑问……月溶在他身边,总是有着极大范围的自由以及话语权。
有的时候月溶会想,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慕寥会不会稍稍有那么一丁半点儿的喜欢她呢?自己暗暗想着一定是有的,不然他为什么跟着自己替她拔蛊?不然他为什么待她这么好?
可是当她冷静下来一个人的时候,她又会很清楚的了解到,慕寥跟着她为她拔蛊,那是因为自己中毒多少是因为他,除了医德之外他对她还有责任,至于为什么他会对她这么好,这就更容易解释了……那则是因为他对大多数的人,其实都是挺好的。
昨晚何欢道破她的身份之时,她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有那么一丝慌乱的。
不管她那时表现的多么淡定从容、镇定自若,可是一个人一旦有了弱点,想要击破就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了……其实都不用何欢动手,只要她将月溶的身份说出口,那么一旦月家得到消息,肯定会不远万里的把她捆回去。
月洛既然和浮影阁主在一起,能避过眼前的战祸是再容易不过的了,所以不需太过担心。可她就不一样了,一旦她被带回家,那么所有的事情又都会回到原定的轨道上。
但秋后的蚂蚱还至少知道蹦跶蹦跶呢,所以她是无论如何,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就是了……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重新来过,总不能以命运做借口就此随波逐流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