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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新婆婆来了,无法替代的痛

每年的正月十五

婆婆去世那天竟然是新婆婆的生日,这么戏剧性的一幕,竟然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每年的正月十五,要怎么去面对,一个人的生,与另一个人的死。

“谁懂得一切不会永存,谁就能坦然承受命运,活在幸福平衡之中。总有一些事件,你不喜欢,它却必然发生。总有一些技巧,我们不想掌握,却务必了解。总有一些人,我们万分眷恋,他们却必定离开。另有一些人,我们不愿相逢,他却一定蹲在命运的拐角处耐心等你……”当我看到毕淑敏老师写的这段话时,简直觉得她将我见到新婆婆时的心情描述得淋漓尽致。

有些人你万分留恋,终是有散的那一天,而有些人,你一生都不想碰面,她却一定在命运的拐角等着你。在我心中,她们带着嘲讽的味道,带着些许的看笑话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在某些无烟的战场上,她是胜利者,而我们都是败兵。

也许生命的无奈彰显于此。婆婆去了,在婆婆去世三个月后,公公让东和姐姐回家,告诉我们他有了相好的伴儿。当我回到那个没有婆婆的“新家”,家里的一切倒是没变模样,婆婆的遗像仍在里屋中间挂着,正对着床,可是床边,有那个女人鲜红的睡衣,床上散着她的衣服。她此时忙里忙外地正在厨房忙活着,当她忙活完坐到我们跟前,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眼前这个女人与我心中的亲人画上等号。

她黝黑的皮肤,穿着一件紧身T恤,加一条紧脚裤,身材矮小且有些肥胖。那一刻,我只觉得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可是那里屋衣架上挂着的红色的睡衣,绝不是婆婆的,婆婆从来不穿那种丝制的睡衣,一向穿棉布碎花衣的她,是我在家里看惯了的模样。家里看似什么都没变,这个聪明的女人初来乍到显得彬彬有礼,被公公说成是尊重他以前生活的一切,不动婆婆的遗像,不动家具的方位,甚至连床对着婆婆的遗像她都毫无怨言。

可是我知道这个看似一切都没变的家,一切都变了。少了婆婆的味道,少了她那菊花笑颜,少了她那沙哑的声音,少了她见到我们与孩子时迎出来的模样,少了她拿着一剂针管边朝胃里打羹汤,边按着金属器与我们说话的样子,家里少了她,一切都变了。

当公公征求我们子女的意见时,我的心情低到谷底,无法说出自己真实的意见。事实上那一刻,我满脑乱麻,公公问我话,我只能哼哼哈哈,我根本还没从婆婆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更别说那么快要接受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了。

在与她的第一场“战役”中,我们做子女的都败下阵来。不过顾及公公的面子,我们没有强行说反对,只说需要爸爸您自己了解清楚。其实我们心里很清楚,公公也不是个随便的人,他愿意把她介绍给我们,也是铁了心要和这个人过后半辈子。对于我们子女的意见,他哪里听得进去,他只是听进了前一句“我们不反对”,后来也在亲戚面前宣称,子女对他们的恋情没有反对,而我们的后一句“自己好好了解再决定”,并没有上心。

所谓新人,一切都是新的,了解来了解去,都是有趣可爱的一面,于是这个女人最终堂而皇之地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

公公以前在家,一向大小事务都是婆婆做主,虽然婆婆一直有病在身,可是婆婆的善解人意与充分的决断能力,让她就像一个家族的领头人,聚拢孩子们,也打点大大小小的家事。新婆婆来了之后,公公决定继续当他的甩手干部,一切事务均听她安排。而对于和子女沟通的事,竟然也都由她来代劳。

公公不知道,其实在孩子们心中,爸爸还是那个爸爸,不过他身边的那个人不再是那个妈妈。公公一直是军人作风,也不善于和子女沟通,以前婆婆在,当公公与子女有矛盾时,婆婆会从中两边做好人,两边撮合。可是这个女人来了,公公也是放心地将一切事务交由这个她来处理。

新婆婆来了。不愿相逢,却成为另一种相逢。更加偶然的是,婆婆去世那天是正月十五,而新婆婆的生日正好是正月十五,这样的巧合,让我根本不知道每年要怎么去面对同一个正月十五。这一天,一个人的生,与另一个人的死。

婆婆去世后第一年的正月十五,我们去给婆婆扫墓之后,公公叫我们一起回家吃饭。那顿饭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难受的一顿,新婆婆叫上了她的朋友们,在公公家外的餐厅里摆了一桌,当我知道她那天过生日时,心底的难受,就像吃了一堆垃圾,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

席间,我一直沉默,一言不发。我甚至不会表面工夫,我甚至根本无法去敷衍,更不会理会别人怎么看我的表情,我沉着脸,吃不下任何东西。我不能在这个时间,在这个日子,还和人杯酒相劝,我没有那么多快乐,今天是婆婆的祭日,我哪里笑得出来?更何况竟然是这样一种狭路相逢,这样一种巧合。我真心地想唱那首歌:“有人听到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迎合,笑脸,杯影相交,而我的心只想哭。事后,那个女人问姐姐:怎么看花儿不高兴?我如何能高兴?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我婆婆去年的今天去世,我如何高兴得起来?

一直不冷不热地维持着表面工夫,我们不再经常回家了,只在逢年过节,或是公公过生日时才回家去。以前婆婆在的时候,最多两周我们就会回一次家,可是没有了婆婆的家,我已找不到当初的温暖,更别说家里有了另一个女主人,那里的一切让我们那么陌生。在家的厨房里,我找不到原来放盐罐的位置,还添了一些我不清楚的什么空气净化器。

那个厨房,曾经承载着我们娘俩最多回忆的地方,可是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入侵,已是面目全非。我像一个缴了械,失去阵地的战士,哪里还有什么勇气和快乐可言?那个家,成了我避免回去的地方,而那些新生力量催生的不熟悉,让我更是惧怕回到对比的那个过往中去。一面是回不去的过去,一面是不断的新的刺激。

我终究无法自圆其说,于是只能少回家,也不敢去面对。

也许只有写过这一章,写下这些文字,才能放下所有的不解与怨念,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救赎,对我的心灵是一种放下。我需要用这种开放的感觉来对待这一切。

一切都在隐秘地变化,我却束手无策

婆婆去世后,我没有再进过那间厨房,没有帮着新婆婆做过一顿饭,我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女孩,怕踏进那间厨房激起的汹涌而来、排山倒海的记忆。那些记忆将淹没掉我,那摆着熟悉碗筷的橱柜还在那里,可是身边那个熟悉的人不见了。那个地方是我们娘俩的阵地,可是现在自己的阵地来了另一个女人,一个看似不相干的女人,却因为公公与她的亲密关系,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也要接受她成为一家人。

那段时间,就是在家拖地时,我头脑里都满是婆婆,也满是公公和那个女人的身影,我为婆婆鸣不平。我犹如走进一个看不到出口的死胡同,胡同四周满墙都攀着爬山虎,郁郁葱葱又密不透风,让我在这个暗不见天的“盒子”里如一头困兽般来回打转,焦躁走动,思维快速旋转,又极具折磨性,想不到一丁点办法治疗内心的焦虑,身陷其中时,束手无策,不知折返,也不知退让。

我始终想不明白,两个人四十年的感情怎么可以在其中一个人走了不到三个月就烟消云散,而需要启动另一段新的感情去点燃自己内心的热闹。

心底的问号一个劲地冒出来,像孩子们通常玩的“打地鼠”游戏,刚一冒头,就被他们打下去。问号一个劲地冒,我拼命地追打着脑子里冒出来的那些“地鼠”,很是辛苦。

东一向知道父亲给予了妈妈多少牺牲和照顾,所以他劝慰我说:“就看在他辛苦一生的情况下,由着他去吧。”

东望着我,也是不知所措。兴许没有哪家媳妇,会如此在意公公是不是要续弦。

于是,有了那个女人的家不再是我和东,以及姐姐的家。我们只是偶尔回去看一下爸爸,我们也只是去那里吃一顿饭,然后和姐姐的家人一起去河边走走了事。在那个家里,我们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别扭。

尽管妈妈的房间看似没有改变,可是在我眼里一切都变了。家里甚至连摆放妈妈遗像的地方都没有动过,可是,我怎么看那个家都觉得别扭。婆婆走后,我觉得自己成了那个家的客人,那里似乎不再是我们的家。

婆婆去世后,我没有再进过那间厨房,没有帮着新婆婆做过一顿饭,我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女孩,怕踏进那间厨房激起的汹涌而来、排山倒海的记忆。那些记忆将淹没我,那摆着熟悉碗筷的橱柜还在那里,可是身边那个熟悉的人不见了。那个地方是我们娘俩的阵地,可是现在自己的阵地来了另一个女人,一个看似不相干的女人,却因为公公与她的亲密关系,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也要接受她成为一家人。

突然,我就变得如此狭隘了。那极短的时间,完全无法修复的丧母之痛,以及突然出现在生活中,硬生生拉扯在一起,要建立亲密关系的女人,让我在痛苦与困惑中搅拌。如在泥地里打滚,除了弄得自己一身脏兮兮,根本无法神清气爽地应对生活中的变数。

突然有了那种质数的孤独,除了被自身和1整除,寻觅不到被包容的温暖,和与人相近的温馨。这一切更加重了我内心对婆婆的思念,那些思念如蚕蛹吐丝,将自己层层包裹,我真的想等待自己破茧而出的那一刻,寻找到那个茧外的洞口,让我看到光亮,也看到希望。可是有些人,有些事,却是如铜镜,时间越长,擦拭的次数越多,越加闪亮。

我也知道,这本身并不正常,我用各种灵性书籍来疏导自己,我用所看过的书来引导自己。可是没有用,好不容易从书中吸取的一点精华思想,可是在看到那个人的所作所为之后又土崩瓦解了。

每年的正月十五,我们一家人会相约公公去婆婆的墓前扫墓。可是每次,新婆婆也会跟着去,这让我觉得属于一家人的私密空间没有了,她无端地插足我们的生活,如此突兀。

第一次和我们去扫墓,她为婆婆敬香时,竟然在墓前对着婆婆的相片说:“保佑我和他永远在一起。”我听着这句话,一时哽咽:“保佑你们永远在一起了,那我的婆婆呢,谁来保佑她和谁永远在一起呢?”

一向沉默的我,并未多言,也不好在婆婆的墓前与她发作起来。可是在上车之前,我躲在东的背后,悄悄地哭泣。我哭,是因为我还在深深地思念着我的婆婆,我不能容忍任何人让已在天堂的婆婆受委屈。我不敢说,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可是她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之一,而她于我的好,她给我留下的,是无人替代的地位。

新婆婆在和姐姐交心时,也说过,她从未想过要取代婆婆的位置。可是就是这样的表白,也未能打动我。是婆婆在我心中的位置太重,重得不能再容下其他人。以前在书中经常看到那样的恋爱故事,男主角死了,这个女主角会转不过弯地说“不会再有一个他了”。我不知道恋爱中的男女是否会因为情太切而失去理智,可是我想,对于亲情的丧失来说,更是无法用“取代”二字。

表面上看,那个女人的到来并未改变什么,可是我知道家里其实变了太多。她成了家的女主人,家里的一切也得围着她转。

公公68 岁的生日,不仅请了婆婆的兄弟姐妹,也请了那个女人的兄弟姐妹。我们与舅舅姨妈坐一桌,新婆婆与她的兄弟姐妹坐一桌,公公一直陪坐在他们那桌,很尴尬地并没有给两桌的亲人互相介绍。于是,虽然同是祝贺公公生日的两桌人,却看似没有任何关系地坐在一起吃饭,那种感觉相当奇怪。

公公只是偶尔到我们桌来圆场几句,自始至终也没有坐下来与舅舅姨妈他们一起亲切地聊上几句。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公公与婆婆确实早已各自走远。

那个五月,我记得很清楚,我穿着花裙子在露天的饭馆里跟着儿子在阳光下走来走去,我从未正眼瞧一下那个女人以及与她有关的家人。而我一直和舅舅、姨妈热情地交谈,我不想疏远了这些关系,这些都是与婆婆密切相关的人,他们是我真正的亲人。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当婆婆去世之后,大家会说一些以后要多走动之类的话,我想婆婆的姐弟也是最亲近的人,有什么理由会因为她去世而不再走动呢?却没曾想过,如果公公的生活里来了另一个女人,他的世界也会随之发生变化,他有权利选择不再在旧生活里行走。

当利益之门打开

成长起来的孩子,与父亲是肩并肩独立的大树,只能眼望彼此的高度,却不能用树叶相互触碰,不能用根须相互抚摸,没有爱怜,不能触及灵魂,对等的谈话让彼此成人以后疏离、淡然,找不到彼此的交集,也无法触摸彼此真实的内心。

婆婆和公公以前住了二十年的房子,东和姐姐在那个房子里长大,我在那所房子里曾经以一个准儿媳的身份与婆婆睡过同一张床;曾与婆婆在那个并不宽敞的厨房里,合做过无数顿家人的午餐;小外甥曾因做包皮手术,躺在那张小床上等着我们去喂饭;果儿曾在那个铺满垫子的沙发上乱蹦乱跳,而婆婆只是看着他笑;那张小桌子,我和姐姐、姐夫,还有东,曾坐在星期天下午的阳光里,一起打过牌;还有我们结婚用的家具,后来因为添了新家具,而将它搬回了这个家,婆婆还一直用着它……在这个家里,有太多家人共同的回忆;在这个家里,有太多沾染婆婆手指温度的物件还在家的各个角落,散发幽香。

说到婆婆的物件,我却是一件都没有留下,只有妈妈还留着婆婆的棒针和编织毛衣的书。我真后悔公公当时拿出婆婆的戒指和耳环时,我和姐姐都没好意思留下。婆婆去世后,公公在家收拾婆婆所有的遗物,当看到一对黄金耳环和戒指时,公公拿出来说让我和姐姐一人拿一个留作纪念。

可当时我们心想,婆婆一生随身携带的不过也就是这枚戒指和这对环状耳环,于是我和姐姐都推辞说:“爸爸,你也需要留个妈妈的东西留作纪念。这些东西就留给你吧。”公公也没有与我们推辞,悄悄地把那对耳环和戒指收藏起来。

后来,没料想,我们在新婆婆的耳朵上看到了婆婆的耳环。对于我们子女来说,那是婆婆唯一的遗物,我们想放在公公那里,偶尔回家想婆婆时,还可以打开那片记忆,在那些金属散发的叮当声中,寻找到有关婆婆的记忆。

可是公公却将它馈赠于人,我知道不久的将来,那个女人一定会将它交给一个炼金匠人,将这块小小的金子重新熔化出炉,变了它原来的模样,而婆婆身上的气息,也会随着那高温消失殆尽。每每想到这些,我就会无端地难过起来,婆婆与孩子们有生的唯一连接,公公都将它剪断了。还有什么可以留下呢?

原来婆婆住的房子就要拆了,我们建议公公不要急着搬家,好好和开发商谈谈,争取能要到两套房。可是那个一生没住过新房的女人,好像非常急切地要离开那个装满回忆的家,她没有考虑过要两套房,只是希望新房有70 平方米,最好还能赔点钱作为他们的装修之用。

我和东从姐姐那里知道了一切,我们不答应。姐姐一直租着别人的房子在那个偏僻的厂区里住着。我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对于我来说,她也是我们唯一的姐姐,作为弟弟、弟媳,我们怎么都希望自己的姐姐能生活得更好。新房子,我们希望有姐姐的份儿,于是我们回了趟家,告诉公公希望他能考虑两套房子,让姐姐也有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那天的谈话非常不愉快,公公竟然说:“她已经出嫁,我可以不管她。”可是我们强调,婆婆在的时候,是说过这房子会留给我们两姐弟。说起了久未提起的婆婆,公公似乎也很来气,公公居然口不择言地将婆婆说成“前妻”,他非常清楚地向我们表达:“你妈妈给你们留下了什么,什么都没留下。要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孩子,我早就想跟她离婚了。”

我和东愣在了那里。这是公公的心里话吗?

那天,那个女人自始至终没有发言,那个时候她还没有与公公真正意义上结婚,也许她自知没有过多的发言权,可是公公为她如此之争,想必她已觉得足够了。

公公在外人看来是如此优秀的丈夫,也许早已被长年病怏怏的妻子磨得没有了激情,只不过我没有想到,如此伤人的话会从公公嘴里蹦出来,那么一个和善的人,竟然会让婆婆在去世后,还无辜地受到伤害。

此时,澄澈的心底有泛起脏物的感觉,人性的恶,漂浮在水中央。

公公和婆婆生活的那个地方,如同一个镇,每天在街上兜兜转转都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婆婆的病情很多人都知道。而公公每天陪着婆婆去买菜,每天晚饭后一起去散步,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恩爱,那里的很多人都羡慕婆婆的好命,都敬仰公婆的恩爱。可是人的内心,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最真实的内幕。

很多时候,许多人都戴着盔甲生活,活在外人的标准里,也许早已痛苦不堪,却也只能隐忍过活。

一如马尔克斯笔下《霍乱时期的爱情》,那个表面看起来生活糜烂不堪的弗诺伦蒂诺?阿里萨,在与不同的女人交好的内心里,却一直守着自己那段无望的爱情,默默地等待着费尔明娜?达萨的丈夫能够早早死去,自己可以照顾她的后半生。有时,这种守候未必真实,却变成一种习惯,因为日复一日地强调,变成经典,如压至书页的银杏叶,即便干枯,却仍倔犟地展现美貌,日复一日地磨砂、重复,把谎言变成诺言,变成最忠实的守候。

爱,唯有自知。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人性的善恶、好坏、评判标准都只是每个人心底的一把直尺在丈量,很多时候为别人而活,而人之将老,看着归期临近,似乎另一种蓬勃新生的力量,又蠢蠢欲动,让早生的华发,如春日嫩叶,再度柳绿花红,心生动态,执意要为自己活一回。兴许正是如此,公公才不管不顾吧。

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出那个家门,后背一阵阵地发冷,我不知道怎样去告诉姐姐,这个绝情的老爸,竟然可以为了另一个女人,不管自己的儿女,首先想到的也就是要给这个女人留一套房子。这个一直以来只住过平房,在没有厨房没有厕所的房子里住了一辈子的女人,他想给她留套房子,虽然这个女人只和他在一起不到三年。

而公公,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一个她的孩子都长到十六岁,也没有拥有过自己房子的女儿却置之不顾。我没想到在公公的脑子里竟然还有如此守旧的思想,依然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面对女儿的窘迫,他可以坐视不管,却更体贴另一个只与他有三年情谊的女人的生老病死。

也许爱情的魔力,不管年龄,不管时间,当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蔓延时,正是那句话,老房子也是会着火的。

我们和公公之间,之前一直维持着的表面和气,也在那一天被彻底打破。

婆婆去世三周年的前一天,公公也许根本没有记得第二天是婆婆的祭日,来跟我们说,他要在六十九岁生日时和那个女人结婚。

公公说,和她在一起三年了。而第二天才是婆婆三年的祭日,这是个多么令人心痛的日子,他们却在这个时候来高举结婚大旗,还想所有的人都祝福他们,包括儿女。

对于亲生的儿女来说,此时听到这个消息,断然不会觉得是个好消息,再联想明天是婆婆的祭日,所受刺激的程度可想而知。有时,中国人可以一生不会与家人沟通,也让彼此吃尽了苦头。我们没法真正理解公公的内心,公公也没有尝试过与子女们做一次真正私密的交谈。

成长起来的孩子,与父亲是肩并肩独立的大树,只能眼望彼此的高度,却不能用树叶相互触碰,不能用根须相互抚摸,没有爱怜,不能触及灵魂,对等的谈话让彼此成人以后疏离、淡然,找不到彼此的交集,也无法触摸彼此真实的内心。

是对婆婆的思念太深,让我和他们挑开说一些积在心头很久的话。在他们要来的前一个晚上,一向挨着枕头便睡的人,突然失眠了,无来由的,像有预感似的。结果第二天,他们就来告诉我们,他们要结婚了。

第二天,是正月十五,我送完儿子上学回来,坐在车上,心痛得直哭。头要裂开似的疼痛,一个人在车上哭了许久,心里觉得像哽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怎么都吞咽不下。我想婆婆了。我想去看她了,我就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姑娘,要急着去跟妈妈告状一样。

回到家,看到东,再一次埋在他怀里,狠狠地哭了一场。我跟东说:“我要去看妈妈。”尽管我们在年前去看过婆婆了,可是这个时候我比任何时候都想去看她。东抱着我说:“想去就去吧。我们把姐姐叫上。”这个时候,家已不再完整,我们不再会想到要叫上公公一起去了,因为那个女人,他们会整齐地出发,可是我根本不愿意在婆婆的墓地与她站成一排,共同祭奠。

婆婆的坟墓在重庆郊区很远的东泉山上,虽然那里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可是从市区开车过去需要花上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和姐姐、小外甥一起开车前去,果儿因为那天要上学,没有带他去。

车盘旋在弯曲的山路上,天阴着一张脸,如同我的心情。我和姐在车上说着老爸的事情,东开着车沉默着。

我们买了十一朵菊花给婆婆,给她带了些水果。远远地,我们看见婆婆的坟墓埋在那高高的石阶上,每走近一步,我心里都涌上难以言说的温暖。

终于再次看到婆婆了,她慈祥的脸在冰冷的墓碑上没有了温度,可是笑容依然。我拿着毛巾,沾了水,将婆婆的墓碑慢慢地擦拭亮堂,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刚还蒙着灰显得郁郁寡欢,霎时因为我们的到来变得干干净净、神清气爽。左右两端的松树,像两个小卫士护着婆婆。墓冢右边那个封口的洞门上结着蜘蛛网,我们小心地将它们请走。

将菊花摆放在婆婆的墓前,青石做成的墓冢顿时有了鲜活的生气。

我替儿子给婆婆烧好香,站在婆婆的墓碑前,给婆婆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告诉她,她最心疼的小孙子,因为上学没能来,我们和姐姐、小外甥一起来看她来了。

是啊,婆婆走时,儿子才五岁,那时候婆婆老是想带他走亲串戚,可是儿子一直身体多病,从来没有跟着婆婆一起到她的那些亲戚家去。可是婆婆去世之后,转眼,儿子突然就像长大了似的,跟着我们上婆婆的弟弟家、妹妹家,跟着舅公、姨婆在河边玩,在他们家住,都是常有的事了。如果婆婆在,她看到这些该有多高兴啊!可惜,她再也看不见了。

妈妈,果儿已经八岁了,非常懂事了。他还是经常会念叨起您,他和我们一样觉得婆婆最好了。我们都非常好,您在那边也要好好的。我们相信您在那边会过得比这边好……“絮絮叨叨地和婆婆说一席话,我们一边烧纸,一边和婆婆说话,虽然没有回音,可是毕竟我们可以尽情地在这里述说。当东将鞭炮点燃,鞭炮巨大的响声,仿佛又炸开了我心底的一道口子,这里再也没有婆婆了,婆婆真的离我们远去了,而在家里主宰着整个家的女人,和我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我又抽泣了起来。东将我揽进他的怀里,用手抚着我的肩头。这个沉默的男人,不会用更多的语言安慰我,可是他温暖的拥抱,以及那一声声看似有些木讷的劝语却让我觉得安慰:“好了,好了,妈妈知道你这份心的。”

我们给婆婆烧去各种各样的纸钱,我们给她寄金元宝,给她寄阴币大钞,给她零花钱打麻将,婆婆生前不能潇洒挥霍的钱财,生后我们都给她一并烧去。可是想着又觉心酸,人在的时候,我们做儿女的又在干些什么呢?有多少时日陪着她说说话,有多少钱拿给她用呢?她这一生苦里来苦里去,又为了什么呢?

我一边烧纸,眼泪也顺着脸庞掉进火里,婆婆应该知道我来看过她吧?姐在旁边看着我,也替我说话:“花儿,有什么就跟妈说吧,她能听见,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吧,妈能听见。”

婆婆真的能听见吗?我心底涌上一丝哀怨。

这时,枝头传来一两声鸟叫。烧纸钱的烟雾弥漫着小山坡,附近没有一只鸟儿停在树枝上,唯有这只白色的小鸟向着我们不停地啼叫。小外甥喊我:“舅妈,你看那只小鸟儿一直对着我们叫。”

我抬起头来,那只小鸟真的对着我们四个人叫个不停,仿佛是在和我们打着招呼。我们望着它时,它就不停地在枝头跳来跳去,像在告诉我们,她很好,她真的很好。她看见了我们,也真好!

我的心景无来由地变得亮堂起来,我相信那也许是婆婆的化身,是婆婆冥冥之中看到我的忧愁、我的烦恼,来安慰我了。我宁愿相信,这是一种巧合,是一种感应。我们继续给婆婆上香,烧纸,那只白色的鸟儿也一直在枝头看着我们,不曾飞走。

上完香,又在婆婆的墓地前站了一会儿。站在墓前的我,看到的不再是冰冷的相片,仿佛再次看到婆婆面带笑容的脸,我与她之间进行着一场类似神游的交流,我相信天地之间真的有异度空间存在,如一座桥梁,让我们彼此看得见。

那只白色的小鸟飞走了。我微微地有些失落。一直寻着它的影踪,可是不知何时,它悄然地离开了,也没有给我们留下一丝讯息。是啊,天空有鸟飞过,几时看过鸟飞的痕迹?

在停车场准备上车时,我们再次看到了那只小鸟,停在了东的车旁。没有立在高高的枝头,它就停在有些水迹的地面上,小鸟停在那里,等着我们上车,我们走近,它也没有飞走,只是围着车转了一圈。小脚一跳一跳地,我更加相信,这只鸟儿不是一只普通的鸟儿,虽然我是无神论者,可是这样的现象我无从解释,宁愿相信这只鸟儿起码是带着某种信息而来。

我们还是发动了汽车,小鸟也在这个时候起飞了。又是一次分别的时候,不知下次来的时候还会不会见到这只小鸟。我甚至辨别不出它是何种鸟类,可是我知道,冥冥之中,我们的确是受着护佑的,一种来自异乡的护佑。

回家的路上,依然一路山路盘旋,可是这时阳光照进了车内。我的心情也跟着阳光一点点亮了起来。如果说早上的心情如整个身体被冻在地窖里般寒冷阴郁,那么现在我的心情就如同在沙滩前晒太阳一样明媚。就这么奇怪,去看了婆婆,看到了那只小鸟,竟然让我的心情变得晴朗。

回来后,我告诉东,我的心情好多了。东看着我脸上的晴雨表,也笑呵呵地看着我。这个男人,总是能在心底明白我的冷暖。我在博客上发了博文,我写《你在天堂还好吗?》,哪怕她看不到,听不到,可是冥冥中我知道她是明白的。我写:此时,我们刚刚去看了您回来,外面的烟花鞭炮阵阵,年就在近前。我们怀着对您的思念,拥着您的爱,会长长久久地好好活下去。博友采月光的苇留言说,我的这篇博文看得她泪流满面。《中国妇女报》的胡杨姐说:你和你的婆婆真的有很深的缘分。

我也相信。

之后的一个多月,我没有给公公打过一个电话,也没有回去看他老人家。以我和婆婆的深情,也许要接受公公的一切,还是需要时间吧。

其实细细想来,我与新婆婆之间,并不存在真正的婆媳关系。因为自始至终,我没有将她与婆婆等同起来,在我的内心,我是铁着心肠在对待这个人,从未向她示意过我的真心。和一个不屑与其相处的人之间,根本毫无较量可说。

从没想过,自己在这种问题上,会如此逼仄,将自己抛进了一个死胡同。那个女人和我的公公可能从来没有想过,我这个做媳妇的,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我的朋友在我对这事的态度上也颇感不理解,天要下雨,爹要娶妻,怎么都不干你这个媳妇的事吧。在那个家里,我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外人,也许才会如此霸道吧。我纠结的正是过去,为此,我不停地从灵性书籍中寻找可以宽恕自己和他人的方法。

可是书本里,哪里有可以现学现用的理论,面对现实坚硬的坡坎,那些没有融进骨子里被软化的理论,硬生生地被最柔弱直白的情感击退。这世界上,最柔弱的东西也最有力量。硬碰硬的打仗,只要稍作防护,便可躲避;可是人心的溃散,大面积的崩盘,却是世界上任何一种针线都无法缝补的现实。

我这个在意细节的女人,总是没有预兆地将一些生活拉来对比。以前回家婆婆会问孩子们喜欢吃什么,会因为我们喜欢吃软和的饭而将饭煮得软软的,而这个人,跟她说过多次,因为她喜欢吃硬硬的饭,所以根本不管这些人吃得胃疼,她也仍然我行我素;以前婆婆会做手工糯米丸子,会慢慢地做菜出来,一家人乐融融地吃,可是这个人到家来,总是几大碗端上桌来,一大堆在外面买的凉菜,或是在超市里买的一堆拆开蒸了就能吃的现成菜,冬天里就那么冷了叭叽地摆在桌上,只感觉热气都不冒一个的冷;儿子回家穿了她的拖鞋,她会亲自叫儿子把她的拖鞋脱下来;一起打牌,她会怪老头儿不该和她的牌,因为他们才是一家人。没把儿女当成一家人的女人,如何可以做一家的女主人?

我想家事没有几样是因为大事而起的矛盾,可是偶尔一见的小毛病,也日积月累地在心底结下了痂。厚得一撕扯便会流血流脓般的疼痛,只是我一直捂着,不曾真正发作,及至那日公公来和我们商量他要结婚的事。我无法不表露我真正的想法,猛地这么爆裂,他们也吓了一跳,连自己也没想到我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我掉进了俗套里,可我一向不是个喜欢俗套的人啊!公公终究没有按照原意,给自己过一个热闹的六十九岁生日,而是和那个女人一起出去旅行了,当然,他也没有考虑我们子女的意见,还是与她正式结为夫妻。

公公固执地希望孩子们能够认可这个女人,祝福他们的婚姻,而孩子们也执拗地不肯。于是僵局就此展开,一年都不互通信息。写这些文字时,我也一点点地在对自己进行清理。我的问题在于我一直在将两个不同的人加以比较,三年的时间,我依然

没有走出失去婆婆的阴影,也无法接受新婆婆的到来。而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相同的两片树叶,更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我用一把锁,将自己锁在过去的盒子里流浪,而公公的新生活里,有以前婆婆不可能给她的新鲜与猎奇,也许每个人都希望生活中有鲜活的东西存在,公公不过是沉寂已久,现在似乎找到了他想要的生活。

而作为儿女的,对于他古稀之年的生活,除了对他安享晚年的祝福,难道还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要怎样过生活?确实,谁都没有那样的权利,每个人都只能担当起自己生活的主人,其他人,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过是旁观者,没有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的权利。公公看似固执地坚持,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觉得幸福的一种选择。

也许写完这些字后,我可以在明天上午给公公去个电话,其实一直记挂着他,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身体是否健康。我也知道,对于他这样的年纪,也许晚年生活的舒适和安逸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公公辛苦一辈子也很不容易,如果他过得好,如果那个人真的能对他好,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又能说些什么,阻拦什么呢?

谁都不需要过那种煎熬的生活。如果公公认定那是属于他的幸福,我们也该成全他。

晚上,我跟东说:也许我原谅了爸爸。我想给他打电话,我想和他好好谈一次。亲口告诉他,爸爸,我们希望你的晚年幸福,如果你确实觉得她对你真好,我们也没什么意见。

只是在我心里,婆婆就像大蒜的蒜衣,我们就是蒜瓣,蒜衣一掉,蒜瓣就纷纷脱落,失去了原有的骨架,各分东西,七零八落。不过,此时我想婆婆的灵魂仍是蒜衣,将我们和姐姐两家人紧紧地裹在一起,温暖,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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