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舞台下右边楼梯上走上两个穿着五彩斑斓半西不装的男主持,左边走上两个穿着花红柳绿半衣不裙的女主持,四个人都衣着暴露,浓妆艳抹。陈延年觉得旁边白白嫩嫩的女主持似曾相识有点面熟,努力开始回忆在哪见过,可大脑就像被堵的下水道怎么也通不了。陈延年面向夏木,深眉锁眼,手指着女主持,深嘶一口气。夏木顺着陈延年手指望去,看了几秒后,表情慢慢也开始纠结,和陈延年一同深思起来。
看来这人的确都认识,就是说不清。两人同时低头苦想,直到主持人自报家门,两人才瞠目结舌的望着舞台。竟然是自己班的班长。只是化了妆之后,像是整容般完全变了。
夏木感慨到:化了妆就是美啊。
陈延年说:不化妆就是鬼啊。
夏木点点头:恩,化妆是门艺术,可以把丑人化美人。
台上的四个主持人开始轮流发言。
第一个说:同学们,在这个梅花盛开的日子里。
第二个说:老师们,在这个绿叶抽青的日子里。
第三个说:领导们,在这个桂花飘香的日子里。
第四个说:大家们,在这个枫叶掉落的日子里。
然后四人和说:我们终于迎来了三十年难得的校庆。
陈延年在下面听的尿意欲催,心想:这他妈是什么季节啊。
话刚说完,台下瞬间欢声雷动掌声四起,还没开场就已经高潮了。叫好声过后,主持人单手摊开,一只手拿着手麦面带微笑的说:下面,欢迎汪校长致词。叫好声片刻变为叫嘘声,汪校长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走到台上后,拿着稿子开始大喷口水,念着百年不改,千年不换,万变不离其宗的稿词。记性好的同学开始跟着背诵起来,校长越说越带劲,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底下的同学开始如坐针毡,只好各玩各的。
校长见情况不对,想发怒震威下。可惜底下还有领导不好滥发脾气,只好识趣的停止讲话,宣布校庆正式开始。
开场便是段热舞,热舞也是为热身准备。一群留着长发的女生在台上依次摆开,每个人头发和短裤的颜色都不同,就像彩虹。等到站稳后,音乐砰然响起,台上的女生像发疯吃了果子一样,弯着腰,高撅着屁股不停的甩着头发。左边甩完右边甩;右边甩完在上下甩;上下甩完觉得不过瘾又一百八十度的甩;过后直接变成三百六度的甩。就差没把自己甩下去,虽说有点****。但陈延年打从心底佩服这些女孩,多敬业啊,什么是敬业精神,就是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件****的事时,还要奋不顾身的去做完。
舞一跳完,台下立马欢声雀跃起来。
夏木开始发言起来:无趣的节目总是引起无知的掌声。
陈延年瞟了他眼,看到夏木又开始感性哲理起来,并未理睬,继续的观看下面的节目。越往下,节目越愚昧雷人。下个节目是双截棍,陈延年开始以为是要唱歌,结果真的有四个人两手拿着双截棍的道具上场。台下见状,大呼过瘾,但谁都没想到他们是还没练好就直接草率上场的。
八个双截棍直接飞出去六个个,每飞出去一个观众就叫一次好,只要不是自己受伤,人人都觉得好。歌才放到一半,便只有一人两手还双手都有双截棍,旁边三人依然面不改色镇定的耍着。这都是戏子中的榜样,无实物能做的那么好,看样子上场前坐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最后的宠儿仍然在台上活蹦乱跳张牙舞爪的耍着双节棍,谁知手中的棍子见其他的同伴都早已奔向观众,自己也不甘落后,啪的声响,双截棍中间链子忽然甩断,另一半嗖的下飞了出去。
而那宠儿也是甩到一半才赫然发现双截棍瞬间变成了单截棍。他可以面对双节棍和双手无物,但不能面对单节棍。这是在准备之外的,自己拿着光秃秃棒子不知所措,总不能叫被砸中的人把棍子递上来安好后重新甩吧,况且坐在前排遭殃的都是领导。
自己怎么好意思开口,只好将单节棍扔在地上,甩着唯一的一个双节棍。
等到快结尾时,恰有爱慕者上来献花,不分时间仰着头就往上冲,台上的恰好没注意,此时的音乐和动作刚好进行到结尾和高潮,每个人都情绪都被提到了最高点。靠近献花者的舞棍者高高跃起,凌空向前,棍子在空中潇洒一挥划出美丽的抛物线,献花者不由分说见缝插针的迎合上去,棍子不偏不倚的落在鲜花者的头上。两人时间掌握的恰到好处,配合的天衣无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故意安排的。
台下安静几秒后,一下子都站了起来,连台前遭殃的领导都亲自起身鼓掌,左右回头对旁边的说,这就是高中生应有的本质,要有勇于献身的精神啊。
节目再次被推向高潮。观众们一致认为,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打中了就是好样的。
不过这也够悲剧的,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来送给花,还没送到自己就倒了,别人直接该送花圈了。
陈延年越看越觉得这些人呆头呆脑,毫无趣味。自己靠在板凳上睡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夏木把陈延年摇醒,指着舞台急忙催到:看看看。陈延年说:有什么好看的,都是群傻帽啊,我睡了多久?
夏木说:没多久,半小时吧,快看啊!
陈延年顺着手势望过去,看到女主持走上场,陈延年发现主持人换了衣服,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上面一件低胸的吊带衫,下面一件超短裙。看上起性感无比,陈延年躬直腰说:哇,再短点就好了。
夏木说:谁让你看主持人,叫你看台下的候场者。
陈延年将视线移到台下,发现后场的竟是何畔。不禁调整好姿势坐正起来。
何畔穿着件白底红花的连衣裙,化着粉白黛绿的妆。和台上的女主持比起来就是一个白雪公主,一个灰姑娘。陈延年惊问到:她有节目啊?
夏木说:不知道。
主持人站好后,拿着稿子开始发言:同学们,每个人都有梦想,每个人都有童年,每个人都向往童话。童话是我们儿时最耐嚼的精神粮食,现在回忆起来依然是难以忘记。我也有过童话,我的童话比你们更加幼稚。但我依旧很向往我的童话,我相信你们每个人都向往和相信过童话。不管你们相不相信,值得肯定的是,童话在我们心中永远至高无上的。闭上眼睛,让我想想儿时的童话。好,一二三,现在睁开眼。你们一定想不起自己童年的童话是什么。那么,让我们再次闭上眼睛,一二三,再睁开双眼,现在你们可能渐渐的回忆起来。回忆不起来的就再闭上眼睛回忆,回忆起来的就睁开眼。那下面,就要我们来欣赏来自于高三七班的可爱漂亮的女生,你们一定会喜欢,何畔。为我们演唱那个我们心中难以抹去的歌曲——光良,《童话》。
陈延年在下面听的屎意欲崩。
最让陈延年难以接受的是,何畔以前出来不肯当自己唱歌,老说自己五音不全唱歌走调,这样的一个人都可以上校庆,陈延年情何以堪啊。但想起刚刚看的热舞和双截棍,他觉得何畔绝对是里面出类拔萃,超尘拔俗的。
主持人从左边下场之后,何畔徐步从右边走上来,陈延年发现何畔面露难色,时不时的望下主持人。以为是何畔有点紧张,音乐徐起,何畔开口就唱到:“说好的,三年不见面,用我们的爱把时间留住……”
陈延年刷的一下站起来,夏木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台下的同学全都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主持人急忙上场说道:对不起,念错稿子了,下面,请大家欣赏歌曲,光良,《约定》。
陈延年有想枪毙主持人的冲动。
但何畔唱的是不错的,并没有何畔说的那样走调和五音不全。相反,倒是节奏准确,歌声娓娓动听。唱到一半的时候,台下就跟着一起高歌起来。虽然晚会高潮不断,但这算是第一次有内涵的高潮。陈延年也情不自禁的跟着一起哼了起来。
不过一会,夏木从侧前方跌跌撞撞的挤过来,手里拿着一束花递给陈延年说:等下上去送。
陈延年问道:谁的啊?
夏木说:刚刚给《双截棍》送花那人的。
陈延年惊怔了一下:恩。
夏木说:呵呵。快去快去。
陈延年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后像前挤去。何畔的歌声还在空中悬浮着,依旧绵黏心弦。陈延年东撞西推的像舞台走去,虽然他看不到何畔的样子,但心里却无比的喜悦,似乎忘记了这两个月来的冷淡和沉默。此时陈延年脑子里唯一犹豫的事情是,等下送花的时候要不要抱一下何畔。虽然两人是恋人关系,但此时拥抱对陈延年讲居然有些陌生和忌讳。而恋人发展到这一步,连拥抱都会敢到害怕和忌讳时那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可陈延年没想到这一点,沉酣在喜悦的他所想的是,此时是借着送花之名来拥抱何畔,这并不过分,况且今天还是何畔登台唱歌给自己听,也算值得拥抱一下。对,该抱。陈延年心里暗自决定的。
来到舞台下,陈延年看着台上唱歌的何畔,刚刚还安静的心跳顷刻间猛然暴躁起来跳个不停。陈延年拍着胸脯让自己镇定一点,何畔在台上唱的很认真还并没发现准备上台送花的自己,陈延年准备等着何畔唱完最后一句就上。
何畔的歌声从高渐低,从强渐弱,陈延年看准时机赶快走上去。由于过度紧张,陈延年上台阶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还好反映够快才站稳了脚步。
就在何畔鞠躬要下场后,陈延年不快不慢的走到何畔的面前,朝她微笑着把花举着递了过去。何畔被突如而来的陈延年给吓呆了,瞠目结舌的望着陈延年,本能的把花拿着后受宠若惊的说了声谢谢。陈延年朝台下看了一下,发现所有的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一受关注后,陈延年的勇气很快的提了上来。陈延年张开双手,迈前一步,准备抱住何畔。
何畔却后退几步,和陈延年瞬间拉开距离。
陈延年的双手举在空中,成圆圈的环形。形成一个拥抱的姿势。
陈延年低着头,嘴角依然微张,他没有看何畔,他太清楚了,或者每个人都很清楚此刻何畔的表情会是怎样,茫然,惊愕,沉滞,不知所措。兴许有浅浅的歉意,对陈延年这个观众的歉意,对陈延年这个恋人的歉意。
按照规矩,台下的同学还是沉默了片刻,比台上沉默的时间还要长,群众的反映总是最慢的。鲁迅说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但按照如今的趋势和人们的性格还看,是没有人选择消亡的,全部都是选择爆发,还是要在一起爆发。台下很快歇斯底里起来,刺耳的叫好声和放肆的大笑声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高潮都要疯狂可怕。
陈延年放下手,抬起头台下笑了一下,然后走下台,没人看的出来是苦笑。何畔的节目不是压轴,浓妆艳抹的主持了依旧上场报着节目,台下的观众依旧沸沸扬扬。下台之后,陈延年没看何畔,他告诉自己说留不住拥抱的人,也不会留住背影的。
他直接走出校门,朝着空无一人的小道走去。学校里隐隐射出的灯光逐渐将他的影子拉的冗长,从自然到突兀,从突兀到看不见。
当喧嚣和笑声离我们远去,留下寂静和孤落时。我们能做的,除了沉默就无其它了。夜幕悄然降下,天空不知何时被人拉上一层密不透光的黑色窗帘。这个夜晚有太多让人沉默的地方,陈延年这样想着。黑漆漆的夜晚,窗外的树叶摇摇欲坠,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可头顶不远处却是星月灯火,交相辉映。这样的一个场景,显得十分诡谲。陈延年没注意到知了还没停鸣的时候,叶子就开始落下了。远处的风从窗口缝处挤来,洒在身上时也已经变得冰冷起来。
陈延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也不想在去追究。先前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但某些记在心里的东西是不需要问时间的。这个夏天的故事还没完全结束,秋天的剧情早已悄然开始了。
陈延年将手机掉了的事情告诉了陈伯山和石强他们,但没有告诉怎么掉的。陈伯山和往常一般从口袋掏出两千块丢给陈延年让他新买一个。
校庆结束后,学校又恢复似水般得生活。
老师在讲台上讲着永远讲不清楚的导数,陈延年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怎奈瞌睡虫在脑旁飞来飞去就是不发挥作用,陈延年左右换手调整睡姿就是无法入眠。头刚一换边,一个纸条就不偏不倚的砸到脸上,陈延年刚要发作,发现是夏木仍的后又忍了回去。陈延年捡起纸条,打开来看,内容是“我不被保送了”
陈延年疑惑半天才领悟过来是说学校的事情,犹豫会写到“为什么”后又觉得不妥,显得自己不重视。于是改写到“这是为什么”未了后面加了句“想开点”
夏木回“本来学校有两个保送名额的,一个是我一个是别人,但后来出了点问题,变成又只有一个了。我和另外一个之间就要选一个。刘老头找我谈了下,说了些话,我觉得也没戏就让给另一个人了”
接到纸条后,陈延年异常气愤,问“是让你跟家里商量下,请学校的老师和领导吃个饭,赛个红包之类的吧?”
夏木回“恩,说的很委婉,不传了,我听课的。
陈延年拿着纸条,准备在写一些安慰和鼓励的话扔过去,后一想觉得多此一举便放弃了念头。只简单的说了句,相信自己,高考完就轻松了。
他猜想夏木多多少有点失望,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这就像长跑,你跑到一半有人告诉你说你已经被内定了,是冠军不用跑了,等你停止脚步改步行后,那人忽然告诉你,冠军被另一个人内定了,你还是跑吧,心情可想而知。
夏木是陈延年认识朋友中学习成绩最好的,也是最善良单纯的,他认识夏木将近十年了。
和夏木的第一次相识是小学三年级,当时陈延年和石强在篮球场打球,夏木坐在篮球场旁边看人打球,陈延年打累了后就坐在场下休息,在夏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两人并肩坐着看着球场,每过一下,夏木就无缘无故大笑一下,陈延年觉得此人欢乐多,属于典型的智障儿童。于是往旁边移了一下,夏木察觉出自己的失态,停止了笑声,拍了下陈延年肩膀,用手指着球场上说:“你看那人,一投球屁股就往上翘,双手外开,像不像青蛙?”陈延年顺势望过去,发现夏木说的是石强,怒火涌上,准备翻脸。
此时石强刚好做出投球的姿势:腿一蹲下,双脚膝盖往外张,两手放在胸前,屁股和头高高撅起,陈延年细看,样子还真的极像青蛙。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
夏木赶紧说:“你也觉得好笑吧,哈哈”陈延年没讲话,眼睛望着球场。虽然陈延年觉得不该如此嘲笑石强,但越看越觉得像青蛙,自己实在忍不住,后来石强每投一个球,夏木就和陈延年大笑一阵子。夏木接着调侃说:“这人真傻啊,长的也傻,哈哈”陈延年停顿了一会说:“恩”
夏木接着说:“这人我见过,跟我们一个年级的,但脾气不怎么好,经常打架”陈延年点了点头。夏木见陈延年同意自己的观点,越说越带劲:“这人好像姓石,其实就是一坨屎嘛,我一拳就可以打到他”陈延年没有讲话。
在场上的石强也时不时朝这边看一下,满脸不解。石强打累了后,准备走到场下休息,放下手中篮球朝陈延年走了过去。夏木见状立马严肃起来,低声朝陈延年说道:“别笑了,被发现就不好了”
石强一屁股坐在陈延年和夏木中间,喘着粗气,面向前方问道:“笑什么呢?”石强在同年级中,个头本就算魁梧,皮肤揪黑,汗把脸上弄得脏兮无比,更显得凶神恶煞。
夏木会错意,还以为是在问自己,被吓的有点六神无主,陈延年还没开口,夏木就小声说到:“没笑什么”
石强转脸对着夏木,满脸疑问说:“啊?”
疑问被夏木理解成反问,霍然一身冷汗直起,说:“真没笑什么”
石强盯着夏木不动。
夏木将手抬起,指着陈延年说“真没笑你,不信你问他”
石强愁眉锁眼,看了看陈延年又看看夏木,说:“有病”然后站起来对陈延年说到:“一起去洗脸”陈延年哦了一下,也站了起来,和石强并肩朝厕所走去。
夏木一个人张着嘴惊愕失色的坐在地上。
以后陈延年和夏木就不经意的好了起来,直到今,他们也始终没向石强讲那天他们到底在笑什么。夏木的家境和陈延年有些相似,家里只有母亲一人,父亲很早就去世了,都是母亲一人将他带大。夏木的母亲起先是街边卖早点的,后来有了自己的门面,生活也总算安定下来。每年上学的冬天,夏木总是骑着脚踏车来陈延年家楼下叫他起床,那时动画正流行人猿泰山,学校每个人无论上课还是吃饭都要学着里面嘹起嗓子叫两声心里才舒服,弄得当时人们以为猩猩大下山了。而他们叫起床的暗号便是学着人猿泰山里大叫“哦哦哦哦哦哦”冬天的早晨天亮的总是比较晚,在睡梦里的人听了以后还以为是鬼叫,紧传来的是一片片吼骂声,夏木丢掉车赶紧躲起来。陈延年等骂声完后伸出头去,轻轻的喊着说马上下来。迅速穿好衣服后,两人又以同样的方式叫石强,然后三个人一起在路灯下抄作业,吃早点,一起去学校。夏木总会抱怨石强和陈延年睡的太死,老是太晚听到他的声音。
石强说,我只有听到别人在骂你,我才知道是你在叫。
陈延年说,对,刚开始老以为是在做梦,听到有人骂后才确定你来了。
石强岔到,我告诉你,之所以听不到,是因为你没学好,你下次叫像点,要手放在胸前,一边打一边叫,我们才听的到。
夏木说,我两手都用了,那车子怎么办?
石强说,你傻啊,放支架啊。
夏木傻傻的点头,恍然大悟高兴的笑着说下次会注意的。然后又不高兴的问道,你们怎么不去叫我起床啊。
陈延年马上提高了分贝,你还说,你家住的那条巷子,又深又黑,我去一次迷路一次,就看到千篇一律的建筑,和千篇一律的内裤。还都是红色。
石强说,是啊,你家那巷子跟山路十八弯似得,谁记的啊。
听到这话后,夏木就低着头不讲话。那时他们才小学六年级。
到了初中,三人阴差阳错的被分到一个班,三人同时喜欢雪儿,又都不说,直到陈延年把果汁泼到她身上后,三人再也没人理过雪儿。初中时的石强很喜欢包夜,那个时候陈延年和夏木都还年少于石强。包夜想都不敢想,进网吧都算很难得了。而且都是好几个人一起进才敢。
等到陈延年的父亲第一次出差,两人才有机会。陈伯山临走前留了三十块给陈延年。当时包夜只要五元,陈延年握着三十块激动不已,心里想,三十块啊,什么概念啊,我的天。得吃六十包北京方便面啊,够包六天了。而且可以一边吃北京方便面,一边上网。这是一件多么享受且大牌的事情,所以当时陈延年就和夏木决定今晚去网吧,献出人生第一夜。
陈延年初一还不知道初夜是什么意思,自己想着也不对,总听到别人说初夜都在宾馆,自己怎么在网吧呢。
夏木放学后直接去陈延年家,两人去石强家楼强行拉着石强壮胆,非要三人一起去。刚准备进网吧,石强就说,等下把脚掂起来,显得高一点。
两人大为佩服的点点头,由衷的佩服,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两人用芭蕾的脚步掂进网吧,收银员头也不抬的问:带身份证没。
石强说:没。没带。
妩媚的收银员抬头看了三人一眼,夏木和陈延年赶紧把脚再往上掂一点,恨不得跳起来时能定在空中。
给了钱后,收银员拿出三张卡片递给石强,石强拿着卡片对两人说,找个刁点坐。三人在墙角选了位子,脱掉外套兴奋的玩了起来,没玩多久,石强肚子便开始疼,非要起身上厕所。石强刚走,就遇到警察临时检查,陈延年和夏木看到后两脚直抖,但又不能过去把石叫回来,人家屎都拉一半了,难道夹断直接出来?
两人都没办法的时候,夏木便开始装成熟了,他故作镇定说:别怕。当自己是大人。
陈延年看了眼夏木,说:我已经很镇定了,还有,你鼠标瞎晃个什么?
夏木赶紧把手拿下去说,没事,他不会过来的。
话一说完,警察便走了过来。
他上下的打量着夏木,看了半天,忽然像陈延年问道:你多大。陈延年想,妈的,这什么人啊,看着夏木问我多大。恩,不行,一定要报大点,反正自己没身份证,他又查不到。不然进去就不好办了,指定一顿打,香港电影都这样。
那个时候陈延年还不知道上网必须要十八岁,陈延年思考半天顿了一下后,底气十足的说:我十六岁。那时他只有十三,报完陈延年就后悔了,觉得十六岁会不会报大了点?
警察诧异了会,又打量了一下,变得严肃的说:真的十六岁?
一听这话陈延年就有点慌了,想难道这么快就暴露了,没理由啊,自己没穿校服啊。然后看了看旁边的夏木,忽然看到他胸前挂着的学生卡,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初一二班。陈延年瞬间觉得血往上涌。
陈延年朝警察勉强的笑笑说:我快十五岁了。然后祈祷他没看见夏木胸前的学生证。
结果那警察朝陈延年和夏木意味深长的笑一下,摸着夏木的头说:跟我儿子挺像的。转身走出了网吧。
这句话陈延年时至今日都没想通他想表达什么,当然,为了不被抓进去,陈延年不能无耻的要夏木叫他声爸爸。求他放过自己。
陈延年捧着纸条看着台上的数学老师正说的滔滔不绝,拿着粉笔手舞足蹈的讲着写着方程式,写完一个便转身唾沫四溅的向同学讲解。正讲到精彩,底下有同学小声嘀咕起来“写错了吧”。老师就像寻找食物中的狼一样,对身边丝毫的动静非常敏感。他迅速转过身来警惕的问道“哪写错了”
底下变得安静起来,在老师的眼里敢当众指出自己错误的学生一定不是好学生,大家都不愿意当那个不好的学生。
陈延年像黑板望去,发现第三行和第四行是一样的方程式,但3被写成了4。
“我就说没写错嘛,哪里有嘛“老师很得意的准备转过身接着写。
陈延年叫道:“老师,第三行的3写成4了”数学老师身子一颤,猛的扭过头看着黑板,琢磨了半天,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又转过头来问“哪”
陈延年指着黑板说:“那”
数学老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用衣袖将4擦掉,用粉笔快速的写了个3,尔后扭头指着陈延年说到:“这不是写的3嘛”
陈延年一愣,没料到老师竟会毁尸灭迹,犹犹豫豫说,刚刚明明写的4。
老师说,哪里有吗!这明明写的就是3,你哪来那么多意见,你易建联啊。
此话刚出,底下学生就窃窃笑了起来,见达到效果,数学老师抓住战机,步步逼近: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的。
被反唇相讥的陈延年极抱怨起来,还没见过你这样当老师的,易建联有什么不好的,一年工资那么多。
数学老师将粉笔丢到地上,说,陈延年,你这是怎么讲话的,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师?你知道当老师多累吗,你太没大没小了,干这一行工资是低,那不然你去像校长建议加工资?但就算我们再累,至少要把你们带毕业了!
底下马上有学生低声抽泣起来。
班长原地站起,大声说到,陈延年,你给我闭嘴!
全班很快安静下来,坐在前排的同时不时的回头看下陈延年,数学老师在讲台站了一会后转过身去拿起粉笔继续开始讲题。
铃声响起,老师硬是拖了五分钟的堂后才恋恋不舍的开始清理教本,拖堂之前一直用余光盯着陈延年,陈延年深知这是将拖堂的理由全推到自己身上。但即使这次没有陈延年的扰乱,她还是会照拖不勿。开学第一天数学老师就曾讲过,自己痛恨那些拖堂的老师,并声称自己从不爱拖堂。陈延年觉得这有趣极了,就像袁世凯说“吾无意于复辟帝制”一样。
底下的学生全部都在低头钻研刚刚上课讲的题目,老师一走后,同学的本性开始暴露出来,睡觉的准时醒来,看数学书的抽出底下的时尚杂志。
教室很快就闹的炸开了锅,纷纷呢讨论着最近最流行有趣的新闻,陈延年隐隐约约听到很多人都在讨论一个话题:许多媒体透露下下个星期的今晚凌晨两点会有千年难得一见的流星雨。
很多难得一见的事物都是百年或千年难得见一见的。媒体一定要在难得的前面加一个时间名词,这样方能体现有多难得。陈延年上次也是听说有流星雨,不过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这次立马就变千年了,看来媒体都是算好了的。
但陈延年是个不怎么迷信的人,他不相信只要当流星划过头顶双手虔诚握紧许的愿就可成真,为了验证自己的观点,陈延年决定那晚试一试。
他走到夏木面前,将想法告诉了夏木。夏木没有吱声,陈延年笑了一下说:“跟你妈说今天来我家睡,我把石强也叫着。”
夏木说,“恩。”
等到当天晚上,陈延年趁陈伯山睡着的时候溜了出去,来到约定好的水上花园里。
水边花园是个小区的名字,里面的业主都是慕名而来的。他们都认为自己的家能建在水上,或者靠近江边边是件不错的事情。所以有人还没看房子,就直接买了。结果住进来后,找了半天连片湖都没有发现。
直到有天小区的管理者当着大家的面指着小区正中间的游泳池说,你们看,那不是水嘛?
但除了没有水以外,水上花园的环境还算不错。游泳池的的四周都是翠****流的杨柳和杂草,池中的水在天蓝色的瓷砖和月色下就像块柔亮的绸,秋天宁静夜晚吹着很轻的风,游泳池里的水微澜不惊,波光粼粼的水面闪闪发光。面对平静的水面,四个人傻傻的坐在那看天空。
等了将近两个多小时,石强和夏木有点耐不住。两个人都拿出手机找人聊天,一聊才发现竟然都在等着看流星雨,两人人兴致很快被激起,自己做一件傻的时候,别人也恰好在做,就显得自己不傻了。两人纷纷聊的乐不开支,只有陈延年在旁边一人静静的坐着仰望星空。
聊着聊着竟然下起雨来,三人赶紧跑到屋檐下躲雨接着打,电话打完又过了一个小时后,陈延年抬头都快把天空看的不认识了,就是没见到有什么东西飞闪而过,正垂头丧气的时候,夏木举着手机忽然叫起来:流星雨!
石强和陈延年刷的一齐看向天空,亮着眼睛到处寻找。在飘渺的细雨中,的确模糊看到有个明亮的物体在移动,速度极慢,缓缓的,缓缓的。陈延年说:怎么流的这么慢?跟电视里不一样啊。
过了会,石强很生气的看了看夏木又无奈的看了陈延年眼淡淡的说:这飞机要再快点就好了。
夏木说:我当是什么东西在轰轰的响哦,原来是飞机啊。
石强说:你要是能听到流星雨的响声这么大,那就是世界末日了。
陈延年说,这飞机的声音怎么这么大呢?
石强说,是啊,怎么这么大呢?
夏木说,对啊,怎么这么大呢。
石强说,我怎么知道。
夏木又问,你怎么不知道,你搭过飞机没。
石强说,没有。我打过。
良久以后,等到连飞机都懒的飞过给三人意淫时,三人终于开始不安了。
夏木看着游泳池说:看到流水了。
石强回头看了看说:看到星星了。
陈延年擦了擦眼睛说:看到雨滴了。
然后同时感叹:******流星雨呢?
三人开始指着天空抬头挺胸大骂,一段粗口过后。石强改变战术,进攻改为自我安慰,自言自语的说,流星雨嘛,就是拆开来看的。分开看才有情调。流水,星星,雨滴,这样看才好玩,中国的词语是博大精深的,一次性看完就不好玩了。
夏木说,有道理,我刚刚这这么想来着。不是有部电视剧叫一起来看流星雨嘛,别人嫌不够,还要看第二遍,一起又看流星雨。我们这多好啊,一直看都可以。还不用担心被流星雨砸中。
此话一说。三人便马上豁然开朗起来,此时又一架飞机缓缓飞来。夏木叫道道,流星,赶快许愿。
石强说,你傻啊,那也是飞机。
夏木说,你这人太现实了,你就不能骗下自己吗?
陈延年配合说,哇,流星,快许愿。
石强点点头说,恩,好快的流星。
三人同时双手握紧放在胸前,闭上眼睛许起愿来。许完愿后,看时间快接近天亮,夏木和陈延年又提议说看日出,石强坚决反对说,说自己这辈子还没看过日出呢,第一次看就是跟几个男人看,这太扫兴了,别人都是日出配美女,我不能是日出配野兽吧?
怎耐夏木和陈延年态度强硬,石强拗不过只好妥协,三人一直坐着看到太阳升起,此间除了欣赏美景意外,三人都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就是知道了东方在哪里。他们谁都见过夕阳,谁都知道西方在哪,但弄不清楚东方才哪,看到日出之后他们才领悟到,原来太阳升起和落下的方向是相反的啊。
日出看完后,三人精神恍惚的各回各家,陈延年没睡会便硬是被陈伯山拉起来弄去上学。来到学校后,陈延年倒头就睡,又从早上睡到中自习,刚想起来清醒一下。但抬头看到全班都在呼呼大睡,一受到氛围的感染,睡意顿时升起不禁又趴着睡起来,再醒来的时候,竟已经第一节晚自习了。醒来没多久后,身体很快起了变化,小脚一阵麻痹沿致脚趾,全身软弱无力,最难受的是他很快就觉得腹中翻腾咕咕直叫,陈延年饥饿难耐,只好到处寻找食物,苦叹无果只好等着下课出去吃。
铃一打,陈延年便直奔校外,在面馆狼吞虎咽的吃了两碗牛肉面,吃完之后才发现钱包没带。心中一紧,准备打电话叫夏木送来,这才想起手机掉了很久。正为难着,何畔和一个同学就从面馆门口走了进来,陈延年心中大喜。赶紧把头低下装没看见,准备等着何畔过来跟自己打招呼,谁知何畔目中无人样直接走向面台点吃的,没有发现坐在面馆里面的延年。
趁着何畔买面,陈延年快速换了一个容易曝光的位置,选在前面,面朝何畔。买完之后,何畔和同学走到调料处加葱和酸菜,两人笑笑闹闹就是没正眼看陈延年一下。加完后,何畔和同学笔直朝门口走过去,依旧没发现坐在面馆的陈延年。
何胖刚和陈延年延年擦肩,他就伸手拉住何畔。何畔受到惊吓大叫一声,手中的面轰然倒地洒满了地上瓷砖。
陈延年还没讲话,何畔就先叫道,你有病啊。
陈延年委屈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恩,我看你半天了,你都不看我。
何畔说,你不知道我近视啊。
陈延年说,是啊,近到都视不到我了。
何畔叹了口气望着地上说,这面,哎,去,你去帮我再买一碗。
陈延年笑道,我钱包掉教室忘记拿了,刚愁着怎么办好的,你就进来了。
何畔说,然后呢。
陈延年说,这面……
何畔抬头默默的走到面台帮延年给清了钱,然后自己又买一碗,站在窗口等着面。
陈延年本想和何畔独处,可惜站在一旁的女生呆呆的等着何畔。陈延年眼看何畔的面就要下好,心里着急,决定支开那女生。陈延年挠着脑袋说,你等她啊。
女生木然道,废话。
陈延年卖傻说,呵呵,你能不能……话说到一半,陈延年又觉得这样不好,估计何畔也不会答应,随即放弃说到,算了,估计你也不能。
女生正对着陈延年说,能不能什么啊,什么能不能,你不说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啊,你说了我才知道能不能。你不说就知道我不能啊,或许我能呢。可笑。
陈延年被弄的晕头转向,说,啊?何畔提着面走了过来,朝陈延年挥了挥手,向前走去,旁边的女生挽着何畔的手一起走出面馆。刚走一步,女生便转回来说停住朝着陈延年说,神经病。
晚自习下后,陈延年意犹未尽的放下手中的小说,看夏木正在整理笔记,自己懒洋洋走出校门找石强。他站在学校对面的老地方左右张望也没看到石强的身影。
这时站在树旁的人拍了一下他肩膀微笑着说,找我啊。
陈延年扭过头去,发现此人身着西装,梳着偏分,尽管是黑夜,但脚上的一双纯黑的皮鞋也闪闪发亮,而此人身材和石强十分相似,陈延年走进一看才确定就是石强。石强的装着让陈延年大跌眼镜,陈延年围着石强转了几圈,上下打量着,口里啧声不断。许飞在旁边微笑着,不停摇头。
谁的西装?陈延年冷笑一下。
我爸的。石强答。
哦,陈延年点了点头,和石强一起面对学校等夏木,停止发表评论。
几分钟后,石强开口道,不好奇为什么?
陈延年耸了耸肩,你这不是再说嘛。
石强低头看着地说,我来接杨萱萱的。
陈延年开始先微微点了一下头,接着转头看着石强,眉毛上扬,瞳孔慢慢放大,感觉要把石强看化一样结巴的说:你跟杨老……
石强的目光从地面移向陈延年的脸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叫,大,嫂。
陈延年身子往后一退,立在原地,顿时吓得骨颤肉惊,眼皮不停的眨动,整个人显得六神无主,呆滞的看着校门,张着嘴巴不断的冷笑。
这时夏木走到三人面前,站在灯光下看着陈延年,陈延年抬手对着石强说:“他……”
夏木愣了愣,说:“叔叔好。”
石强一阵大笑,从树下走出站在灯光里,莫名其妙的夏木看了十几秒也不觉的有什么倪端,石强叹了一口气说,有那么老么。夏木一听这声音尤其顺耳,赶紧上前,端详半天后双手指着石强不停的颤抖,仿佛兄弟相认。夏木一巴掌挥到石强的肩膀上,叫道,哇。
陈延年将杨萱萱的事情告诉了夏木。
夏木没有陈延年般惊讶,只是再次叫道,哇。
石强说:“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的语气词吗。”
夏木说:“哇塞。”
石强抬头笑了下,陈延年问道,为什么要穿西装?
石强说:“她老嫌我小,穿的像个小孩,所以今天穿的成熟点。”
许飞一笑,说:“杨萱萱出来了。”
石强赶紧站好,低声说:“等下齐声叫大姐好。”
杨萱萱穿着时常的休闲服走来,刚到树下,陈延年和夏木就一起弯腰喊道:“大姐好。”杨萱萱连忙说道:“别叫大姐,叫萱姐就行了。”
夏木岔道:“不用叫老师?”
石强接话说:“哈,那你不是要叫我师公?”
陈延年上前说:“恩,可以,叫你公公。石公公。”
杨萱萱捂嘴笑了起来,石强转身拉着杨萱萱说:“快走吧,先去晚市场吃饭。五人同时转身向晚市场走去。”
坐下后,石强拿来烧烤单开始点吃的。刚翻一面,石强后面就走来个戴着粗粗金项链肥肉赘赘的胖子拍了下石强,说:“你小子也在这啊。”
石强应声抬头,看清胖子后,抽身站起来掏出烟递了出去,说:“你也在啊。”
胖子点了点头说:“恩,来吃点东西,这妞是你朋友啊。”
石强望着杨萱萱腼腆的笑了笑说:“恩,刚谈的。咦,你这项链又换了啊,怎么没上次大了?”
胖子无奈的摇摇头感慨道:“不戴了,那条太重了,戴的脖子疼。”
陈延年和夏木相视一笑,同时小声嘀咕:“是有多重啊。”
石强说:“哦,呵呵,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吃吧。”
胖子摆手道:“不用了,别人正等着呢,先走的啊。”说完朝前走去。石强坐下继续点烧烤。杨萱萱转头看着胖子的背影说:“他特有钱吧?”
石强冷笑下没说话。许飞接着说:“有钱个屁,借了我们几百块现在都没还。”
杨萱萱诧异道:“那他戴的那条项链?”
许飞说:“那是假的,稍微识点货的都知道,骗的就是你们这些人。”
陈延年和夏木叫道:“他娘的。”杨萱萱接着问:“那为什么要戴假的啊。”
石强来回翻着烧烤单说:“没为什么,本不是富贵的命,偏要装作富贵的人。就有那么多事情是假的,什么都可能是假的。”
杨萱萱鼓着脸点点头,随即问道:“那你爱我是真是假啊。”
夏木和陈延年赶紧起哄叫起来。
石强叫来服务员递上烧烤单说了些点的东西后,扭头看着陈延年严肃的说,我爱你是真的。陈延年愣了片刻后,看着杨萱萱说,我爱你是真的。杨萱萱笑了起来,说,可是我不爱你,我爱的是他。说完,顺势挽着石强的手。石强将杨萱萱的手挣脱开,将板凳往陈延年移了移,头靠在他肩上说:“可是我不爱你,我爱的是他。”
五人同时笑了起来。杨萱萱忽然严肃起来从口袋拿出手机,看着屏幕愣起来。石强凑过去,看着手机,笑了下说:“接啊。”
杨萱萱将电话挂掉,说:“分都分了接个屁啊。”
石强说:“那我跟你分的时候你会不会不接我电话啊。”
杨萱萱说:“那可不一定哦。哈哈。看你对我怎么样,看你会不会出轨。哦,对了,陈延年,你和那个七班的何畔在恋爱把?”
陈延年勉强的笑了下,并未讲话。许飞看了眼陈延年,说:“快分了。”
陈延年诧异的扭头看着许飞。
杨萱萱并未理会,转移话题说:“恩,问你们,石强平常小情况多不多啊。”
夏木紧接道:“多,跟他玩暧昧的一大批呢。”陈延年在旁边狠狠的点头表示赞同。杨萱萱气急败坏的打了石强几下,把手机伸向陈延年说:“把你电话给我,他要是有不对劲的你就告诉我。”
陈延年摇摇头说:“我电话被偷了。”
石强疑惑的侧过身子,说:“不是掉了吗?”
陈延年整理了下,还是将事情的发生经过简单的叙述了下。
但让陈延年很意外的是,听完之后,石强并没有陈延年想象中的气愤,他只是领悟的点点头,便扯开话题不再多讲。倒是杨萱萱在旁边为陈延年打抱不平,不停的咒骂着汪天成。陈延年说:“没想到你平时上课一本正经的样子,私底下是这样啊。呵呵。”
杨萱萱说:“在学生面前肯定要规矩点嘛。我一直都这样啊,那个汪天成太可恶了,跟他老爸一样的德行。”
夏木接话说:“明天去告状的噢。”
杨萱萱往石强怀里一扑,抱着石强的腰说:“你告了石强不会饶了你的,是吧,石强。”
石强看着酒杯没有讲话。
杨萱萱推了他一把,说:“问你话呢。”
石强回过神来说:“恩?”
杨萱萱有点不开心了,侧过身去说:“我靠,跟你讲话都不听啊,太没礼貌了。”
石强说:“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发了下呆,下次不发了。”
杨萱萱反问到:“还有下次?!”
石强说:“不是不是,我是说绝对没有下次了,下次你就再也不理我可以吧。”
陈延年在旁边听的醋意横飞,他记不清上次和何畔这样说话是什么时候了。他印象里与何畔吃饭还是上个学期的事情,也是五个人在一起,少了杨萱萱多了何畔而已。那次饭吃的很开心,尽管何畔老和许飞讲话不搭理陈延年,他也觉得这样的感觉不错。送何畔回家的时候,何畔依偎在陈延年怀里说,要是每天都这样就好了。
许飞笑道:“怎么女生都这样,蛮不讲理。”
杨萱萱改变语气问:“谁蛮不讲理了?”
许飞说:“我妹妹就蛮不讲理,怎么都说不过她。”
石强忽然站了起来,杨萱萱说:“你干嘛?”石强说:“上厕所,许飞,你跟我一起来。杨萱萱鄙视道,上个厕所还要人陪。”石强面无表情的拉许飞朝厕所走去。
这顿烧烤陈延吃的很开心,也很惆怅。在这顿宵夜中,他总认为少了什么,和多了什么。晚上是陈延年一个人回家的,石强没有陪他回去睡,而是送杨萱萱回家。陈延年邪恶的想,送她回家是假,还是送她去宾馆才是真。
这几天陈延年过的很郁闷乏味,石强和许飞没有来接自己放学,何畔也没有陪他吃饭。倒是在学校的时候杨萱萱对陈延年异常的热情,弄的他极其不好意思。
今天吃中饭时,陈延年和夏木刚走到学校门口,便看到石强和许飞在校门口站着吸烟,旁边多了三四个自己不认识的人。看上去都比自己大,陈延年走了过去瞟视了下问,你怎么来了。
石强抽着烟淡淡的说:“刚刚和几个朋友经过这,准备叫你吃中饭的,你又没手机,就等着你了。”陈延年半信半疑的说:“哦,那走吧。”
说完,转身朝学校前面的面馆走去,石强拉住陈延年说:“去后面的饭馆吃吧,我们人多,去饭馆吃好点。”陈延年凑近石强的耳旁说:“我没带那么多钱诶。”
石强笑了笑,说:“不用给钱的。”陈延年点了点头没有多想,跟着石强的后面一起向饭馆走去。一路上,石强走的很慢,边走边环顾四周,像侦探样。陈延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一路上觉得要发生什么似的。
经过一家餐馆的时候,陈延年无意间看到汪天成正和几个低年级的同学吃饭,正收回目光往前走时,石强停住脚步,走进望天出吃完的餐馆。这时陈延年才恍然大悟。他下意识撞了撞石强,严肃的使了一下眼色。
石强笑了笑,然后慢慢走进饭馆。进去之前,陈延年和汪天成互相对视几秒,从汪天成的眼神里,陈延年看出他有些不安。
石强大摇大摆的走进饭馆,在经过汪天成旁边的时候,石强的忽然牵绊住他的椅子,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往前颠簸一下,险些摔倒在地。陈延年赶紧上前将石强扶稳,石强站好后二话不说,转手对着汪天成就是一耳光。
坐在旁边的人立即站起来大声吼道:“你他妈想死啊?”
石强冷笑一下,左手猛地拉着那人头发,右手一把按住他的头将脸颊死死的贴在桌上。和汪天成坐一桌的人开始缩手缩脚,惊恐万分。谁都没有料到石强会忽然的暴怒,包括陈延年和许飞。
汪天成单手遮着脸,说:“你冲我来的,放我我兄弟。”
石强一听这话,将拉头发的左手按住那人脸,右手反的一巴掌朝汪天成扇过去,说:“现在还装义气?你兄弟?那你叫新疆人偷我兄弟的手机?你上次和我的怨我还没结呢。”
汪天成摸着脸上淡淡的掌印,眼睛看着桌面,身体微颤说:“不是我叫的。”
听到这话,石强显得更加怒不可解,顿时火冒三丈,吼道:“不是你?我还不了解他们,偷个手机会动刀子?”
陆陆的有人朝这边看来。饭店老板也跑过来劝架。
汪天成说:“我怎么知道,我没指示他们。“
陈延年正站在茫然失措的时候,许飞刷的一下将口袋里的匕首掏了出来,对着汪天成说,好,那我现在捅你一刀,是我自己捅的,没有人指示的。话刚落地,许飞便上前一步,对准汪天成,猛的将匕首朝汪天成腹中刺去。站在一旁的夏木赶紧拉住许飞,将匕首夺了过来放在背后,说,算了。这一下,把汪天成吓得毛骨悚然,心惊胆颤,呼吸加重起来。
许飞叱喝道:“是不是你叫偷的。”
汪天成说:“恩,是我说的。”
石强吸了一口气,松开左手,顺手拿了个板凳坐下说,事情很简单,你叫新疆人偷我弟弟的手机,我现在打了你几下,一个手机几千块,我打你几下就是几千块,你觉得划不划得来。
汪天成说:“恩。”
石强又说:“那好,以前的账就算了,现在就两清,怎么样。”
汪天成看了陈延年一眼,又看了石强一眼,点了点头。
石强站起来,转身走出小吃,许飞领着旁边的人去吃中饭,石强则和陈延年夏木往回学校的路上走。
夏木将匕首递给石强,说:“蛮酷的。”
石强笑了笑说:“那当然。”
夏木说:“我说许飞。”
石强说:“去你的。”
陈延年问到,你早想好了?
石强回:“恩,那天就想好的。要是跟你讲,你肯定不会同意了,你太心软了,心太软。”
夏木假笑着岔道:“恩,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
陈延年说:“没心情闹。”
石强说:“我觉得他肯定不会擅自甘休的。”
陈延年纠正到:“善罢甘休。”
石强说:“恩,我最近来接你的次数频繁一点,你自己也小心点,他在学校闹事就不好了。”
夏木说:“不会的,在他爸头上翻腾下可以,撒泡尿他是绝对不敢的。”
石强书,反正你们两个最好在一起走,安全点。
陈延年笑道,安全个屁啊,一起死差不多。
午自习陈延年没有睡着,他一点睡意也没有,因为他饿了。他和夏木没有吃中饭,打完汪天成后便直接回的班上,夏木倒头就睡,陈延年坐着位置上久久的回味。他知道石强总是在外面惹事打架,这对石强来说不算什么,但刚刚发生的事始终让他难以平静。
陈延年搬到这个城市读小学时和石强在一个班,他们都是插班生,还要借读费。那时他只有石强一个朋友,所以在班上很少沉默寡言,而沉默寡言的都是容易受欺负的。所以石强不在的时候,陈延年便是班上群体攻击的目标。
那时每天吃午饭的时候老师就会把电视打开,固定一个台后,自己去吃饭。所有的同学抱着自己的饭碗坐在位置上看电视,无论是男生女生,大家都在看十二点半的儿童科幻恐怖片——奥特曼。
男的幻想自己是奥特曼,女的幻想自己是被奥特曼解救的女主角。
当时电视里放的还是艾斯奥特曼: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戴着戒指相互奔跑,到达一定距离时便同时喊着,变身。然后一个庞大的奥特曼从天而降,落下的时还总会将旁边的灰尘震的飘逸起来。这个时候,班上会无数的男生会放下手中的饭,从抽屉里拿出准备好的可乐罐上的拉环戴在手上,成双成对相互奔跑然后空中挺胸一撞,同时大叫,艾斯。另一个充当奥特曼的人站在桌子上跳了下来,一直放在胸前,一直手握拳高举头顶,大声叫着,我是艾斯。
可他们没意识到奥特曼是不会讲话的。而当这一切准备好时,就那么急切的需要一个怪兽了。所以坐在后面默默吃饭的陈延年经常会被徒然飞来的一脚或一掌击倒在地,而陈延年站起来后不会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屁股继续坐着吃饭。
攻击没有起作用,扮演奥特曼的同学纷纷不服气,指着陈延年说,可恶的怪兽,你等着,我叫奥特之父来。
事实证明有靠山的人是强大的,那人很快叫来一人。他双手叉腰的报着自己奥特曼的名字,踢陈延年的那个人站在前面说,这是我的奥特兄弟,爱迪。
陈延年想,也对,奥特之父一般都很难露面的。
说完两人就朝陈延年扑了过来,陈延年见不对劲赶快往后一闪,两人落了空,直接重重的摔在地上。两人鼻青脸肿的站了起来红着眼睛,同时说道,你等着,我叫奥特之王来。
很快,又有一帮人出现陈延年面前,并且将他围住,他们拼成一个圆圈依次报着自己代表着哪个奥特曼。报完之后同时大声说,我们要代表月亮消灭你。说完就直接朝陈延年涌了上来,措手不及的陈延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奥特曼还是美少女战士时就被压在地上当肉垫,他反复的挣扎,期待有人拉开坐在自己身上的几个人。
陈延年拼命的大声呼喊,他从头到脚都被人坐着,按着,陈延年感觉自己要窒息了般,就在快要不行的时候,刚洗完碗的石强就从门外冲进来,提起坐在陈延年身上的人,一拳一个,打的他们鼻血直流。骑在陈延年脖子上的人被石强反骑在地,石强坐在他的肚子上,一拳又一拳的打上去。口里说着,敢打我弟弟,我弄死你。一直到那人哭着求饶,石强才放手。陈延年当时的脑子里就蹦出一个高难度的成语,怒发冲冠。
但代表怪兽的一方往往是不能胜利的,因为邪恶永远不能战胜正义,当被打的几个人起来后都会哭着说,你等着,我去叫老师。
这让陈延年很欣慰,还好是去叫老师,不然就没完没了的,不能在爬起来后又讲,你等着,我去叫奥特之王的父亲来。
石强总会为陈延年大打出手,出于本性,出于情义。
沉闷的下午很快就过去,陈延年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铃刚打,夏木便迫不及待的拉着陈延年去吃晚饭,他已经饿了一整天,急需食物来充饥。夏木和石强向学校前面的面馆跑去,不料面馆已经提前关门。夏木和陈延年只好向更前面的小吃城跑去,刚到拐角,快到陈延年住的小区时,他就被后面一股强大的力量击倒在地。
陈延年猝不及防的朝地下摔了下去,夏木惊叫一声刚准备上前将他扶起,旁边又突然多出两人,一人绊脚,一人用手臂夹着脖子将夏木摔到地。陈延年赶紧爬起来,只感觉满脑子金星,天旋地转的。
缓了会后,他看清有两人骑在夏木的身上,旁边还有四五人手里拿着家伙正向自己走来,但黑夜里的他看不清是对方什么样子。陈延年擦了一下鼻血,冷不丁上前的朝坐在夏木身上的那人头踢了过去。那人随即痛苦的捂着脸在地上,其他人见状后大叫一声,全部朝陈延年冲了上来。
陈延年很快被按住在地,脸紧紧的贴向地面,双手甚至来不及护住头部。他感觉有无数只拳头朝自己挥来,无数只脚狠狠的落在自己身上,还有木棍打在全身的各个部位。他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和机会,血腥味渐渐的充满了整个口中,陈延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但此时他脑子里想起了很多东西,闪过无数个片段和猜想,比以往任何时候想到的都多。那些人物和事情就像被释放的氢气球,全朝上涌了上来,涌上他的脑子里。陈延年又想起儿时看到的那个抱着足球向自己吐痰的少年,他记得只见过那个少年一次面,以后在学校再也没看到他。尽管自己承诺要找,但没过多久便搬到这里。他又想到自己第一次将情书递给何畔的时候,何畔那双清澈的眼睛,就像那镇子里小河一般清澈,他觉得何畔这个名字真好听。还有石强和陈伯山,那个倔强的像块石头不会说成语的伙伴,那个至今单身见到妇女就出错的父亲。
也许那个小镇就真的如同石强说的一般,也许里面的河流早已枯竭,家面前的那条煤渣路被修建成任何轿车都能通过的打马路。那些他翻过的围墙和烟筒,是不是不解风情的工人们麻木的给拆除掉。但现在他完全可以独自一人爬上那棵小树,不用在骑在石强的肩膀山,他想,假如自己能回去的话,一定要找到那棵树对他说,我真的已经长大了,我可以不费任何力气就可以轻易的爬上你的头顶,但我会压断你的。虽然你还是很硬朗,可我比你更硬朗了,我可以用头将你撞断,你信么?放心,我不会撞,因为我不舍得。
陈延年最后想的是,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能死在自己家门口,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这样想来,他觉得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陈延年沉晕的感觉到那些人已经走了,他双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艰难的想抬起头,模糊中看见有人朝自己跑来,嘴巴还在动着,叫的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陈延年以为奔向自己的是死神,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躺了下去,过了会后,他惊喜的发现依然感觉到自己心跳。陈延年又努力的将头抬起来,他想看看夏木怎么样了。
头上的血渐渐从额头滑落,穿过眉毛流入眼睛,他吃力的抬起右手将眼角的鲜血擦去,恍惚中他听到了夏木的声音,好像是在叫他,又好像是在呼唤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很多时候,陈延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世界存在第三空间么?是不是在第三空间里住着和自己相同的一个人。自己哀伤的时候,他也会痛苦;自己开心的时候,他也会快乐。他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却有着同样的感受,我们在不同的区域,共同着体验和知觉。而在现实生活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能让我们,感同深受。
他脑袋里已经一片荒芜了,刚刚想起的片段顷刻间风吹云散,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叫,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个夜晚没有任何意外,万家灯火依然闪亮着,一如既往。
你记不记得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样子和声音梳着什么发型,或者穿着什么衣服?陈延年已经记不大清楚,不过他记得坐下后,有人告诉他石强投球的姿势像青蛙;在他再次迷路在他家巷子下大叫时有人气喘吁吁跑过来骂他笨;在他上网被警察捉到祈求没事时却看到有人胸前大大的学生卡。
就像石强、陈伯山和这个城市一样,总有人陪着你长大,看着你变化,一年又一年的在见证你成熟起来,他们告诉你生命和经历中的道理。这些陈延年从来没有忘记过,就像他从来没有忘记夏木被抬进救护车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