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因为你们容貌相像或者因为你们是姐妹，而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在我心目中已经变成了一个确切的存在，我开始思考把你作为婚姻对象的可能性。以我一直以来对爱情对婚姻的态度，绝对不会把这种心理变化往一见钟情这个概念上面联想，所以我第一次约你见面，的的确确是诚心诚意地邀请你协议结婚，履行一段比爱情更好的婚姻。你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明知道我爸爸对雷旭阳所做的事，还会选择你作为协议结婚的对象，对吗？我说过，一段在过去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遗憾，更不会对现在所有人带来任何益处的所谓隐情，我不认为有传递的必要，一方面，很可能这件事郦叔叔根本就是知情的，另一方面，菁菁最后选择自杀，菁菁本人和雷旭阳也有不可能完全推卸的自身责任。也许还有一点，就是当我在T大校园见到你的那一刻，已经不知不觉把你跟我自己联系到了一起。”
“很抱歉，很难跟你解释清楚这种心理轨迹，在这个过程当中，我自己又何尝不迟钝！”
楚亦暄的手指细长而柔软，带着细腻的暖意，甚至比她的手更像一个女生的手，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关节，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你说自己不是一个好的对象，其实我也许更糟糕，三十岁了，也不知道怎么追女孩子，更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但是我会将勤补拙。清清，等郦叔叔送颜雪回浣月的那两天，我们开始约会吧！”
郦清清一直低头坐着，窗外风景从她余光里飞逝而过，汽车一路疾驰过高速路面的呼啸声里，车内空调发出的细微的嘶嘶声里，她的应答听上去轻而缓：“好！”
所以在她和殷黎霆约定的一月之期的第二周，她和楚亦暄像模像样地约了一次会。
说是约会，其实也就是一起出去吃饭，然后再到他公寓一起看电影。
楚亦暄又把他公寓的其中一间房变成了放映室，是一部关于海洋的灾难片，《深海·蔚蓝》。
电影放完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半了，她自然是要回屏山的，而且她也事先通知了司机。
楚亦暄坚持送她下楼，一直把她送到了值班岗亭外面的大门口，她已经抬头看见了司机的车停在路边，楚亦暄却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脚步慢了下来。
他抱她的时候她其实是有预感的，也没有拒绝，只是站在那里任他将她揽入自己怀中，手臂轻轻环住她：“到家早点睡！明天我一早到家里去跟梅姨学逛菜场，学做饭。”
夜风寒凉，楚亦暄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淡香味，不像是古龙水，更像是洗发水的清爽味道，郦清清伏在他肩膀上虚晃一笑：不要来太早，我最近在补觉，每天早晨都感觉睡不醒！”
他放开她：“好！”
上车之后她立即掏出手机来看，殷黎霆果然有短信来，而且还不止一条。
两个小时之前，晚饭吃了什么？
一个小时之前，去北海路做什么？
二十五分钟之前，我现在就过来收利息。
中间还有两个未接来电。
车子马上就要开出北海路，她下意识地透过车窗东张西望，莫名一阵紧张。
就算他要来，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她在瞎担心些什么！
去天芙楼吃见面饭那天，她在车上是有跟楚亦暄解释头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却并没有细说她当时是跟着陆昕裴去了海城，也没有说殷黎霆是通过事先安装在她手机里的GPS芯片，才前后脚功夫就找到了他们。只说她是在去盛茗薇住的那间酒店的半路接到了陆昕裴的电话，他的车就跟在她的车后面，他坚持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后来她跟着他去了他家，再后来殷黎霆追了过来。
最后他们两个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而她不小心做了一回被殃及的池鱼。
所以，楚亦暄更加不会知道那天晚上在席间，包厢管家特意送进来的那只所谓她落在了洗手间的手机，根本就是殷黎霆事先安排好人等着交给她的，手机不仅跟她之前那只一模一样，还同样新装了一块能随时随地定位到她实时位置的GPS芯片。
她为什么没有把手机的事告诉楚亦暄？因为觉得没有必要，也不想节外生枝。既然这是她和殷黎霆一月之期的约定条件之一，她就不该试图玩狡猾规避这个前提条件，何况殷黎霆从来也不是等闲好糊弄的，不管是把这只手机天天放在家里，还是干脆把它交给楚亦暄处理，一旦被他发现，势必只会适得其反。
说到底，她跟他约定这一个月之期，自然是为了郦冒勋能顺顺当当地做完手术，为了陆风集团能免于继续被狙击的形势。按照郦冒勋目前的安排，一个月之后，他应该早已经出院，进入到了术后恢复期，楚亦暄也应该顺利进入了郦商的董事局，而陆昕裴和沐海风也能趁着这段时间真正喘上一大口气。如果在这期间，楚亚贺不生出任何事端，郦商平稳过渡到楚亦暄的掌管之下，她当然是要按原定计划跟楚亦暄协议结婚的。
而如果在这期间，郦商真的出现任何不可控的风波，其实她是有打算自己出面承担。毕竟，就算郦冒勋目前的身体状况被恶意曝光，甚至董事局有人趁机以他自身健康条件不适宜为由，质疑他有能力继续担任郦商的董事长职务，作为他的女儿，她才是最名正言顺的接班人。
楚亦暄说过，郦冒勋转到他名下的股份，他会再签订一份即时生效的转让书，也就是说她才是郦冒勋名下51%的郦商集团股份的最终受益人。
所以这十来天，她每天都在积极恶补经济方面的知识，翻看管理方面的书籍，在网络上听一些金融方面的公开课，尽管明知道是临时抱佛脚，明知道也许根本就是图个心理安慰，她也打算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能啃多少是多少，能填补多少是多少。
哪怕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知半解，哪怕是囫囵吞枣！
她还让司机专门帮她弄了一份郦商集团历年来的大事记简报来看。
殷黎霆说过，就算郦冒勋脑子里长了肿瘤马上要动手术，手术有后遗症，郦商里里外外的这些事也用不着她跟着瞎操心。言外之意他不仅一直在局外观察郦商，对郦商目前的形势了如指掌，而且很有可能早已经介入到了郦商的几个董事或者是股东之间。
但是，他本人就真的对郦商完全没有觊觎之心吗？
以他的行事作风，绝不会单单为了得到一个郦商而委屈自己费尽周折地对她围追堵截，甚至口口声声要娶她，但是，如果既能得到她，顺便又能得了郦商，何乐而不为？
郦冒勋就只有她一个女儿，连楚亦暄都知道女婿和世侄亲疏有别的道理，殷黎霆又怎么会算不清楚这一笔账！
可是，难道她就真的完全没有想过要趁着这一个月，认认真真地想清楚自己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吗？
她好像很排斥去想，或者说根本不以为自己能想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来。就算她真的莫名其妙地对他产生了感情又如何？郦冒勋有一句齐大非偶在先，而他身后还有一个阮琴云，或者说是沈先生，沈太太知道阮琴云流产的事很有可能就是沈先生的有意安排，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敢跑到沈太太面前去说穿这件事。
但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楚亦暄说过，沈殷两家与政商各界庞杂的姻亲关系，都是出自沈先生的眼光，殷黎霆的几个堂兄弟娶的太太不是名门淑女就是政府官员的千金，为什么独独只有他单身至今？殷黎霆话里话外明显瞧不上阮氏日渐衰败，楚亦暄后来也说过，阮氏集团的症结不单单在于阮平江因病去世之后的这几年，阮连城架不住几个股东之间的明争暗斗，集团内耗过甚，更因为阮氏最近涉嫌重大税务问题被有关部门盯上了。既然如此，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沈先生却想让殷黎霆娶阮琴云？当真是顾念当年他与阮平江识与微时的知青情谊吗？
郦清清正胡乱想着，手机屏幕亮了，是殷黎霆。
她犹豫了十几秒，到底还是接了起来，他言简意赅：“前面第二个红绿灯路口下车，盛辉商场大门口等我。”
一个“我”字刚出口就被他拿话堵住：“你要是想让司机观看我现场收利息，只管不来。”
所以几分钟之后，她已经傻乎乎地站在了购物中心门前的广场上，都快十一点了，路上没什么往来行人，也不知道他会从哪个方向过来。身后，商场外墙上硕大的广告屏光源照耀，她的影子就投递在自己脚下，对街的霓虹店招闪着看似鲜亮实则毫无温度的冷光。隆冬的深夜，室外和车内的温差大得令她的鼻子一时适应不了，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刺激难受，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然后殷黎霆就出现了，从她左手边的位置，身高腿长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转眼就到了她跟前。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离她还有两米远的时候，她的心跳开始加速，一张脸也忍不住要烧起来。
见鬼！
她竟然一时移不开眼光去。
他站定在她对面，勾唇一笑：“整整十天的利息……我看你技术还不纯熟，就自己收了！”
话音刚落，他贴身上前，伸手一捞将她牢牢禁锢在一双臂弯之中，他的唇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唇瓣相接的一瞬间，灼热的吻如一阵疾风骤雨，迅速席卷了她口中一切滋味，仿佛把她胸腔里的空气也一并吸干了去，她一阵头脑发晕，总以为自己一口气上不来就会当场溺毙在他这个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一般的深吻里。
最后他放开她的时候，她竟然只有一种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他扶着她站稳，眸光灿亮如能照人：“爱撒谎的小豹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