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森倒退一步,愕然地:“——你在说什么?”“还要问我?把那个头还给我!”上官熏风向他摊手,“快!”“你说什么?什么头?”朱森摸不着头脑。“日本娃娃的头!”“啊?”朱森望向床上,一见那具无头洋娃娃,吓了一跳,“上官熏风,怎么?……”“你还不还我?”“你以为是我把那只洋娃娃……”朱森睁大双眼,“我没有啊!”上官熏风意外地看着我。
朱森从来不说一句谎话,这一点她是知道的。“你……没有?……”她不能置信的。“你怎么以为是我……”朱森连忙摇头,“我没有啊!我可以发誓。”“那怎么?……”电话在这一刹响起。上官熏风瞪朱森一眼,过去取起电话。“喂?”电话筒内的声音,“是上官熏风?”上官熏风心头一阵急跳:“——淡洋鹤?”朱森立在一角,面色木然。“我约你进午餐。”电话中的淡洋鹤说,“我来接你。”上官熏风瞥一眼身边的朱森,连忙说:“什么地方?我自己来。”“在巴都尼亚香港酒店。”他说,“我坐在靠海的位子等你。”“好,”上官熏风说,“我来,一会见。”挂上电话,她发现朱森呆呆地立在一边。“——出去?”他说。“是的。”“约了淡洋鹤?”“你已经听到了。”“我们今天碰巧两人放假,不应该出去玩一天私?”他的鼻孔是带着酸意的。“他是由远方来找我的。他不住在香港。”她解释,“我应该陪他。”“我们不是常常在一起的,常常各分东西。”他回答。上官熏风透出一口气:“我们昨天约好的。”“你还以为我拿了你的日本娃娃的头,是不是?”他十分认真地。
“你说没拿,就没拿好了。”上官熏风取起外套穿上,又穿鞋子,“我要出去了。”朱森上前一步。“你得回机场去,看行程表。”他提醒他。“阿!”上官熏风泄气地说,“糟糕……对了,朱森,回公司替我拿份行程表,可以么?”朱森皱眉,摸摸口袋,把行程表取出。“我已经替你拿来了。”他把表格交给她,“你明天一早飞马尼拉。”“明天……一早?”上官熏风失望地低声嚷,“马尼拉?……”“对,你那从远方来的客人要失望了,”朱森淡淡地说,“——你该早点回来收拾行李。”上官熏风眉收一皱,取起手袋。“我走了。”她不客气地说,“走不走?”“你到什么地方去?”他问。“香港酒店。”“我载你出去。”他走出门。上官熏风拴上门,瞥朱森一眼。这个男孩子还是可爱的,心中生气,结果仍然很伟大,还送她出去。坐在车子里,她看着他驶车。他直望路面,一句话都没有说。“你在生气,是么?”她开口问。
“女朋友跟另一个男人出去,我该笑么?”“朱森——”她顿了一顿,轻声说,“我赴他的约,不是太坏吧?他放下一切的工作,从远方来看我——”“不要说了。”他打断她的话,行程表上,公司明天派我去东京的班机。
“嗯。”“问也不问我明天去什么地方?”“朱森!你不要这样!”她解释,“我喜欢大大方方,我也不打算瞒你。”“不瞒我,伤害我。”他说。“伤害?”“他从远方来,所以重要,我呢?”他不平地说,“明日你往马尼拉,我往东京,各分东西,也不过只有今天一天!你却跟他在一起。”“我们还有以后的日子!”“笑话!”上官熏风瞪眼:“你要跟我吵架么?”朱森闭上嘴,车子往天桥直驶,他猛地加油。
“你欺负我!”他嚷。上官熏风望他一眼,不再说话。朱森的车子已经驶到“香港酒店”的门口。上官熏风推开门。“一会见。”她说。他没有回头,闭上嘴,“轰”地一声,车子向前直冲而去。上官熏风望着车子远去,摇摇头,耸了耸肩,转身进入电梯。在紫红色的“巴都尼亚”靠海座位边,淡洋鹤坐在椅子上。
他的眼睛注视在远处的海面。当她走近,他转过脸来。“你怎么了?”当他看见她面上的表情时,十分惊奇地嚷,“——发生了什么事?“跟朱森吵架。”他拉开椅子,让她坐下,。“为了我?”他问。“他来找我,我跟你有约在先,他生气。”她坐下说,“又孩子气。”“我可以看得出来,他很爱你。”她低下头去。“要吃什么?”他笑着问,“日本牛柳?”
“不要。”她仰起头笑了。“对,你笑笑,更好看。”他兴致勃勃地,“我借了一只艇,三层的,明天带你出海去。”“不。”她摇摇头,“——明天一早……我飞马尼拉。”“又走?”“空中小姐,”她苦笑了一下,“一只没有翅膀的鸟。”“去多久?”“在那边耽一天,立即回来。”她说,“很抱歉,我不能跟你去玩游艇。”“过两天,我必须往欧洲一次。”“生意?”“断命的生意!”他深深吸一口气,道:“一想起就烦。”上官熏风笑了:“人都是一样。
初做空中小姐时候,心想乘在机上飞来飞去,到不同的地方,见不同的人物……到了后来,天天飞,日日飞,今天在这儿,明天在那儿,永远不知道下个月在什么地方,见到飞机就害怕——人就是这样。”他凝望着她,呆了好一阵。“我感到抱歉,”她说,“让你来了,我又要离开。”“看起来,”他懊丧地苦笑,“我跟你两个,相见时总好象匆匆忙忙,时间永远不够……”“你以后……”她怔怔地,“还会来么?”“我已经说过,我不能不见你。”他咬咬唇角,“——我会想办法,我们一定会在一起。”“不要为了我而影响生意,”她急急嚷,“永远别这样说!”“你不会明白,也许,有一天……”他似乎满怀心事地说。她默默地打量他好一会,发觉他实在不是这么简单,不是那么容易了解的。侍者过来,他接过菜单。
“我来替你点菜。”他跟侍者说:“要一打鲜蚝,一个蔬菜汤,一份牛排,然后是苹果批,然后……”“你想塞死我么?”她尖叫起来,跟侍者说:“一个蔬菜汤够了。”侍者点头走开,他望望她,摇摇头。“太不听话,你太瘦了,要多吃点。”“你不能当我是猪。”她笑着说。他也笑了。
“对了,家里发生一件很可怖的事情。”蓦地,上官熏风说。“什么事?”“你送给我的日本娃娃,昨天晚上它的头部不翼而飞,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啊?”他一呆。“就是那只你送我的日本娃娃!”上官熏风奇诧地说,“昨天晚上跳完舞回家,头不见了。”“不会吧?”“真的,多么可怕!”“也许是小小莉开玩笑。”淡洋鹤猜测。“不会的!”上官熏风愕愕地,“是她发现的!她又惊又怕,怎么会是她?”“那些日本玩具,”淡洋鹤耸耸肩,“好看不中用,就是不牢固。也许一不小心,谁把它的头碰断了。”“但是我找不到头啊!”“别小孩子气,”他伸出手来在她手背轻轻一拍,“——这对我是有特别意义的。”“什么意义?”“它令我记起日本。”“日本的东京?”他笑着说,“——还在东京的雨?”“记起那个陌生人,机上粗鲁的客人,第二天变成温柔的游客。”她告诉他,“我喜欢那个日本娃娃,因为它的眼睛像你的眼睛。”他有一刹间的失神。
然后他深深地凝望着她。“我还会再到日本去。”他低喃,“——我再去替你买一个……一样的。”跟着,他低下头,沉默了。她睁着眼看着他,奇怪他突然会这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