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得到找不到又如何,是生是死又如何,都是没有结果的结果。
目光缓缓的流过萃锦园的一草一木,离开王府,离开安州,她竟无处可去。
身后传来阴冷的寒意,似有杀气袭来。
依依陡的回身,正触上高衍凛冽阴森的目光。
“滚。”高衍目光扫过依依,落在玉冰身上时,已是柔情万重。
高衍目中的变化,让依依心中凄然,内院姬妾成群,高衍看到了她们每一个人,却没将她们看入眼底,她们就像萃锦园中的花草一般,成了高衍双目中的过客,只有玉冰留在高衍的眼底,并走到他心底深处。
依依心中泛酸的对着高衍淡淡一笑,猛地一个跃身来到玉冰的身后,伸手扼住玉冰的喉咙。
高衍一脸阴狠,目光噬血,四周的杀意急遽翻腾,“放开她。”
他最痛恨的就是别人用玉冰来威胁他,更何况依依应该知道,玉冰对他而言有多重要,她就是他心尖上至关重要的一滴血,维系着他的心跳。
元少棕和孟达赶来,见此情形,暗自一惊。
孟达单膝侧跪,“王爷,属下该死。”依依在密室一直叫喊,说身体不适。他从洞口见依依疼痛难耐,便开门问她如何,没想到她人影一闪就窜了出去,孟达反手一掌击在她的臂上,再击第二掌时,依依人影一晃,就不见了。
高衍无心理会孟达的请罪,伸手一扬,孟达手中长剑出鞘,握在高衍的手中。
长发愤怒张扬,如妖魔般,缓缓走向依依。
依依仍旧淡笑,手上微微用力,“王爷若再往前一步,就别怪妾身心狠。”
高衍止步,唇角渗出轻蔑的冷笑,手中长剑以雷霆之势挥出。长剑迫至,依依手下一松,腰身一弯避开长剑。高衍身形瞬间闪至玉冰身边,伸手揽起玉冰的腰肢,紧紧箍在怀中,身子凌空之时,单脚踢出即将落地的长剑。
“不要,高衍。”玉冰惊吼道,她明明感觉到依依的手在颤抖,她手上的力气根本扼不死自己。
玉冰被高衍揽在怀里落在一旁,欲抬眸望向依依。高衍手臂一举,雪白广袖遮住了玉冰的视线,“别看。”
她知道高衍不想让她看到血腥的场面,可是早在嫁来的路上,她就看到了腥风血雨。赐婚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她喋血的一生,“她不是求生,是求死。”
高衍微愣,缓缓放下胳膊,转身看向躺在地上的依依,长剑没入她的腹部,直至剑柄。
高衍揽着玉冰来到依依身边,玉冰叹息道,“你这是何苦?”
“王爷,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妾身……”依依气若游丝,殷殷的望着高衍。
高衍垂下双目,眼底是幽寂的潭水,无波无澜,落在依依的心里,一如平静的水面散出无边的寒意和绝望。
依依心酸一笑,转眸望向玉冰,目中是羡慕,是凄凉,复而转向高衍,“我们……有什么不同……都是……你的女人……”
高衍抬眸望向眼前即将化归尘土的女人,她与内院中其她女人一样,是他的翠叶红蕊,曾经交欢于床帏,只是她们始终没能明白一点,她们是王府的女人,却不是他高衍的女人,只有玉冰才是他高衍的女人。
依依眼神涣散,喃喃细语,气息弱的低不可闻,“骆雪……骆雪……骆雪……”缓缓闭上眼睛。
落雪?玉冰茫然的望向天空……
高衍横着抱起玉冰,路过元少棕面前时,淡淡的说道,“葬了她。”这已经是他对她的厚待。
玉冰安静的窝在高衍的怀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低垂的睫毛下,双瞳如漆中,幽幽的悲伤淡淡散去,随之而来的是不着边际的茫然覆在眼底。
自古以来,成就霸业者,莫不是用敌人的鲜血洗亮铠甲,用敌人的尸骨锋利宝剑。高衍宏图霸业的路上,势必如此,脚踏亡魂,喋血而行。
玉冰伸手揽住高衍的肩膀,将额头抵住高衍的下巴,低语道,“你一定要成功,我们一定要永远在一起。”
内院中的那些女人可恨过她?他们的相爱是不是早已伤害了她们,若真是如此,她也要狠狠的与他在一起,就让她们恨吧,喋血一生她都不怕,还在乎别人的恨么?
高衍怔住,垂眸望向怀里的女人,她逞能,她要强,她不服输,可是现在的她却如此的柔弱,她是在害怕失去他么,“好,我不会离开你。”他不敢承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因为他不知道她最终的选择。
躺了足足一个月,玉冰才算痊愈。
穿好鞋袜,绾起长发。抬步就往外跑,高衍这几日都没来陪她。
还未跑到门口,就撞见手捧托盘的逐夕。
玉冰瞬间慢下脚步,讪讪一笑,“我,我出去走走。”
逐夕抿唇一笑,玉冰的那点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娘娘早膳用的太少,用点点心再出去不迟。”
向院门口瞄了一眼,没见到什么人影晃过,心中也有点泄气,“好吧。”
胡乱的吃几口,向院门口又瞄了一眼,依旧没看到人影,再无心情吃点心。抬眸看到逐夕正戏谑的笑看着自己,双眸一亮,“逐夕,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以后多笑笑。”
逐夕立时敛去笑容,“娘娘心情不佳,也不用消遣奴婢来寻开心。”
“我没有,我说的是真的。”到底是逐夕,说话一点不留面子。
“娘娘若是不吃,奴婢就撤下去了。”逐夕淡淡道。
“逐夕,别生气,我道歉还不行么?”玉冰赔笑道。
“好了,赶紧出去吧,王爷在梨树下正等着你呢!”逐夕抿唇浅笑道。
玉冰一听,抬步就跨出房门,看见高衍正在梨树下舞剑。丝白的长袍,飘逸的剑招,像一朵朵梨花随风轻舞。
一套剑法舞完,高衍的额头微微渗出细汗,玉冰拿出丝帕帮高衍拭汗,侧首对立在一角的逐夕和迎蓝说道,“给王爷沏杯茶来。”
“迎蓝去吧。”高衍淡淡的说道。
逐夕微微一愣,抬眸望向玉冰。玉冰心中也是惊讶,有些不确定,又有些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这套剑法不就是遇袭时你使的那套剑法么,后来与桓大哥比武使的也是这套剑法,对不对?”
“不错。”高衍欣赏的望了一眼玉冰,“生病的这些年,什么事也没做成,就悟出了这套剑法。”
玉冰佩服的望向高衍,“这套剑法看似与普通剑法并无二致,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它的精妙之处在于剑气凌厉,每一招的使出都能带出雷霆之势,逆水倒流。”
“没想到你还挺内行。”高衍笑道。
“哼。”玉冰得意的说道,“我又不是不会武功,再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说完后,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抬眸触到高衍似笑非笑的脸,猛然明白,她把高衍比作了猪,朝着高衍吐了吐舌头。
“之前将我比作牛,现在又将我比作猪,下次爱妃打算将本王比作什么?”高衍宠溺的刮了玉冰的鼻子说道。
听高衍称她为爱妃,玉冰羞涩一笑,踮起脚尖,伸直脖子,附在高衍的耳边说道,“比作龙可好?”
吹气如兰,高衍心神震荡,低头在玉冰的耳垂上轻轻一吻,说道,“定不负你意。”
玉冰微顿,抬眸望向高衍嫣然一笑。
上次遇袭时,高衍曾说这套剑法仍有不足之处,方才看来已趋于完善,“这套剑法可有名字?”
“我再练一遍,你瞧瞧给取个名字。”
玉冰立到一旁,完完整整的见高衍将这套剑法又演练一遍,“叫逆水十三式可好。”
“逆水剑法,好。”高衍激赏的望向玉冰,“我再练一遍,你瞧仔细了。”
玉冰不明所以的看向高衍,名字都取好了,难道给剑招命名么?
高衍剑招划出,剑锋所到之处带出剑光粼粼,剑气无声蔓延,没有边际。
“一江春水。”
剑锋微转,划出剑花无数,层层翻出。
“芙蓉出水。”
高衍唇边淡笑,对于玉冰取的名字表示满意,身形飘出,剑作龙吟,俯身冲下时,鉴如长龙般游曳于江面。
“蛟龙戏水。”
“水中捞月。”
“拖泥带水。”
“水滴石穿。”
“行云流水。”
“悬河注水。”
“积水成渊。”
“覆水难收。”
“水泻千里。”
“逆水翻浪。”
还剩最后一招,玉冰望向高衍长剑带过,剑气横扫千军万马,如世间的江川绵绵不绝的奔流到海,“万水朝宗。”
高衍收剑,笑意甚浓的走向玉冰,“万水朝宗,不错,好名字。”
玉冰微抬下巴,很是得意,不就是取个名字么,“这有何难。”
“爱妃既然这么说,练起来更应易如反掌,假以时日,必定造诣非浅。”高衍笑道,将长剑放入玉冰手中,“本王拭目以待。”
玉冰脸色瞬间凝住,难怪练了一遍又一遍,原来是要教她武功,展颜一笑,“你方才没有支开逐夕,就是想让逐夕学会这套剑法。逐夕的武功本就不弱,再学会这套剑法,更是如虎添翼,保护我绝对没有问题,我看我就不要学了。”
“不行。”高衍笑着摇头。
玉冰见高衍语气坚决,没有回旋余地,心中气闷,扔掉手中长剑,“反正我不学。”
“捡起来。”高衍淡淡的说道,目光看似悠然,却有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玉冰一怔,无奈捡起长剑,心中委屈的瞪向高衍,她实在不喜欢武功。
高衍心中不忍,不露痕迹的避开玉冰的目光,“逐夕,好好督促王妃,两个月后,我来检查。”轻笼双袖,衣不沾尘的抬步离开。
“谢王爷。”逐夕躬身敬道。
清园中有一方小小的树林,两个月来,成了玉冰和逐夕练功拆招的地方。
玉冰虽不喜欢武功,但悟性不错,加之逐夕的有力督促,又有些微不足道的基础,两个月下来,这套剑法使的有模有样,只是少了所向披靡的凌厉气势。
坐在树下,看着手中的长剑,想到这两个月来身上受的不计其数的伤,心中对高衍又怨了一分。方才脚下一个不稳,后肩猛地撞在了树上,现在还疼着。
逐夕走到玉冰身后,伸手为玉冰捏了几下,玉冰叹气道,“算了,再捏也没用。”
迎蓝将茶端至玉冰面前,玉冰挥挥手,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