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六月末了,乾隆七年的北京天气出奇的热,每日屋里的冰桶两个时辰左右就要换一次,屋里还感觉不到凉爽。梦雨在里间陪太后念经抄经书,汗已经漫上额头,但梦雨似乎并未察觉。
乾隆本是来给太后请安的,听海宜姑姑说太后在念经,自己便在门口站着看了会,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那个小女人认真的表情在抄着经书,连汗爬满额头都没察觉到,直到汗水滴到抄写的经书上,才恍然大悟,赶紧用袖子擦抄好的经书,撅撅嘴皱皱眉,一副紧张的小表情,用手当扇子,不断在纸上扇。
乾隆发现自己的嘴角也在上扬,仅仅就是为了这个小女人这不经意间可爱的小表情。
太后似乎也注意到这面的小动作了,嘴角微微上扬,摇着头微笑。
正好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笑的傻愣愣乾隆,一招手“皇帝什么时候来的,快进来。”
乾隆听见太后叫自己,抬腿便走进屋里,“儿子给额娘请安,”乾隆依旧是低头礼。“赶紧坐着吧,大热天的怎么跑来了?不是告诉你不要总过来了么,你这自小就怕热的体质。”说着太后拿自己的帕子给乾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梦雨在乾隆抬脚踏进屋子的一刻,就从凳子上弹起,跪在地上请安。将这样的小心翼翼,这样的疏远,这样的公式化都看在眼里的乾隆,心里无比的难受,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他知道以前的那个梦雨,可能永远被自己给杀了。乾隆现在心里很明白,自己在等待的就是一个“一个归期未有期”的梦雨。
“丫头啊,去给哀家拿点你做的绿豆糕”
梦雨应了声“嗻”便下去拿糕点去了。
收回心疼的眼神,乾隆转向太后,“额娘,今年天气异常炎热,可千万要注意身体,让小厨房时常备着解暑的汤水、糕点”
“皇帝不用总惦记哀家,朝政要紧,从年后你这都是大事,就没见着你好好休息过,哀家可是听说,你最近连续好几个月都亥时还没休息,政事固然重要,但也要多在乎自己的身体”太后嘱咐着。
“是,儿子一定注意休息。”又和太后说了些事情,吃了几口梦雨做的绿豆糕,乾隆就离开回乾清宫了。
其实太后偶尔也会让海宜姑姑给乾隆送点梦雨做的小吃食,小糕点什么的,只是乾隆每每吃到嘴的时候,心里都会酸酸的难受。
知子莫若母,太后不难看出乾隆的疲惫,前朝的事情太后不是不知道,一件件一桩桩,哪个不是牵一发动全身。也叹息着,梦雨这个丫头也着实是倔了点。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不出格,就由着他们自己去吧。
自从彩云离开皇宫之前,皇上在慈宁宫见过梦雨一面,便已经深知自己很难再重新走进梦雨心里了,有些人她放下了,有些感情她也放下了。有时候,乾隆甚至希望梦雨是恨自己的,总比现在对自己的漠视要好。那日从慈宁宫走了之后,乾隆只是坚持了不足一个礼拜,
终于还是忍不住,又踏进了慈宁宫,又见到那个让他朝思暮念的人。
若说上一次还能看见她的小调皮,可这次已经见到的只是梦雨那见谁都一样很官方的笑容。梦雨不再避开乾隆的眼神,眼神里不再有依赖,也不再有仇恨,那种淡然让乾隆不敢直视,乾隆甚至有一丝担心,担心下一秒梦雨的眼里、心里从此再无他这个人。
“奴才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乾隆见梦雨起来,只是乖乖的立在身边,不卑不亢,不喜不怒,就那么安静的站着,乾隆终于被这种气氛打败了,忘记自己是来找太后的,默默地离开了。
“奴才恭送皇上。”梦雨望着乾隆离开的脚步,平淡的说。
在接下来的几天,吴书来每天都需要面对乾隆那张幽怨的脸,吴书来见过乾隆的任何表情,也都知道应对的方法,但是这幽怨的表情,吴书来真心不会应对,他从来没想到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乾隆的脸上。
乾隆这几日的状态,忙完政务之后,多数的情况都是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偶尔会拿起毛笔,在纸上写几个字。就在这样阴郁的氛围下,终于没有坚持够一个礼拜,乾隆病了。深思倦怠,终日脸上没有笑容,也不爱说话。
太医诊脉,已经出现发热和嗜睡的症状,脸色也相当的不好。太后听了吴书来的报告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乾清宫,却正赶上小良子收拾乾隆咳出来那星星点点的血,心疼一瞬间充满了太后的心。
太后走向乾隆,把手伸向乾隆脸的时候,却被虚弱的乾隆躲开了。乾隆知道母亲心疼自己,这么虚弱的自己,乾隆可以想象母亲的心会有多么的刺痛,只是乾隆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梦雨,尤其病倒的这几天,每天脑海里都是梦雨的影子,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
乾隆望着太后,虚弱的笑了笑,太后在看见这笑容,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吴书来和海宜都知趣的退了下去,只留下乾隆和太后。
“皇帝,不要再苦了自己了,何必。”太后握着乾隆的手,想劝他放下。
“额娘,儿子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了,有时候儿子甚至在想,也许就这样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额娘,你告诉儿子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她的心?”说到这里,两人都已经泣不成声,太后看着无比悲伤的乾隆,如万箭穿心般。太后就这样看着乾隆足足有半个钟头,一边看一边悄悄的流眼泪,而乾隆也在呜咽中睡着了。太后摸了一下乾隆的脸颊,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走出了乾清宫。
海宜和吴书来一脸阴郁的在门口守着,看到太后从里面出来,海宜便迎了上去,而吴书来则退回到房间里继续侍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