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赵振海,男,78岁,某省农业厅离休老厅长。
小岩:女,21岁,大学生,老厅长孙女。
王秀瑛:女,83岁,胶东地区某县普渡口村人,老厅长原配夫人。”
村支书:50岁,普渡口村党支部书记。
老羊倌:70岁,普渡口村人。
时间:冬天,已进人腊月二十二时节。
舞台布景: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远处山岭叠嶂。
幕启:一年轻姑娘手拉一老爷子走来。姑娘短发,白晰面孔,带一副近视镜,气喘嘘嘘。姑娘是在京就读大学生,老爷子是省农业厅离休厅长,是姑娘的爷爷。
小岩:(埋怨地对爷爷)爷爷,您看,天气这么冷,上哪儿去找人呢?
赵振海:(安慰她)傻丫头,别心急,我们只要有功夫,有信心,就一定能找到她。
小岩:(脚一跺,不高兴地)爷爷,去年放暑假,我跟您回老家来找了半个月,找到了六个王秀瑛,您说都不是。我问您,这个名叫王秀瑛的老太太,她到底是咱们的什么亲戚?
赵振海:这个,你小孩子就不懂了。
小岩:(嘴一噘)就因为不懂才问您呐。
赵振海:这个,是秘密,你见到了自然会知道的。
小岩:哼,您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我问过我奶奶,我奶奶就反对您回去找王秀英。
赵振海:(反驳)她呀,一辈子除了当医生、当教授,什么也不懂。
小岩:(神密地问)爷爷,八成是你年轻时候恋人吧?
赵振海:(停顿了下)恋人?哼,不是恋人,而是结了婚的爱人。
小岩:(惊讶地)爱人?还结了婚?
赵振海:对呀,(深有感慨地)我15岁那年,我父母,噢,对了,也就是你的老你的老爷爷、老奶奶非逼我结婚成亲,从留驾村给我娶了一个小名叫香兰,大名叫王秀瑛的媳妇。那时,我的媳妇比我大5岁,我呐,刚刚15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小岩:那您同意结婚了?
赵振海:我不愿意,可哪行呢?家法厉害着哪。就这样,我和王秀瑛就被你的老爷爷锁在屋里算成亲了。
小岩:,真的?
赵振海:结果,到了半夜,我俩谁也未睡觉,你猜怎么样?
赵振海:我对王秀瑛说,大姐,我还是个孩子,我不能跟你成亲,现在日本鬼子还在欺负我们中国人,我要去参军,你答应我吧。
小岩:(着急地)她答应了?
赵振海:(点头)她是答应了,可她哭了,她知道我不喜欢她,我也不愿意结婚,可她还是答应了我。
小岩:哦,这么说,她还挺开明的。
赵振海:你不知道,过去结婚,家里在坑头上放上两碗凉水,第二天早上,家里人还要看你喝了没有,当然,这是老习惯了。我是从窗户上爬出来的,临走的时候,我端起一碗凉水,给王秀瑛跪下了,说:大姐,对不起了,我要走了,就头一仰,将凉水喝下去。
小岩:(不解地)为什么要喝凉水?
赵振海:这个嘛,喝了凉水,就证明没有成亲。
小岩:(若有所思地)哦,那后来呢?
赵振海:后来?我连夜跑出去参加了区中队,后来又编到了野战军,在部队上一干就是八年。(学现代京剧腔)嘿,八年了,别提他了(笑)。
小岩:爷爷,您是哪一年参军的?
赵振海:四三年秋天,正是收秋庄稼的时候。
小岩:那王秀瑛呢?以后您回家见过她吗?
赵振海:没有。我走后,王秀瑛在咱们家当了五年媳妇,挺孝顺的,见我一直未回家,就回了娘家,从此再没见面。
小岩:她现在要是还活着,也该83岁吧?
赵振海:(点点头)是啊,,我都78岁了,比我大五岁,也不知道人还分健在不健在……
小岩:爷爷,您这几年一直在迫切地寻找王秀瑛,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赵振海:我离休十多年了,这一辈子就这么点儿事,找到王秀瑛,给人家赔理道歉,也好算清自己的良心帐。否则,我一辈子到死都不瞑目。
小岩:爷爷让我说您也不欠她什么的。旧社会,那是包办婚姻,不算数。
赵振海:哎,话可不能那样说,人家王秀瑛好歹也是我们家明媒正娶过来的。”
小岩:(嗔怪地)怪不得,我奶奶时常怪您,说您这辈子,都叫王秀瑛把魂儿勾去了。(笑)
俩人说着走到了村口,见村碑上写“普渡口村”。
赵振海:到了。(高兴地)咱们打听一下再说。
一老倌赶群羊走过,赵振海上前问他:“老哥,打听一个人,请问你们村有没有一个叫王秀瑛的老人啊?”
老羊倌:(一愣,点点头)是有个叫王秀瑛的孤寡老人,八十多岁了。喂,你是她什么亲戚?
赵振海:(没马上领会过来)亲戚?噢,对对对,是亲戚。她住在哪?
老羊倌:(手一指)在村最东头那三间独院草房里住。(自语)没听说她有什么亲戚呀。
赵振海:(忙致谢)谢谢了。(对小岩)走,咱们走。
小岩:老天保佑,但愿这回总算没白跑。二人走到村东头独院前,敲门。
屋内应声:“谁呀?”一老太太开门。怔住,打量这两位不速之客。
赵振海:(一下认出,不禁激动地走上前去,握紧老太太的手)大姐,你认不出我来了吗?
老太太:(摇头)你是谁?
赵振海,(摘下眼镜一下跪下)大姐,我就是柳沟村的赵振海啊。
王秀瑛:(仔细一看,认真瞧了瞧,老泪纵横)振海……(忙扶起他)你从哪里来?快进屋。
(三人进屋。屋内拾掇的挺干净,墙上挂毛主席像。)
王秀瑛:(仔细瞧瞧赵振海)振海,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赵振海:不是啊。(歉疚地)大姐,我这一辈子对不起你呀!
王秀瑛:唉,六十多年了,一直没个音讯,我一直盼望着这天。那时战乱,我还以为你在战场上出事了呢。(擦泪)
赵振海:大姐,你这些年一直一个人生活吗?怎么到这个村了?
小岩:老奶奶,我爷爷离休后,找了您不知多少年呢。
王秀瑛:(打量小岩)振海,这孩子……
赵振海:(忙介绍)噢,这是我的孙女啊,对了,也是你的孙女。(拉过小岩)快,叫奶奶。
小岩:奶奶。
王秀瑛:哎,乖孩子。(转身对赵振海)我在你们柳沟老家生活了五年,见你也没有音讯,就回娘家住。可是那是旧社会,出了嫁的闺女是不允许再回娘家的,我就沿路讨饭讨到了山东边,在一个远房老姑家住下了,就再也没嫁人.我一直在心里盼你回来,一直等啊!,盼啊!差点把眼睛哭瞎了……
赵振海:(安慰她)大姐,“为了我,你这辈子受苦了,你就是的我的亲大姐。”
王秀瑛:(从箱里翻出两个旧瓷碗和一双布鞋)振海,这辈子,我什么也没保留,就保留了一对咱们成亲时,你喝凉水用过的大碗和这双我给你缝的布鞋。这么多年了,我时常拿出来看,这双布鞋,我还在上面绣着“多打鬼子”四个大字。唉,这下,总算看见你了。振海,你可知道我每当看见这些东西就哭,心里就难受……
赵振海:(见状,接过旧瓷碗和一只布鞋,震撼地)大姐,这么多年了,你还一直保存着这些……
王秀瑛:(含泪)这,这是我、我、我、我一生的寄托呀……
赵振海:(一下跪在王秀瑛跟前,呜咽着)大姐,大姐,你为我受苦了,我……
王秀瑛:(忙俯身拉起他)起来,快起来,(擦泪)都过去了,像做梦一样。
赵振海:大姐,这些年,你一个人怎么生活的?
王秀瑛:这么多年了,不要说它了。我一个人挺好,多亏了村里和镇上,给我划了五保户,每月发给七十元的生活费,我一个孤老婆子就这样凑和着过了一辈子。
三人正说着,年近50岁的村支书手拎竹篮进屋。
村支书:(见状)噢,家里还挺热闹的。(对王秀瑛)王大娘,家里来客人了吗?
王秀现(忙迎出,介绍着)是支书,怎么又送来了这么多东西?
村支书:大娘,这些鱼肉、鸡蛋是村里专门供给弱势群体和五保老人,我给您老送来了。
王秀瑛:(感动地)唉,支书,年年劳累你们了,我这里东西够吃的了。来,我告诉你个事,这位(指赵振海)就是我给你们讲过的老八路,没想到,他真的还活着,我们终于能在今天,在古稀之年见面了。
村支书:(手握赵振海)老领导,可盼到你回来了,王大娘可整整等了一辈子啊!
赵振海:是啊!这真是个悲剧。都怪我不好,没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哪!
村支书:(理解地)这也不全怪您,是当时战争的形势所迫。老领导,本来,前几年我们镇上就请王大娘去镇敬老院,可她老人家一直执意不愿去,还说非等你回来……
赵振海:(感慨地)是啊!这下可是回来了,但人也老了。(对王秀瑛)大姐,您应该听政府的安排,去敬老院生活,你往后的生活费,我们家出,不论花费多少……
王秀瑛:(摇摇头,深切地)不用了,我已83岁了,还能活几天?
村支书:(安慰她)大娘,您老是寿比南山松不老,往后您该好好享福了。
赵振海:要不,我们一块儿去省城过年。
王秀瑛;(摇头)不可以,不可以,真的使不得。我在这小山村里一辈子了住习惯了乳哪儿也不去。
赵振海:(从包里取出三千元钱递给王秀瑛)大姐,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请您收下。
王秀瑛:(执意不收)振海,我已经这把年纪了,不需要钱了,你还是带回去做别的用吧。
赵振海:(愧疚地)大姐,你该懂得我的心,我们这个年纪了,还能有什么,还能活多久?这六十多年了,这一辈子,“苦等”,这本身就是一种财富。我刚才给您说过,你就是我的亲大姐,(指指小岩)来,小岩,来,她就是你的亲孙女。
小岩:(走近王秀瑛)对呀,你就是我的亲奶奶,奶奶。
王秀瑛:(感动地)哎,好孩子。
赵振海:(深情地对王秀瑛)大姐,我是来向您赔罪的,向你道歉的,我想用我的晚年来报答你。
王秀瑛:(摇头)不可以,振海,真的使不得。
小岩:奶奶,去吧,我奶奶是个医生,也离休了,可亲热人呐。我爸爸是省城一家大企业的董事长,我们家条件好,房子大。您就去吧,去吧,到我们家去过年。
王秀瑛:(深情地对小岩)小岩,不去了。让你爸爸妈妈还有你省城的奶奶在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到山里来玩吧。
小岩:(不高兴地)不,奶奶,今年你一定要去我们家过年。我们一块走,不行吗?
王秀瑛:(推托地)不行啊,孩子,你还不懂得老年人的心。
赵振海:(转身对小岩)要不,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今天就开车来,给你这个奶奶备足过年的东西。
小岩:(高兴地)哎。
村支书:大娘,您老今年过年可热闹了,您好福气啊!
王秀瑛:(高兴地)是啊!我这也是全托共产党的福啊!
四人同笑。(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