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布政司衙门,廨房。
史近山与钱师爷叙话。
史近山:“从种种迹象来看,你与万护卫所见的那三个来历不明的人,的确有些蹊跷。按理说,若是朝中有什么动静,欧阳驸马定会派人前来报信,可为何至今未见音讯呢?若是庸人自扰的话,那这三个人是干什么的?他们所作所为的目的又是什么?“
钱中保:“大人无需焦虑,说不定欧阳驸马派的人正在路上呢?”
史近山:“我不愿此时接到他的音讯。”
天近黄昏,武昌城外。
柳如烟马上抱拳施礼:“各位辛苦,在下是京城来的,到布政司衙门公干,恕不下马,包涵了,包涵了!”
守城军兵:“不客气,请吧!”
柳如烟、曾雅芝策马进城。
“君子居”客店门前。
柳如烟勒马对曾雅芝道:“师妹,请在此店中等我,为兄把信送到,即来此店寻你!”
曾雅芝:“师兄去吧!小妹在此等您!”
柳如烟策马沿大街西行。马蹄哒哒直奔湖广布政司衙门而去。
布政司衙门,廨房。
当值人进内躬身禀报:“启禀大人,京城欧阳驸马府柳护卫求见!”
史近山:“有请!”
当值人去后片刻,柳如烟进内躬身施礼:“卑职,柳如烟见过大人!”
史近山:“哎呀,柳护卫,辛苦了,无须多礼,请坐!请坐!”
柳如烟:“谢大人!”
说着话,取出信札,双手呈上,落座后,与坐在一旁的钱中保点了点头。
史近山:“看茶!”
衙役敬上茶,退下。
史近山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看信。
柳如烟手端茶碗,望向窗外。
钱中保急得坐立不安,挠耳抓腮,急于知道信的内容,近前不敢,不近前又心有不甘,几番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
史近山阅毕,把信放在大腿上,双目微闭,脸上阴晴不定。有顷,重又拿起信凑近眼前浏览起来,双手不禁微微发抖,额上也渗出了汗珠。
钱中保见状,心知有异,不自觉得也慌张起来。
史近山心乱如麻的把信放于身后的折箱内,转身道:“钱师爷,陪柳护卫去膳房用餐,并安顿住处。柳护卫,恕本官不陪了!”
柳如烟:“大人太客气了,不烦大人操心,卑职想外出溜溜走走,看看这城内的大好夜景,顺便寻个客店住下即可。”
史近山:“柳护卫一路辛苦了,既然如此,就请自便吧,明日辰时来取回信。”
柳如烟:“卑职遵命!”
史近山:“柳护卫请!钱师爷,代我送送柳护卫吧!”
夜幕下,武昌城外。
一匹快马嗒!嗒!直奔城下。
马上骑手跳下马来朝城楼上高喊:“喂!是哪家大哥当值?”
城楼上,灯笼高挂。
几个守军探出头来其中一人喝道:“什么人大胆,敢夜闯城门?”
骑手:“俺是胡四,是柳林渡茶厂来的,有紧急公务要面禀史大人,请各位兄弟开开城门,让俺进去,这是耽误不起的大事!”
守军:“好!你等着,我们要禀告巡检史大人,由大人定夺!”
“好!好!请弟兄们快去快回,紧急公务,耽误不起!”
武昌城。
“君子居”酒店,门楣上书“君子居”三个隶书大字,门旁高挑两盏大红灯笼。
柳如烟信马由缰来到门前下马。
伙计上前接着马缰。
柳如烟进店,店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客官你好!请进!请进!”
柳如烟:“请问小二哥,傍晚来到贵店的曾客人住在哪个房间?”
店小二打量了柳如烟一眼,道:“客官,请随小的来吧!”
武昌城,城楼上。
守城门的军兵对城门外的胡四喊:“朋友,别焦急!马上给你开城门!”
胡四:“多谢各位兄弟了!”
城门吱嘎嘎的打开。
胡四牵马进了城门,抱拳施礼:“多谢!辛苦各位了!”遂翻身上马。
昏暗的大街上,胡四策马疾驰。
湖广布政司衙门前 ,纱灯高挂。
胡四气喘吁吁地来到衙门前滚鞍下马。
守门兵丁上前探头细看:“哦,这不是柳林渡茶厂的胡四哥吗?有什么急事。怎么像奔丧似的?”
胡四扔下马缰:“快让开,兄弟们,俺老胡这会儿没工夫陪你们扯淡!”说着话一头撞进大门里,直奔廨房而去。
布政司衙内,廨房。
当值师爷正在品茶。
胡四没头苍蝇似的闯了进来。
当值师爷大吃一惊:“你……你……”
胡四:“这位师爷,今晚是你当值吧,烦你辛苦一下,快去请了大人过来,小的是柳林渡茶厂来的,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向大人禀告!”
当值师爷面有愠色:“都什么时候了,大人早就安歇了,明天再说吧!”
胡四急了厉声道:“不行,快去通报,出了事你吃罪不起,要不我随你一块去见大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敢磨蹭……”
当值师爷愣了愣,不敢怠慢,立即窜了出去。
湖广布政司后衙,史近山寝室。
史近山穿着睡衣,睡眼朦胧地坐在太师椅子上,面得愠色。
胡四进内跪倒:“小人胡四见过大人!”
史近山:“起来吧!半夜三更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胡四爬起来,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厂督大人,让小的……”
声音越来越低……
夜,君子居酒店,客房。
柳如烟、曾雅芝正在叙话。
曾雅芝:“师兄,看您心绪不宁,似有什么心事,何不说出来让小妹听听!“
柳如烟:“师妹,欧阳伦信中说的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史近山看信后,浑身打战,双手发抖,额上全是冷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大事,否则象史近山这样的封疆大吏,绝不会惊慌失措到如此地步。”
曾雅芝:“欧阳伦小人得志,又心如蛇蝎,决不会有什么好事,可又是什么事呢?”
柳如烟:“这样吧,师妹,我马上再去趟布政司衙门,看看欧阳伦信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曾雅芝:“师兄,布政司衙门护卫众多,你一人前往小妹放心不下,我想陪师兄一同前往!”言毕,深情地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看了一眼曾雅芝,思片刻,点了点头:“好!”
随即二人耳语有顷,曾雅芝连连点头。
夜深沉,月光惨淡。
湖广布政司衙门外。
二夜行人,黑巾蒙面,施展飞檐走壁的轻身功夫越墙而进。
布政司衙门,廨房外。
二夜行人四周环顾,见无异常,一人隐于暗处,一人足尖点地直扑房内,借着月光,轻手轻脚地翻找着什么。
廨房外。
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夜行人闻声,立即隐于屏风后。
钱中保手提灯笼,蹑手蹑脚挨进房来,在墙根处的箱几里取出折匣,翻出书信,借着微弱的灯光细阅起来。
欧阳伦画外音:“史大人台鉴,正月二十七日早朝,皇上突兀钦点都察院都御使严守仁为钦差,前往福建、江西、湖广等地巡查盐、铁、米、茶、经贸及赋税入库事宜。不久即达大人治下,近日京师谣言四起,虽多系无稽失实之词,然亦恐非空穴来风,为未雨绸缪计,愚意可将数年来经办之盐、铁、米、茶之账目簿册销毁,经办知情者灭口,以除后患,否则恐授人以柄,祸及你我,悔之晚矣。此信内情万不可让任何人悉之,望大人审时度势,相机行事。皇上已年逾古稀,朽木也,且近来常感不适,只要能瞒过一年半载,则万事大吉也,切!切!”
钱中保阅毕,惊慌失措,满头大汗。急将信札放回原处,吹灭了灯笼,惊了枪的兔子似的窜出门外。
屏风后。
夜行人转出,随手拿出书札,出了门,与隐在暗处的夜行人打个手势,二人一起飞身而起,须臾间不见踪影。
“君子居”酒店,客房。
二夜行人一前一后来到门前推开门,摘下蒙面头巾,点亮蜡烛,原来是柳如烟和曾雅芝二人。
二人取出书信一起浏览起来。
览毕。
柳如烟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双手抖颤地道:“义兄啊!你为人也忒毒了!”
曾雅芝:“师兄,这书信盗来,一旦被史近山发觉如何是好?”
柳如烟:“若再将此信送还回去,被史近山发现有异,毁掉了,则无证无据了!”
二人陷于沉思。
……
忽然,曾雅芝点头道:“师兄,小妹倒有个主意,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柳如烟:“师妹,快些说来听听!”
“小妹幼时与欧阳伦一起跟爹读书写字,记得他的笔迹,摹仿起来似出一人之手,我欲摹仿他的笔迹,作一假信送回,将真信咱们收好,以待作证。师兄!你看如何?”
柳如烟深叹一口气:“虽非君子所为,但为国为民也只好如此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咎由自取’。”
湖广布政司,衙门。
柳如烟、曾雅芝黑巾蒙面,跃进高墙,几个起落扑到廨房前。刚刚稳住身形,一个护卫模样的人,率一对持枪提刀的军兵巡逻过来。
二人立即隐于暗影里,屏气敛声,注视着巡夜的兵丁。
军兵走过,走向远处。
曾雅芝原地未动。
柳如烟闪身向前推开门,轻轻地挨身进去,将假信原样放好,飞身出屋,向隐于暗处的曾雅芝打个手势。
暗处的曾雅芝点点头,二人齐腾起身形向外掠去。
布政司大堂房脊上。
柳如烟、曾雅芝故意跺脚踩碎几片瓦,声响惊动了巡逻的护卫、军兵。众军兵吆吆喝喝地向柳、曾二人飞去的方向追去。
布政司内衙,史近山卧室。
史近山被吵杂的声响惊醒,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衣,在众人的簇拥下,直奔廨房。
廨房里。
总教习万虎吹着纸媒,点燃蜡烛。
史近山四顾一周,大喝一声:“不好,有贼!”
万虎大吼一声:“护住大人,捉拿毛贼!”言毕,一高蹦了出去。
廨房里。
史近山颤抖不已地取出折匣,翻出书信看了看,叹了口粗气,把信件在蜡烛上烧掉,就势瘫倒在椅子上。
史近山紧闭双眼。
史近山画外音:“今儿是怎么啦?万虎他们中午头回来,傍晚欧阳驸马的信就到了;上半夜胡四刚走,下半夜就有人骚扰布政司衙门。邪门,这是怎么啦?着到底是怎么啦?”
廨房里。
史近山正暗想心事。
万虎一个箭步冲进来:“大人,卑职赶去时,贼人已无了踪影,这儿没事儿吧?”
史近山没好气的说:“有事就晚了,一群没用的废物。”
万虎尴尬地:“是!是!废物!废物!”
廨房外。
万虎对众护卫、兵丁道:“都给我听仔细了,大伙惊醒点,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别怪姓万的不讲交情!”
众护卫、兵丁齐声道:“总教习,放心吧!”
万虎转身:“去吧,一群没用的废物。”
翌日清晨。
湖广布政司衙门、史近山书房。
史近山将信递给柳如烟,柳如烟双手接过。
史近山:“柳护卫,烦你即刻回京,将此信交给欧阳驸马。这是二百两银票,是你一路上的盘缠,本官就不送了,回京代问公主、驸马好!”遂又喝了一声:“钱师爷,钱师爷,替本官送送柳护卫。”
柳如烟:“史大人,太客气了!不烦钱师爷相送,在下告辞!”
柳如烟尚未出门,一差役进门躬身禀报:“大人!钱师爷五鼓前就手提行囊离开衙门,不知了去向,距今已有三个时辰了。”
史近山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朝柳如烟苦笑笑,挥挥手。
柳如烟抬手一拱,转身出门,与慌张而来的谢应声碰个正着。
谢应声尴尬地点着头、讪笑着。
柳如烟笑了笑,扬长而去。
“君子居”酒店、上房。
柳如烟:“师妹,史近山已将回信给我,让我立即赶回京城。昨夜布政司衙门的文案师爷钱中保已于五更时分不辞而别,想必与欧阳伦信中所言有关。我以为史近山、欧阳伦相互勾结,祸国殃民,湖广地面必会闹出什么事来,京城那头今日也不知情形如何,所以为兄想为不使史近山、欧阳伦起疑,我立即回京,将信呈上,再借故返回湖广,师妹仍扮男装留在此地暗中探访,看史近山有何阴谋举动。”
曾雅芝:“师兄所言极是!只是要速去速回,以免小妹日夜牵挂。”
柳如烟轻轻地把曾雅芝揽到怀里,深深地点了点头。
湖广布政司衙门、客厅。
史近山、谢应声叙话。
史近山:“谢大人!”
谢应声:“卑职在!”
史近山:“前些日子,钱中保可曾为厘税司之事传过本官口谕?”
谢应声:“传过!卑职正要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