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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舞和婉儿(合章)

小舞是一个脾气古怪的女孩儿,相处两年我都没能摸懂到底哪一个性格的她,才是真实的她。她可爱的时候,腻着我有撒不完的娇,嘴比蜜甜,让我恨不得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串成项链送给她来宠她。淘气的时候,捉弄的我是苦不堪言,那时她就是魔鬼的化身,我是有多远闪多远。愤怒的时候,就不再是魔鬼的化身,而是真的魔鬼,没人敢触她霉头。据说因我顶替的那个“心七”牺牲之事,她曾经血洗过一个村庄,鸡犬不留。固执的时候,则是说一不二,一旦决定的事,必须做到。记得有一次,她半夜的时候摸进我的寝室,要我陪她去登山看日出。营地周围全是平原,哪来的山。她不听我的劝说,硬是拉着我驱车搜寻数百里。当我们最终踏上一个七八米高的小土包时,只能空着肚子欣赏日落。

我跟小舞的爱情很简单,属于老土的日久生情。那时老三和老六都在疯狂的追求她,她却对比周星驰还能说笑的他们敬而远之,整天没事就捉弄闷葫芦一般的我。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她习惯了“欺负”我,我也习惯了被她“欺负”。

说来不可思议,我们相恋一年多,不但没有过接吻,甚至连互相表白都没有。我对于爱情是懵懵懂懂,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便遭奚落,让我不敢轻易尝试。她也比我好不到哪去,据说第一次也是失败,从此小心翼翼,生怕遭拒绝后连原来的关系都不能维持。我俩一直若即若离,偶尔一个温馨的相视,就足够让我甜蜜好多天。背着大家偷偷牵牵小手,勾勾手指,就是莫大的幸福。当我被别的女郎搭讪,她就会瞪我一眼,然后跟老三、老六聊得火热。虽然知道她是故意气我,可我还是忍不住表露出患得患失的神态。而她也会见好就收,装出捉弄我的样子,偷偷来点小暧昧,逗我开心。酸酸甜甜,初恋的滋味,就是我和小舞爱情的真实写照。

单方面的表白,一句我爱你,却成为永别。当我激动的大声喊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小舞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了句替我报仇,就催促我快走。她没有对我说那三个字,甚至连我的决别之吻也拒绝了。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说出那三个字,只要她接受我的索吻,我一定会不顾一切陪着她共赴黄泉。所以她逼我立誓为她报仇,我也以此为信念,最终活着逃回国。

可活着回去又能如何?当我得知仇人之一就是组织时,如遭雷击,只有露出凄惨无奈的苦笑。断然离开组织后,我也无力对抗星旗组。小舞在我跑出十几米远回头望她时,那句深情的好好活,一直在脑中萦绕,阻止了我下去陪她的念头。

一想到小舞,一颗泪不能自已的从眼角滑落,我慌忙拭去,却还是被一直好奇的看着陷入思念中的我的小魔女瞧个正着。这一刻,我第一次见她眼中出现柔色,声音也不再冰冷:“先前我的语气态度惹你生气的话,我跟你道歉。你怔怔发了十多分钟呆,想必这些年肯定经历过许多事吧?”

丢人,我又一次在小魔女面前软弱的落泪,想来她心里更看低我了吧。其他方面我都很要强,惟有情之一事,却十分软弱。这跟我的生平有关,不论是亲情友情爱情,从小到大我都体会的很少很少,所以异常珍惜。身上的五处枪伤,其中四处都是因为营救已经被放弃同伴留下的。结果不但没能救回他们,反而数次让自己深受死亡威胁。但我却无怨无悔,就是因为我太珍惜友情。当时那伙一起进入最后选拔的战友都说,谁能跟我做兄弟,是他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小魔女等了一会儿,见我没有回答的意思,将两张照片递回我手中,宽慰道:“虽然不知道你的故事,但一切都已过去,别太执着。我不打扰你洗澡,先出去了。”

她安慰的拍了拍我肩膀,转身开门离去,顺手将门带上。再彪悍的女人,也会有母性的一面,这句话果然没有说错。只是我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此时的我早将目光放在第二张照片,那个面露腼腆微笑、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女孩身上。她是我生命的寄托,是我对于这个世界的眷恋。正因有她,我才有勇气面对这个早已厌倦的人间。

她就是婉儿,我同母异父的妹妹。为了打压小魔女的嚣张气焰,先前我将她也搬出来,冒充女友。

不能完全为自己而活,需要活下去的动力和理由,大概是我性子中最懦弱的一面吧(或许很多人无法理解,但在这个自杀已经成为潮流的年代,就当恋无可恋吧)。爱人、战友的离去,让我又成为无根之萍,孤独无依。当我知道无力为他们报仇时,整天以酒精麻醉自己,就像奶奶刚逝去时一样。我醉生梦死近4个月,被洪斌从马路边捡了回来,他是来给我送S大录取通知书的。我的近况,他一直有渠道了解,为了不使我沉沦下去,他除了通知书外还带来一个消息——我母亲已经时日无多。

头一次听到有关母亲的消息,对于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我没有一点感情。既不爱也不恨,就仿佛没她这号人一样。不过,可能是亲情的呼唤,当我得知她肝癌晚期后,还是决定去看她最后一眼。

一直以为她跟有钱人私奔后生活会过的多么幸福,可从洪斌手中拿到她的资料,才知道原来她也过得那么苦。她那个男人是个拈花惹草的主,常年为生意四处奔波,几乎全国各地都有情人,还勾引不少有夫之妇。结果几年后在广州,给人家男人捉奸在床,被当场杀死。

母亲和父亲并没有离婚,她跟那外省人私奔后,得不到名分。外省人一死,她和女儿就被那家的大哥大嫂扫地出门,无颜回乡的她只能带着女儿像乞丐一样在街头漂泊露宿。最后还是居委会的大妈可怜,才给她找了个废弃的工棚做安身之地,并介绍她当起环卫工人。

拿着洪斌给的地址,坐着出租车在邯郸郊区的农村七弯八拐,我终于找到她们如今居住的地方。眼前是一间看上去像修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家小院。就这么个破旧的落脚之地,还是前几年母亲听得一些法律知识,为女儿跟那家人的大哥大嫂打官司胜诉后得来的。当年那个男人总算做了件好事,曾托关系给了非婚生子女的婉儿一个合法地位。不过母亲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被人家几万块钱和一间遗弃的旧房子便打发掉。

敲敲门,好半天才有人将门吱呀一声打开。

“你...你找谁?”

一个少女躲在门后探出个小脑袋,那双好比卡通人物一般灵秀的大眼睛所显露的怯怯神情,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这是杨雨花家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虽漂亮却跟以前的我一样因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的少女,猜到她的身份,对她露出个很亲善的笑容。

“是...是呀,你...你是谁?”

婉儿明显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藏在门后一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和婉儿讲过她以前的事,万一婉儿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么个哥哥,贸然出口怕唐突吓到她,于是我说:“我是杨雨花老家的亲人,能让我进去见见她吗?”

“我妈老家早没亲人了,我...我也不认识你。”

说完,她就将门“砰”一声关上。我在外急忙说:“那告诉你妈妈,说龙城一个叫秦宇的人找她。”我打定主意,如果母亲已经想不起“秦宇”是谁的话,我立刻转身走掉。

小丫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又慌慌张张出现,并且快速为我打开大门,焦急的道:“我妈想见你,她现在情绪好激动,你快跟我去见见她吧,我怕她急坏。”

我将手中拎着小山般的礼品丢在门口,慌忙跟在婉儿身后走进偏屋。一进屋,就看见阴暗的角落里,一个瘦弱的身形躺在床上挣扎。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焦急的朝门口张望。是那么的急切,那么的望眼欲穿。

这就是我母亲?

小时候常听邻居在背后议论我母亲是如何的漂亮,才能勾引到有钱的外省人。角落里躺在床上那个头发稀稀疏疏,满脸皱纹,一看就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会是才四十多岁、当年被人称为小镇第一美人的母亲?

原本以为对母亲,我不存在丝毫情感。可看着眼前这个停止了挣扎,正怔怔望着我发呆,如一副骷髅骨上蒙着层人皮般的干瘦老人。望着她饱经岁月残蚀、深陷的眼窝中那晶莹渴望的泪花,我才明白什么叫血浓于水。或许她富贵的时候我会不屑一顾,可落难至此的她,让我心酸的宁愿代她受苦。

我快步走到母亲床前,哽咽着叫出一声“妈”,不理会婉儿吃惊的目光,含着泪跪下就是“砰砰砰”三个响头,以尽为人子女应有的义务。“小宇,我的儿子。”母亲激动的争扎坐起,用尽全力搂住我(我悲哀的察觉出,母亲用力的拥抱,倒不如说是挂在我身上,她腐朽的身躯已经使不上什么力了),然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先前她怕我对她怀有怨恨,怕惹我反感,连小心翼翼的招呼都不敢。

母子俩抱头痛哭好一阵,直到母亲哭得昏睡过去,我才慌忙放她躺下,小心为她捂好洗的发白的毛毯。抬头打量四周,看到门后的墙角里,按农村旧时的风俗放着棺材和寿衣,让我又是一阵心酸。

“喝...喝水。”

婉儿见我安顿母亲睡下后,将一个已经褪掉颜色的老式军绿色瓷杯递到我身前,我伸手接过,抿了一口。水很烫,却仍掩饰不住里面茶叶的霉味儿。给我倒杯水后,她搬来条凳子离我远远坐着,不时偷偷用怯怯的、好奇的目光打量我,歪着小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我发现她的目光看向她时,她立刻羞涩的低下头,不安的用手指搅动衣角。等我收回目光后,她又开始悄悄打量我。如此几次,我瞧的有趣,向她招手微笑道:“婉儿,对哥很好奇吗?坐这儿来,想怎么看,哥就让你怎么看?”我拍了拍身旁的床边。

小丫头很害羞,见我道破她偷窥我的秘密,立刻红着脸慌慌张张跑了出去。我无奈的摇摇头。不过没过多久,眼角的余光就瞧见她的小脑袋悄悄出现门边,又在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怕她再次逃走,我只好装出没看见的样子。

看母亲安睡的模样,怕是还要好一阵才醒。我突然记起放在门口的那堆礼品里,有不少零食和水果。于是起身拎回屋内,叫出跟我躲猫猫的婉儿,让她拿去吃。婉儿从我手中接过一小堆袋子,却一个都没有打开,全放在母亲枕边。穷人的孩子早懂事,我瞧的感动,这就跟当年班长买的水果,我第一时间就想着全部放在奶奶枕边一样。走过去抓出一把糖,我强行塞进她手里,她摇摇头说了句:“留给妈吃吧。”就又放了回去。

我爱怜的揉了揉她的额头,指着被我放在桌上的那堆纸袋子说:“放心吧,那里还有很多,吃完我再去买就是。”

婉儿羞涩的看了我一眼,见我眼中满是温柔和宠溺,又飞快垂下眼帘。她脸上出现一抹红晕,还好没再逃走。我从桌上的一包纸袋中捧出满满一捧糖果,将她身上那件很土很旧的白底青花布衣兜里全部塞满。这次她没有拒绝,掏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羞涩的塞进我嘴里后,才剥一颗放进自己嘴里。

经过这个小小的插曲,婉儿对我明显熟络不少。虽还是不肯跟我坐在一起,却将先前那条凳子搬到离我不足两尺的地方坐下。我俩有一搭没一塔的聊着,都是我在问,她在答。从婉儿口中我知道她其实很小就知道母亲以前有个儿子,只是没想到会来看她们。也知道这些年母亲是如何艰辛的一边扫地为生一边含辛茹苦将她抚养长大。更知道母亲发病后是承受的是怎样的痛苦,她头上稀稀拉拉的头发并不是因接受化疗掉的,而是被病痛折磨到生不如死的她,在痛苦难耐时自己用手扯掉的。这让我又不禁潸然泪下。

婉儿见我落泪,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不过她很快收住,开始说一些搞笑的事情逗我开心。比如她以前的名字叫楚楠,在学校内总是被同学嘲笑为“处男”,前年改了名以后大家都还这么叫她。她说到这的时候一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仿佛她以前的名字真的很搞笑一样,只有我听的心里直泛酸。我也是在别人的嘲笑声中长大,知道那个滋味是多么的不好受,想不到她也有这样的经历。婉儿见没能将我逗乐,也停止夸张的笑声,开始讲一些村里的趣事。比如隔壁张大妈家的大肥猫勇斗调戏西边王二嫂家鸭子的张婶家的小京巴,结果惹怒了正在进食的北面李三丫家的大黄牛。大黄牛一怒之下将猫、狗、鸭驱散出自己的领地,却顺带踩坏村长家的两块刚出苗的庄稼地,将村长媳妇气得坐在村口老槐树下大骂了一宿。

说到村长家倒霉的时候,婉儿高兴的连连拍手,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好奇的问她:“村长家和你有仇吗?怎么说到他家倒霉,你会这么开心?”

“是呀,你不知道,他们家的人好可恶。每次我从学校回家路口他家门口时,他们家老三到老六这四个光棍汉,都要拦住我说些浑话,有时还动手动脚,真恶心。”

婉儿愤愤不平的语气,让我听得心头一惊,忙道:“那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哪能呢,我又不是傻丫头。每次他们的手还没伸到我身前,我就已经大喊大叫了。周围的邻居都对我很好,一听见我的声音就会出来指责他们,他们也只好放我离去。只是今天中午我去帮妈抓药的时候,被他家老六缠住。那小子喝醉了,差点就撕烂我的衣服,好在张伯和王叔阻止了他。不过我逃跑的时候还是被他打了一巴掌,你看,现在都还红红的有些痛呢。”

说着,婉儿站起身将自己受伤的那边脸往我眼前倾,嘟着嘴很委屈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仔细看了看,见她左边的脸的确有些红肿,一阵心疼,轻轻摸了摸,问:“很疼吗?”

小丫头脸上又出现红晕,将脸偏过去脱离我的手掌,羞涩的说:“当...当时是有点啦,现在好多了,就是感觉胀胀的麻麻的。”

“那个村长家在哪啊?带哥去一下,哥帮你找他们评理。”

敢欺负我妹,轻饶不得。我发起火的样子很可怕。为了不吓到小丫头,尽管怒火中烧,我却是面带微笑。

“还是不要去了。他们家生了六个,都是儿子,全壮的像牛犊似的,在我们这里称王称霸。你去闹的话,肯定要吃亏。”

“没事儿,哥是文明人,就过去跟他们讲讲理。被人欺负要是一直都忍气吞声,只会助涨坏人的气焰。他们会以为你好欺负,以后没事就欺负你。帮哥带路吧,哥跟他们好好讲讲理。要让他们知道咱们家不再只有孤儿寡母,也有能顶天的男人,不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

小丫头见我说的认真有理,略微想了想,歪着脑袋既可爱又有点不放心的问:“真的就只讲理?”

“嗯。”我点点头。

讲道理?我在心中冷笑,笨嘴笨舌的我向来都只会用拳头讲道理。小丫头哪知我心中所想,见有人肯替她出头,显得十分开心。站起身像个小孩儿一样蹦蹦跳跳在前面带路,边走边给我介绍周围住的都是哪个邻居,我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村长家离母亲家只有不到100米的距离,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四周用三米高的围墙隔着。朱红的大门雕梁画栋,红墙绿瓦,很有古韵。婉儿站在门前,回头望望我,用眼神叮嘱“别跟人家动手”。见我点头同意,才“咚咚咚”叩响门上的铜环。

“他妈谁呀,叫魂儿呐?”

婉儿敲了好半天才有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院内响起,接着不久,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材矮小、四肢粗短的男人站在门前。

“哎呀,是俺老婆啊。这咋整的,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

男人一见婉儿,满脸的不爽瞬间被淫光代替,搓着手一副快要流口水的猪哥样。婉儿吓得急忙后退几步,闪身藏在我身后。我握住她的手轻轻拉了几次,她才带着羞涩和忐忑站出来,直面那个矮冬瓜一样的男人。

“你小子是谁,跟俺老婆啥关系?”

冬瓜男目光一直放在婉儿身上,先前当我不存在,这时见我和婉儿的手扣在一起,才黑着脸扭头问我。

“他是谁?”

我扭头问婉儿,对眼前的冬瓜男不削一顾。婉儿怯怯的看一眼冬瓜男,低声答道:“他是王四娃,村长家老四。”然后又急忙对因我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而快要暴走的冬瓜男说:“他是我哥。”

这是婉儿第一次叫我哥,虽然是对外人说的,但还是让我一阵幸福。冬瓜男一听婉儿对我的介绍,怒火立刻消失,眼中虽有疑惑,但还是堆出讨好的笑容,道:“原来是大舅哥啊,失敬失...”

“谁是你大舅哥,凭你,配么?”

我冷声打断王四娃。然后打量一翻二十五六岁,身高只有一米五几,满脸络腮胡子的他,露出一脸不屑。

“哟喝,小子,挺冲啊。老实跟你说吧,楚婉这丫头除了嫁给俺王家的人,俺看这片地儿还有谁敢娶她。别以为叫你声大舅哥,**就多么了不起,那是看在楚婉的面儿上。不然就你这副敢看不起老子的模样,信不信老子削你。”

王四娃见我与他不对付,立刻变脸。满脸横肉狰狞的将衬衣胸前的两颗扣子解开,接着挽起衣袖,走到我面前,用力推搡了我一掌。我故意跌倒在地。

“你怎么能这样。哥,你没事吧?”

婉儿恼怒的指责王四娃一句,然后面带焦急的将我拉起,替我拍身上的尘土。她偷偷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别冲动。

“没事儿,婉儿,你在这别动,哥跟他讲讲理。”

我从不恃武力欺人,但被人欺负时也从不手软。本就是来找事儿的,王四娃推搡我,正好给我动手的借口。

“哟,小子,还敢用这么横的眼神看你老子,你爹今天...哎呦。”

王四娃举起巴掌想扇我,被我中途抓住手腕拉他一趔趄,接着膝盖重重顶了他小肚一下。他立刻满脸猪肝色,捂着肚子缩在地上哀嚎,嘴角还不时冒出青色胃水。

“哥,你...糟了,我们还是赶快先离开这儿再说。”

婉儿见我嘴上说是讲道理,却直接动手将王四娃放倒在地,眼神中有责备、有担忧。这时小洋楼里有人在喊:“四哥,咋开个门开这么久,哥几个都还等着你玩牌呢。”婉儿听见后,急忙慌张的拉起我的手,想将我带离这是非之地。我站着没动。而就在此时,洋楼的门口出现个人影,向院门方向懒洋洋扫了一眼,立刻大叫:“三哥、狗子,你们快来啊,俺四哥给人打啦。”

“哥,你快跑,我去帮你阻挡他们一下。快啊,记住,先别回家!”

婉儿见被人发现,焦急的推着我,一脸的关切。我心中感动,刚想安慰她几句,就见七八个人影快速从洋楼内冲了出来。怕动手的时候被人伤到婉儿,我急忙绕过她向他们迎了上去。几步助跑,一个回旋式三连踢,三个冲在最前面的汉子瞬间躺在地上翻滚惨叫。第四个才举起拳头,就被我抓住手腕顺势一个过肩摔,丢出三米多远,直接摔得晕了过去。剩下的几人慌忙刹住脚,惊恐的怪叫一声,没命的逃回小洋楼。“砰”一声巨响将门关上,整栋房子的玻璃都被震的哗啦啦直响。

像这种普通的防盗门,我有把握一脚便将其踹开,但却并没有那么做。五年的磨练,早已将我以前那种争强好胜、小混混式的赶尽杀绝消磨的一干二净。按洪斌的话来讲,就是所谓的高手的觉悟。那是在我确认立开组织后,他对我说的,我们这类人没必要去跟那些普通人较真。当然,我知道他是劝诫我别去做一些为非作歹的事。

像我们这类人,真要去做一些危害社会之事的话,警察找不到一点办法。记得去年老四那个青梅竹马的老婆跟别人搞婚外情,将老四刺激的差点发疯。在外出渡假那一个月,他在东欧一个旅游胜地疯狂袭击、**那些私会情人的女人,作案高达40多起,愣是折磨得当地警方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不过最后他还是失手,被一个漂亮的法国女孩儿俘虏。那是他最后袭击的女子,没想到人家还是处NV,在那个开放浪漫的国度,简直可以用不可思议形容。他急忙“刹住车”道歉,结果两人后来居然成为恋人,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看着老四常常露出的幸福的傻笑,让我们哥几个好一阵羡慕。好在小舞及时制止了这种不正之风,连续几天将老四揍成猪头,才让那几个跃跃欲试的家伙老实下来。

唉,又扯到他们身上了。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老是将一些事莫名其妙联系到他们身上,这大概就是思念吧。

回过神来,扫了眼躺在地上的五人,又用警告的眼神盯了一会儿正趴在二楼窗户望下探风的那几人,我这才转身离去。

今天到这来是为婉儿找场子,帮她出口恶气。当然,最主要的是要让她知道,我这个哥是很疼她的,以拉近我俩间的距离。效果看来不错,当我回头时正好看见婉儿一脸崇拜加孺慕:“哥,你好厉害啊,两三秒时间就打倒四人。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那种大隐隐于市的武林高手啊?”

“丫头,武侠片看多了吧,哥只是在部队呆过。”

我走到婉儿身边,见她都快满眼冒星星了,曲指宠溺的弹了弹她的额头,招呼她回家。小丫头主动拉起我的手,还将我整条胳膊挽住,腻歪的靠在我身上,一副亲密的模样。

“哥,要是我被人欺负,你都会帮我吧?”

“那是当然啊。不过你要主动招惹别人的话,我不但不会帮你,还帮着人家一起欺负你。”

记的以前学校内的那些小太妹,都是因为有个牛B的兄弟或者亲戚才到处惹是生非学坏。看着婉儿滴溜溜乱转的眼珠,似乎在盘算什么,我赶紧给她打预防针。

“我哪有。”婉儿不依的扭了扭身子,嘟着嘴很委屈的样子,说:“都是人家欺负我。你不知道,从小到大妈都只会念叨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从来没人替我撑腰,在学校里我可被人欺负惨了。”

“哦?有多惨,跟哥说说看。”

“惨不忍睹啦,比如要我交保护费啊,帮她们做值日啊,帮她们跑腿或者做作业啊。还有不许我跟男生说话啊,不许我成绩比她们好啊,不许长得比她们漂亮啊...”

每说一条,婉儿都即可爱又认真的掰着手指数,但她最后那一条也太荒诞,我急忙说:“打住打住,怎么还要求你不许长得比她们漂亮啊?生的漂不漂亮又不是你说了算,得问问她们父母吧。”

“可不是吗,她们太不讲理了,说是我敢比她们漂亮,就用小刀划花我的脸。”

婉儿愤愤的挥舞一下拳头,转而又展颜一笑,道:“嘻嘻,其实她们是嫉妒,因为她们一个都没有我好看。不是我吹牛啊,只要我能有身漂亮的衣服,稍稍打扮一下,校花的宝座绝对是我的。”说完,婉儿摆了个可爱的POSS,露出洋洋自得的神情。

“那你怎么蒙过这关的?”

看着婉儿不时冒出撒娇的语气和神情,感觉她跟我越来越亲密,让我不由得一阵欣慰。母亲时日无多,这个妹妹就是我最后的亲人,是快要溺毙在这无趣的世界中的我,所能抓住的惟一稻草。据洪斌资料上的记载,婉儿是个很内向的女孩儿,能这么快和我亲近,足以证明我俩很投缘。

“唉,还能怎么蒙呀,扮丑呗。把头发揉乱成鸟窝,上面沾些草灰;脸上抹些脏兮兮的泥巴,再成天挂着一副傻笑,任谁见了也讨厌。”

婉儿唉声叹气一副可怜模样,只是眼中的狡黠和期盼,让我知道这小妮子扮可怜必有所求。果然...

“哥,我在学校里好没地位啊,谁都可以呼来喝去。就快到我交这个月保护费的最后期限了,你也知道咱家的状况,以前都是替她们做作业抵债。如今马上就要高三了,作业特别多,我也不想把学习的时间浪费在给她们写作业上。明天你能不能去学校找她们‘讲讲理’?”

这丫头,居然学会套用我的“讲讲理”了。不过虽说是想让我去帮她“讲讲理”,但她眼中所期待的深层次目的,其实我能猜到。经常被人欺负的她,忽然之间有了我这么个“武林高手”的哥,当然想拿去学校显摆下。这种思想我以前也有过,小时老被人嘲笑家穷,那时我就常幻想有个有钱的亲戚,突然有天来到我身边,让我穿最好的衣服坐最好的车,去恶心一下那些嘲笑我的人。这种想法说好听点叫扬眉吐气,说难听点就叫装B。

我想让婉儿扬眉吐气,如果过去被人欺负的日子对她造成什么心理阴影的话,这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但也想逗逗她,于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不是都七月底了吗,怎么还没放假啊?”

“快高三了啊,这个暑假是逢单放假,遇双补课。哥,你明天就帮帮我嘛。”

婉儿摇晃着我的手,撒娇的哀求。

“没问题,她们要多少钱,哥帮你出就是。”

我摸出皮夹,掏了四五张红票子出来,递给婉儿。

“我不要钱嘛。哥,你这么厉害,怎么还老实的要交保护费啊,要她们给你交还差不多。”

婉儿将嘴撅的老高,闷闷的把手放在衣兜,接着又摆出一副教育的架势,道:“哥,有钱也别乱浪费呀,妈以前扫一个月大街才1000多块,赚钱很幸苦的。”

见她有些郁闷的样子,怕逗的过火,我将钱塞进她的衣兜,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说:“放心吧,哥知道你的意思,明天陪你去一趟就是。这次来的匆忙,都没有给你买礼物,这些钱你拿着,喜欢什么自己买吧。”

“真的?哥,你太好了。”

婉儿高兴的蹦起来在我脸颊亲了一下,疯过之后却又突然害羞扭捏起来。在剩下那小半段路上,一直红着脸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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