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度离拖着伤体颤颤巍巍地往自己房间走去,但半路不顾下人的阻拦又转而走向方胥的房间,房间外守着几个家丁,见到方度离这副模样,都尽量掩饰着眼中的惊诧,向方度离微微行礼。
“祖父如何了?大夫怎么说?”方度离走到台阶上,看到紧闭的门扉望着门外的家丁问道。
“大夫说太师年事已高,又受了刺激,所以暂时昏迷,到底什么时候醒来大夫也没说。”
“我知道了。”方度离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满目担忧,欲推门进去。
如果依父亲所说,那祖父变成现在这样罪魁祸首便是自己,他无论如何也想去看看祖父,这些年,是祖父才让自己有了短暂的自由,也是祖父处处耐心包容他。
“二弟,我看你还是别进去打扰祖父了,大夫说祖父需要静养。”方度离正想进去,却走来一个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哥。”方度离望去,来人是方度离的大哥方度隐,他是二叔方贤之子,也是方家现在的长孙。
他的性格与他的名字实在是不符,与他谦逊温和的父亲方贤相比,多了许多锋芒和威严,以至于大家都猜测或许以后方家会让嫡孙继承家主的规矩破例,而改为长孙继承。
“祖父之病也是因你而起,别说现在祖父昏迷,就算是醒着,你难道还想让他再气一回?”方度隐高大的身躯挡在方度离面前,毫不留情面道。
方度隐看着眼前的二弟,心中不禁有些来气,他知道即使他是方家的长孙,即使他再努力再如何优秀,方家之主以后也只会是自己的二弟方度离,他不甘心。
这些年,二弟方度离处处潇洒对方家之事从不过问,论起办事能力或许也不如自己,但只是因为方度离嫡孙的身份,自己以后也不得不屈从在他面前,想到这些方度隐不禁捏紧了袖中的拳头。
“你说的也是,都是我,才害的祖父这样。”听到方度隐的话,方度离不禁垂下头,愧疚道。
“二弟还是回房好好思过吧,大伯可不会这样就原谅你。”方度隐说罢便拂袖离去了。
方度离临走时又望了望方胥的房门,内心除了愧疚自责外,也有困惑和担心,他支撑着疼痛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门便立刻被人从门外反锁了,方度离也懒得去辩解敲门。
因背后伤痕累累,方度离小心翼翼换下衣衫,趴到了床上,只要稍稍一动,痛意便一阵一阵袭来,或许自己是第一个以身试家法的人吧。
就在方度离迷迷糊糊要睡去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子与家丁说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睡意。
“我要进去看离哥哥。”那声音是灵鸢,灵鸢此时正在和门口看守的家丁交涉。
“小姐,请留步。”家丁阻扰道。
“你们也知道我是方家的唯一的小姐,连我的话都不听。”灵鸢叉着腰气呼呼道。
“小姐,您不要为难小的们,要是让大老爷知道了,小的们也难逃责罚。”
“我只是进去看看离哥哥,和他说说话,况且大伯只是说让离哥哥闭门思过,没说不让别人探望呀,我这样也不算为难你们。”灵鸢动之以理。
“小姐,这。。。这。。”家丁迟疑着。
“哎呀,你们也知道大伯最疼我啦,有什么事,我担着!”灵鸢拍拍胸脯,动之以情。
“那小姐您,您要快点。”家丁抵不过灵鸢的软硬兼施,只好开门放行。
随后听到哗啦开锁声,门打开,灵鸢便飞快跑了进来,站在床前看着方度离。
“离哥哥,你怎么样了?”灵鸢蹲下来,看着面色虚弱的方度离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你来干什么?”方度离看到这个明艳动人的妹妹,展开笑颜温柔道。
灵鸢察看了一下方度离的伤势,皱眉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摊开手小声道:“给你送药来了。”说完灵鸢还警惕地朝门外望了望。
“你拿走吧,要是让我爹知道了,就算他再疼你,你也一样要受责罚。”方度离坦然拒绝。
“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呢?”灵鸢眨着眼睛露出一抹笑容道。
“不行,我爹是何等人物,掌管着御史台的人你觉得他真的察觉不到?”他的父亲方肃以刚直不阿倍受先皇和丞相重视,而掌管着御史台的父亲也从未出过纰漏,勤恳忠诚地维护着御史台的威严,还有方家世代的清明。
虽然外人皆称赞父亲,但方度离却一直觉得父亲太过没有感情,而且固执,他从未从父亲那里获得过关爱与亲情,有时候他会觉得那样的父亲既可敬却又可怜可悲。
“那总归也是你的父亲,你是觉得若是用了这药会觉得是自己输了对吗?”灵鸢敏锐察觉出了方度离内心深处的想法。
“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可以选择我自己的生存方式,而不是走上父亲的路才算是对。”
他知道父亲一人背负着方家所有的期望与重担,他也从未见过父亲露出轻松的笑容,那样活着太过于痛苦,而他不想和他父亲一样。
“既然你不要那便算了吧。”灵鸢悻悻地将药瓶收了回去,灵鸢知道,虽然离哥哥待人有礼温柔,但唯独这固执的性格却和大伯一样。
“对了,灵鸢,你可知父亲和祖父为什么会知道关于我的那些事情?”方度离忽然想起一事,抓住灵鸢问道。
“你是指关于你经营着素华楼的事情还是与一位漂亮姐姐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事情?”灵鸢抿嘴一笑,故意道。
“我的好妹妹,你可就别刁难你可怜的哥哥了。”方度离苦笑,这实在算不得什么有颜面的事情。
灵鸢思索了片刻,不再逗方度离,皱着眉头道:“好像是一日有人送了一封信来给祖父,祖父看完了那封信后十分生气,随后便气倒了,下人便去请了大伯,我爹,三叔他们回来。”
“你可知送信的人是谁?”方度离满腹狐疑,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让这个消息走漏了呢。
灵鸢摇摇头:“我也不知,听说有人来敲门,管家去应门,却没有见到任何人,只看到被放在大门口的那封信。”
“那倒是怪了,我一直以为我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呢,还有辰枫呢?”
“他被大伯罚打扫方家祠堂半年。”
“唉,都是我牵连了他。”方度离叹了一口气,但也松了一口气。
“放心,我会关照他的,对了,离哥哥,什么时候你能带我去素华楼玩儿?”灵鸢坐在桌前双手托着下巴道。
“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别说我爹,恐怕让你爹知道我带你去那种地方,非要打断我的腿不可,难道你想看你离二哥变成个废人孤独此生吗?”方度离一听,赶紧打消灵鸢的念头。
他知道这个丫头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啥都敢干,所以连忙拒绝,不然到时候他真的要断腿不可。
“离哥哥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听言哥哥说素华楼是芳甸镇第一楼呢,在京城中也甚是有名气,我也想去瞧瞧。”灵鸢撅起小嘴,不满地抗议道。
“你别听他瞎说。”方度离扯出一丝笑,心中却对方度言的对嘴咬牙切齿。
灵鸢口中所说的言哥哥是他三叔方洄之子方度言,方度言不喜诗书,不善工笔,性格散漫,不求上进,日日在闲赋在家,却在账务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只因祖父说方家不养闲人,他才勉强答应协助处理方家的账务。
“那离哥哥能与我说说那位漂亮的姐姐吗?我保证不说去!”见一事不成,灵鸢又提一事,而她着实也对传言中那位让离哥哥都着迷的女子十分感兴趣。
“或许不用我说,你明天便能亲眼见到她了。”方度离长吁了一口气,想起父亲离开梅陇屋时的话,父亲向来说话算数,而以他对三千的了解,三千也不会拒绝父亲的邀请。
“噢?真的吗?那这样说的话,离哥哥你是十分喜欢她了?”灵鸢歪着头,眼中露出一些狡黠的目光,道。
她倒是有些期待能见到那位女子了,毕竟离哥哥文采过人,又是未来方家家主,重点是待人温柔又一表人才,曾经有多少女子倾情于他,他都没放在眼中,只是方家一生只能娶一妻的祖训,对其他爱慕的离哥哥的女子来说真不算是一件好事,也是离哥哥的损失。
“喜欢?”听到这两字方度离唇边不禁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难道不是吗?”
“喜欢吗?”方度离闭上眼,似是喃喃自语,眼前又浮现出那抹清丽的身影来。
此时,家丁却敲了敲门,提醒道:“小姐,时间差不多了。”
“离哥哥还真是没意思,我走了。”灵鸢见方度离没有表明态度,起身鼓着腮帮子道。
“嗯,你赶紧回去吧,不然让我爹知道了就麻烦了。”
“那我走了哦,要是有事,你就让他们叫我。”灵鸢笑着迈着轻快的步伐便走了。
方度离望着渐渐被门扉掩去的瘦弱身影,陷入了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