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听蝉,是我童年生活的一段美好记忆。大人似乎都会觉得蝉儿“知了、知了”地叫,挺烦的。但儿时的我几乎对所有能鸣叫的昆虫都感兴趣,如蟋蟀、纺织娘、蝉,甚至是“金虫”(一种黑色闪金光、硬壳的小昆虫,捉来拴上一根线,飞起来能发出嗡嗡声),很喜欢捉来喂养,听着它们的鸣叫,仿佛享受着美妙的音乐。以后读到了一些古人的诗,其中写蝉的不少,才知道旧时文人还有赞颂它品行高洁的习惯说法,并以此寄托自身的心志和情怀。如仅在唐诗中案头就有三首:
在狱咏蝉
骆宾王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蝉
虞世南
垂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蝉
李商隐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以平。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显然,这三首诗的共同特点是:作者多少将蝉声、蝉心和自身的遭遇等本来不相关的因素有机地联系起来了,蝉也就成了诗人的代言者。但又同中有异,正如清人施补华在《岘佣说诗》中所言:“同一咏蝉,虞世南‘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是清华人语;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亦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
正因为作者的感受不一样,蝉的叫声自然也就有了差别。有说“蝉鸣”的,显轻快之意;有说“蝉吟”的,表悠闲之情;有说“蝉唱”的,示愉悦之感;有说“蝉噪”的,传厌烦之态……在古诗中,如陆游的“蝉叫稻生芒”;李白的“槿荣芳园,蝉啸珍木”;许浑的“蝉响螳螂急”;李世民的“蝉啼觉树冷”;庾信的“惊懒妇而蝉嘶”;杜甫的“玄蝉无停号,秋燕已如客”等,皆因诗情意境之不同而用词各有差别。
我感兴趣的还有古诗中不专题写蝉但夹有写蝉的警句,颇为脍炙人口、盛传不衰。如王维《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中的“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一位老叟夏日傍晚临风听蝉之态,写得活灵活现。郎士元《送钱大》中的“暮蝉不可听,落叶岂堪闻”,抒写送别的情怀,在哀怨中透射出一分真情。……当然,作为绍兴人,我最推崇的还是王籍《入若耶溪》中的那两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在诗人笔下,会稽山水如画,幽境中透射出生机无限。这两句历来为世人称颂,自然更不必说我们这些绍兴人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