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个故事:德国著名诗人歌德到公园散步,在一条狭窄的小路上,与一位反对他的批评家相遇。那批评家傲慢无礼地说:“知道吗,我从来不给傻瓜让路。”歌德笑道:“而我正好相反。”说完,他闪到小路一旁,让批评家先过去。故事很简单,但你看到底谁是傻瓜呢?歌德让路了成了傻瓜,而批评家不给傻瓜让路,当然就不是傻瓜。可歌德之所以让路,是因为他“正好相反”,是会给傻瓜让路的。如果说批评家仔细想一想,他必定会心生愧意,而折服于歌德的“大巧若拙”。
“大巧若拙”语出《老子》第四十五章:“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大巧,自然是最高的巧;拙,则是不巧。一般而言,“巧”总是很多人都希望达到的,所以,它常常会表露得很充分,使人觉得声势尽显、锋芒毕露。而“大巧”作为最高的巧,却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反而会含蓄内敛。这是对只有其表之“小巧”的实质性超越,是一种“不巧之巧”,是“貌拙实巧”。这种表面的“拙”已是对“小巧”的超越。歌德与批评家的不同态度,正说明了这一点。它不再依人的一般理性秩序去解释世界,而是以回复生命本然的秩序为求,皈依于心灵的美丽世界的思考。所以,《滹南诗话》中有言:“以巧为巧,其巧不足,巧拙相济,则使人不厌;唯其巧者,乃能就拙为巧。”
“大巧若拙”在教育工作中是特别不可缺失的智慧。说起教育,无论是老师还是家长,想到的大多是如何口吐莲花,诲人不倦,总会过度地、居高临下地去展示长者的博识和强势,而使孩子自惭形秽、敬且远之。其实这只是一厢情愿的“小巧”,是很难让孩子以一种平等的心态收心悦诚服之效的。而真正的“大巧”,应当在追寻儿童生命本然的共同点上,以平等的朋友姿态去和孩子作推心置腹的交流。这是对客观事理的洞悉,是在大彻大悟之后,全然明白了天地自有其道。而育人之术,只能顺乎其道。这种“顺”,有时就表现为一种明智的糊涂,耐心的等候,不动声色的内敛,或虚怀若谷的低姿态。
钱钟书先生的女儿钱瑗说,从小她在学习中遇到困难。父亲并不手把手依样画葫芦地教她,而是给她十来部字典,叫她自己查找。实在遍寻不得,在愤悱的当口,父亲才出手指导。日后,她在英国进修期间,开始读不懂导师指定的那些英国古代典籍,正是靠了父亲“不教之教”培养出来的自学功力,查找资料,才让她攻克难题,取得了好成绩。钱钟书是大学者,教女儿当然不缺功底,但他奉行的正是大巧若拙的“不教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