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省毫州一中 石岩
（学号：9723208）
秋日的斜阳敛着它最后的光芒。满天似血的红霞映照着披着金衣的树丛。我栖落在一棵树的幽深处，透过叶隙凝望霞光中的景物。一串欢乐的音符倏然掠过我的耳际，我怦然心动，跟随歌声望去，那是一只归巢的小小鸟。我好熟悉这歌声，什么时候我也曾这样地唱过呢？应该是久远了罢……
我的童年是在一所大房子里度过的（就是那被人称作鸟笼的东西），那里有我亲爱的妈妈和兄弟姐妹。我们过着温馨而甜蜜的生活。我是妈妈的孩子中最美丽最娇弱的一个，所以备受宠爱。妈妈时常为我梳理羽毛，吻着我，充满爱意地说：“祝你幸福，我的孩子！”哥哥姐姐们也都怜爱地说：“她是多么可爱呀！”“她是那么的娇小，动作又是多么敏捷！”“她的歌喉好甜美！”
于是我们都欢快地歌唱起来，我说：“我真喜欢这无忧无虑的生活！这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对吗，妈妈？”
妈妈静默了，她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指向远方——那仿佛是一个极遥远极缥缈的地方：“不，孩子们，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森林，那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我们的祖辈就生活在那里——就像人们所向往的天堂月，那儿是鸟类的绿色天堂，那里有一切最美丽的景物和一切你希望看到的。”
“一切最美丽的景物！”妈妈的眼睛亮闪闪的，我从没有见过她这副神情。我们也都还想起来，并且急切地问：“为什么我们不到那片森林里去？”
可是妈妈只叹息一声，不再回答。
最年长的大哥哥说：“我们现在不是很幸福么？让我们像这样永远在一起吧！”
蓦地，妈妈的神色更加黯然，好像一层忧愁的薄雾浮上她的眼睛。“孩子们，”她用深沉的语调说，“你们要记住：不管到了哪里，你们都要快乐地生活。”
当大家都平静下来时，我还在幻想着那片森林，我多么渴望见到那“最美丽的景物”啊！ 我悄悄地问妈妈：“绿色大堂在哪里？”
妈妈微笑着说：“它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那以后，我总是做着同一个梦，梦见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有一个瑰丽的绿色天堂。
那一天春光明媚，我们正愉快地歌唱，谁也没有料到一场灾难正悄然降临。我们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一只巨手伸向我们，飞快地掠走了我的一位姐姐。我们惊恐地叫着，看着她痛苦地挣扎的样子，妈妈潸然泪下，一边嘶哑地呼喊着，一边展开翼翅卫护我们。我的兄弟姐妹一个个被掳走，妈妈励哭着，紧紧地将仅留的我拥在翼下。那只巨手终于向我伸过来……我感到一阵窒息，世界在旋转……我忽然清楚地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妈妈……
仿佛一场噩梦，醒来时，我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回想起刚刚经历的我生命中第一次的生离死别，我不禁浑身颤栗。午后的阳光很温暖，我一点点恢复了知觉，方才看清周围的事物。这是一座小巧精致的房子：洁净的餐具，雅致的玩具，还有一问粉色的封闭的小屋。房子的另一侧立着一只小鸟，他的羽毛翠绿，像湖水那样闪动着光泽，他的身体矫健而优美，但他神色忧郁。这时一个小女孩轻盈地走来，她的眼睛满蓄着温柔，玫瑰色的嘴唇带着恬静的微笑。“你好些了吗？”她轻柔地问我，“刚才你一定受了惊吓，路上又很难受吧！不过现在你安全了，你会生活得非常舒适呢！”她又对另一只小鸟说：“高兴起来好吗，昕绿？瞧你的新伙伴多么漂亮！她可爱的羽毛像浅蓝色的天空那样柔和！祝你们幸福！”
我惊魂未定的心稍稍得到了安宁，妈妈的话在我耳畔响起：“不管到了哪里，你们都要快乐地生活。”阳光洒进我的心田，我又嗅到了花朵的芳馨。
我拥有了一个名字——腾蓝。小女孩很细心地照料我们，她常常凝视着我们，轻轻唤着我们的名字，说道：“你们好可爱！”从她温柔的眸子里，我读到一种像阳光一样温暖的东西——爱。这种东西我曾经感受过——从妈妈的眼里。妈妈，她在哪儿呢？是不是还在哭泣？我的兄弟姐妹都在哪里？
听绿仍然很忧郁，他极少歌唱。每天晨羲时分，他总要仰望蔚蓝的天空，眼睛里盈溢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光彩。小女孩常常对他说一些安慰的话语。我断定他一定遭受了什么不幸。莫非他也失去了亲人？于是我问：“你也在想念你的妈妈吗？”
他一怔，随后凄凉地眨眨眼睛：“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
我很惊讶，又问：“你为什么遥望天空呢？你是在寻觅什么吗？”
他明亮的眼睛变得异常悲戚：“啊，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过着温馨甜蜜的日子。她的羽毛像雪一样洁白，她的尾翼是那样的优美，她的动作轻盈而灵巧，她有一双温柔的眼睛和一副动人的歌喉。我们曾经多么幸福啊！我们一起唱最动听的歌，一起玩耍，我们互相为对方梳理羽毛，要把彼此装扮成世界上最美丽的鸟儿。在寒冷的夜里，我们紧紧依偎着，她在我耳边微呕……”
昕绿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他的眼睛像太阳一样闪烁着炽热而又温存的光芒。
“她是谁呢？”我问。
“她是我的爱。”他回答。
爱？！这种爱我第一次见到，它不同于妈妈对我的爱和小女孩对我们的爱，但它的失去会带来同样的伤痛。
“她永远地离开了我！”听绿的神情又像惨白的月亮那样凄情，“那是在冷酷的冬季，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整个世界都变成白色。当晨光伴随最后一片雪花飘落时，雪白的她静静地躺在那里，那我所深爱的身体已经像雪一样冰冷了。她被放进一只白色的盒子里，葬在枯萎的花树下——正在这时，太阳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映照在皑皑的白雪上，放射出耀眼的光辉。我看到——我的爱，她在这一片朝晖中展开双翼，一直向太阳飞去……”
“向太阳飞去！”我激动地叫起来，“她一定是到绿色天堂去了！你知道吗，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有一片被叫做绿色天堂的大森林，那里有一切最美丽的景物和一切你希望看到的。”
“是真的吗？”昕绿惆怅地望着东方——鲜红的太阳正从玫瑰色的云朵里钻出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从一只老鸟儿那里听到过绿色天堂。我真能见到我希望看到的吗？可是我怎样才能到达那里呢？”
“会的，总有一天我们会的！”我坚定地说。
夜幕降临了。轻轻的浮云从月亮身边拂过，月亮躲在它们后面，像在面纱里微笑。星星簇拥在月亮周围喃喃细语。一颗顶可爱的小星星不停地朝我眨眼睛，仿佛要飞到我身旁，对我说：“愿你做个好梦！”于是我静静地人睡了……
我感觉自己飞起来，轻飘飘的，像云朵一样。昕绿和我一起飞着，他微笑着，没有一点忧愁的神色。空中飘荡着美妙的音乐和悦耳的歌声，它们也轻幽地飞着。透过一缕缕白云，我们看到下面许许多多美丽的景物：卷着雪花的蔚蓝色大海，熠熠放光竦立的冰山，淡紫色烟霭中睡莲形状的城堡，像彩虹般闪映着七色光芒的水晶宫……我们飞了很久很久，最后来到一座森林里，这里到处是可爱的绿色，比我们先前见到的所有景色都更加美丽——这就是绿色天堂！啊，这是最美丽的地方！树木，草地，花朵，蝴蝶，小溪，湖水，芳香，歌声……我多么爱这一切！
是谁呀？好熟悉好亲切的声音！——啊，妈妈！“我最最亲爱的孩子！”妈妈欣喜地喊道，她拥着我，吻我，流下喜悦的泪水——我又感受到了妈妈的温暖！在幸福的泪光中，我看到昕绿正在和一只美丽的白色小鸟——他的爱——热烈地亲吻，他们急切地倾诉着，狂喜地歌唱着……
“昕绿，我的孩子！”这一声慈爱的呼唤使我们安静下来——一只美丽安详的鸟儿正满怀期待地望着昕绿，“昕绿，我是你的妈妈！”啊，昕绿终于见到了他的妈妈！这时，我的兄弟姐妹们都欢笑着向我飞来……多么幸福啊！我们在绿色天堂里唱着最美丽的歌……
我和昕绿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我们和小女孩一起度过了快乐的夏天。昕绿的心清渐渐好起来——尽管他依旧每天遥望天空——我们常常为美丽的花儿歌唱，也为善良的小女孩歌唱。昕绿像大哥哥一样照顾我，有时候，他会微笑地望着我，说：“你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子！”我把我所梦见的绿色天堂讲给他听，他愈来愈相信那些都会变成现实，我们一同憧憬着那无限美好的地方。
秋天来了，凉风把花瓣一片片吹落，枯黄的叶子旋舞着坠下。“你们看，牵牛花开了呢！”小女孩手捧一朵蓝色的小喇叭，“当牵牛花开放的时候，一个金色的季节就开始了；在这个季节里，每个人都会实现一个心愿。”
然而昕绿病了。秋雨连绵，现在我们只能看到铅灰色的天空了。昕绿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他不再说话，也不再歌唱。小女孩嘴角的微笑消失了，她忧伤地望着昕绿：“昕绿，告诉我，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太阳出来的时候，你也就好了。”
可是太阳并没有出来。一个孤寂的夜晚，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依偎在昕绿身旁，静静地。“我就要死了！”我忽然听到昕绿微弱的声音，我的心在剧烈地颤抖。沉默了片刻，昕绿说：“我永远见不到绿色天堂了！”他又沉默了，在魃黑的夜里，永久地沉默了。
我一动不动地守着昕绿，感觉到他的身体一点点变冷，变僵硬，我的心也一点点变冷，变僵硬……
黎明时分，小女孩轻轻走来。她默默地，眼睛上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笼门无声地被打开，我身旁的昕绿不见了。我的心猛然间苏醒过来——这第一次的目睹死亡！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竭尽全力煽动翅膀，拼命在笼子里冲撞……“腾蓝！腾蓝！”小女孩的声音悲切至极，泪珠从她眼里簌簌下落。“不要这样啊！”她哽咽着。我精疲力竭地停下来，我的心裂成碎片飘向空中，每一片都在向我呼喊：“我永远见不到绿色天堂了！”“我永远见不到绿色天堂了！”
天晴了。天空湛蓝湛蓝，太阳似乎比往日更加灿烂。小女孩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可是她微笑了——这种微笑与以前不同，它是那么淡，那么平静。她打开笼门，轻轻将我托在掌心，“看，经历了几日凄冷的秋雨，牵牛花竟开得这样美！今天，是一个美丽的日子，对吗？”她淡淡地笑着，久久地凝视我——然后，她将我擎起：“飞吧，腾蓝，你原本是属于蓝天的！飞吧！向太阳飞去吧！飞到你梦想的地方！”
名家点评：
看过许多关于环保、爱护动物的文章，但还是被这篇《秋天的牵牛花》打动了。作者满怀对鸟的爱怜，抒情味极浓地描写了几只鸟的命运。通观全篇，拟人化的手法用得较多。鸟儿同样有难以割舍的亲情、爱情，同样有人的的喜、怒、哀、乐。鸟所幻的“绿色天堂”实际上就是环境没有遭到破坏的大森林。作者所要阐发的思想也在此。“我”所见到的鸟儿昕绿。被逮进笼里，思念着远方的爱人，向往着“绿色天堂”，终于病了，而后瞌然长逝。饲鸟的女孩子被这一景象震惊了。心生悲悯，终于醒悟，把“我”从笼里放飞。作者的愿望是要人们警醒。出发点是好的。文章语言优美，富有诗意。
程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