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子旭在大岗已经干了四个月,这四个月里虽然每天都很辛苦但是他觉得值得,不单单是挣的钱足够母子两个人的花销,更重要的是这四个月是子旭近十年来过的最幸福的一段时间。每天他都早早的离开家,然后尽可能的多干份活多挣点钱。起初母亲还要赶在子旭起床前把早饭做好,子旭心疼妈妈,就告诉她自己喜欢吃早餐店的包子,让妈妈不用麻烦了,妈妈信以为真也就不再早起。她哪里知道其实子旭很少会去吃早餐,这还是读书时候养成的习惯,那时候是为了省钱,现在也是为了省钱。甚至中午的时候大家伙都凑钱去饭店吃点好的,毕竟干的都是体力活,不吃饱了根本没有体力,可是子旭却总是单独去吃碗面或者买张卷饼对付一下,有些时候因为挣的少他就干脆不吃了,一直挺到晚上回家一起吃。他总想着省下十块八块的就可以买点妈妈爱吃的回去母子俩一起吃。
几个月下来子旭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但是身上明显有了结实的肌肉。也正是因为吃饭不定时他的胃病也更严重了,经常在干活的时候胃疼的他连腰都直不起来,一起干活的人都劝他去医院看看,但是子旭却只是笑笑说:“小毛病,一会就好了!”回家后无论多累子旭都不会表现出来,他不想让妈妈伤心。晚上妈妈会把饭提前做好等着他回来一起吃,做的菜都是子旭平时最爱吃的。
吃晚饭的时候也是母子俩最开心的时光,辛苦一天后能和自己唯一的亲人坐在一起说着开心的事情,对于子旭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历尽沧桑后失而复得的亲情更显得弥足珍贵。在这个世界应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让子旭去交换与母亲在一起的快乐,贫穷不能!艰辛不能!病魔也不能!如果这时候有个人想破坏这份幸福,我想,子旭一定会和这个人拼命!
这四个月里杨文涛偶尔会还带着那些华而不实的营养品来蹭顿饭,有时候还会把他当小学教师的女朋友马婷婷带来向子旭炫耀一番。看着他们小两口故意表现出来的郎情妾意你情我浓,子旭总有一种把他们从窗户丢出去的冲动。因为妈妈在他们走后总要给子旭上思想教育课,无非就是逼着子旭早点找个女朋友早点成家之类的话。后来只要杨文涛打电话说要来吃饭,子旭总要提前告诉他:“一个人来热情欢迎,如果带家属的话,对不起,恕不招待!”
宁馨因为工作忙的关系只来过两回,一次是端午节,一次是中秋节。但是她的电话还是经常打过来,问候她的干妈,叮嘱子旭注意身体,十足一个好姐姐。
这四个月里姚易寒时常会在到市里办事的空闲去看看子旭,请他吃顿饭,让子旭能踏实的与她相处的原因是每次她都把自己的车停在很远的地方,并且挑一个实惠的小吃部点一个或者两个家常菜,然后打电话告诉子旭自己的位置让子旭去找她。两个人就像老朋友一样,只是谈谈近况却从来不提那些子旭不喜欢的话题,更重要的是每次都是子旭买单。有时候子旭因为正在干活不能赴约她也不会勉强,随便聊两句就挂了电话。
也正因为姚易寒能替子旭着想,所以大岗的人都不知道这个身体瘦弱却永不服输的穷小子竟然会有一个身份高贵的同学。大岗的人虽然不知道子旭有个有钱的同学,但是他们却暗地里羡慕他这段时间接了个好活——替一家花店送花。这份活是子旭无意之中得来的,那天中午大岗的人都集体去吃饭了,子旭一个人坐在路边吃卷饼的时候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儿。那女孩儿直接走到子旭面前问他干不干活,说她是附近一家花店的老板,因为生意好忙不过来所以想找个临时工,主要是给附近几个老客户定时送花,每送一个客户可以得到二十块钱。子旭当然很高兴的接了这份活。
本以为挣不了多少钱,没有想到的竟然是个“肥差”,第一天子旭只用了一个小时就挣了二百块钱,因为这些花都是同一栋写字楼里的人定的。从那之后“送花”就成了子旭的固定工作,甚至有时候因为和其它的活撞车,那个老板还会等他先忙完自己的活之后再去送花。只这一个活子旭一个月就有了至少六千块的固定收入。大岗的工友们都说子旭是“交了****运”找了份好活。妈妈听李叔说起这件事情后也高兴得不得了,还让子旭在八月节那天买了两箱水果送给那个老板。
八月节过后子旭感觉妈妈的身体似乎每况愈下,夜里经常能听到她痛苦的呻吟声。在子旭的苦苦哀求下,妈妈终于同意让子旭陪着提前去医院做了一次彻底的检查。
诊断结果是在三天后出来的,子旭自己去取的结果。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癌细胞扩散百分之七十,按医生的估计妈妈剩下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看着犹如死刑判决书一般的检查结果,子旭欲哭无泪,傻傻的在医院大门口坐了一整天,一遍一遍的看着手中的检查报告,他怎么都不敢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一种深深的无力与绝望让他连呼吸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种即将失去妈妈的恐惧已经将他压垮。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失去了妈妈他连最后的一线希望都将不复存在。
“没有了妈妈就没有了家!”他在心里千百遍的重复着这句话,每重复一遍他的心就更痛一分,随着疼痛的增加他似乎感觉连自己都不复存在了。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婉莹,现在连妈妈也要失去了,他不知道自己再留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为了留住妈妈留住家他可以放弃大学,放弃爱情,甚至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现在面对这该死的病魔他却无能为力,他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与无力,更恨这上天的不公!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那个给子旭妈妈做检查的年过古稀的老教授下班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大门口的子旭,他走过来拍着子旭的肩膀很是同情的说:“孩子,我知道,任何人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可是科学是严谨的,医生不会拿患者的生命开玩笑,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都会做百分之百的努力,可是你妈妈已经到了晚期,完全治愈是没有可能的!当然,除非发生奇迹。我还想告诉你的是,你妈妈能活到现在本身已经是个奇迹了,如果不是她自己靠着顽强的毅力在支撑,恐怕两年前就已经离开人世了。”
“可是,她说上次的手术已经把癌细胞都切除了?”子旭还是不死心的追问。
“那是她在骗你,上次的手术只是延长了她的生命,她似乎有什么事情放不下,所以才支撑到现在。”
“一定是你们弄错了!我要去北京!”子旭大声的喊道!
“孩子,我告诉你,咱们医院在全国都是权威!你现在应该理智点,尽量让病人保持乐观的心态,也许能让她多留一段时间。”说完摇着头走开了。
天黑的时候子旭不得不回家了,妈妈已经打了四次电话让他回家吃饭。
到楼下的时候子旭对着路边的橱窗练习了足有十分钟,才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进了门妈妈已经把饭做好了,见子旭回来立刻招呼他洗脸吃饭。“子旭,怎么这么晚?”妈妈给子旭盛好饭心疼的问。
“啊!干了份活,老板去办事一直没回来,我们都在那儿等钱了。”子旭没敢抬头,假借着吃饭含糊的说。
“钱等到了吗?”妈妈又问。
“啊!没有!打电话说明天给。”子旭想起自己一天没干活忙回答。
勉强自己吃了一碗饭子旭就再也吃不下了,他把碗筷放下说累了就躺到床上。
妈妈也没吃多点就收拾了。看着妈妈的身影子旭赶忙用被子蒙住了头,他怕妈妈看到自己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