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一听这话,当即就是伸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只觉得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再看着熊处默那张眉清目秀的侧脸,心里对于第一混不吝这个名号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分。
而他嗷这一嗓子引起的动静可是不小,别的不说,起码朱雀大街上奉命护送公主回皇城的禁卫军人员心都是一提。
唰唰唰!
霎时间,也不知多少柄长刀宝剑在此刻尽数出鞘,直指着熊处默的所在,给人感觉如果他再有丝毫异动的话,下一刻会立马身首异处!
不过这种声势吓得到别人,自然是吓不到自诩应天第一混不吝的熊处默了。
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熊处默此刻面对禁卫军的冲霄杀意,反倒是十分淡然的拱了拱手,说,“诸位兄弟辛苦了,护送我秀熙妹妹回皇城实在是劳苦功高,一会儿事毕有空,来熊府坐坐,我熊处默一定好茶好酒的招待各位,不会让各位白忙活的。”
一干护卫一听这话,也是乐了。
心道,熊处默这么一说,给人感觉今日秀熙公主回应天能有这么大的阵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一样似的。
我的天,世上还真的有这么无耻的人呢?
不过心中这么想着,话可不能就这么贸贸然的说出口。
毕竟应天众人的心里都清楚的很,同福楼二楼的这一位,可是应天城有名的滚刀肉、混不吝。
也就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行走在众人中间的李秀熙发话了。
她的声音就像是落在银盘上的珍珠那般清脆而又好听,“没事的,这是熟人,咱们继续走吧。”
“是。”
负责护卫的禁卫军将领闻言,心中暗松了口气。他自然也怕同熊处默之间起冲突,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熊府的公子,两边都不是他惹得起的人物,到时候要真的起了什么矛盾冲突,牺牲的,还不是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么。
然而李秀熙大人有大量选择不同熊处默一般见识,这本并非就代表着,熊处默就会见好就收。
此刻看着禁卫军一干人等将刚刚抽出的刀兵又归回鞘内,他像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一样,冲着大街上的围观众人,咋呼道。
“哎呀,还是秀熙妹妹知道疼人,哥哥被你这么一说,心里暖洋洋的呢。”
熊处默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无耻了,无耻到即便是围观路人都听不下去的地步了。
不少人连连摇头,对这个应天混不吝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当然了,这只是少部分人的态度,而对于那些爱慕李秀熙公主的文人们来说,此刻听着熊处默站在高台上咋咋呼呼喊出这种话来,他们的脸都已经被气得发紫了。
一个个挽起衣袖,一副要同这熊处默拼命的架势,破口大骂道。
“有辱斯文!”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败类!”
“两个禽兽!”
“对,两个禽兽!”
……
一时间骂声四起,完全可以用群情激奋来形容了。
然而陈风听着他们的骂声,就开始越听越不淡定了,因为下面那帮家伙骂着骂着竟然是把自己也给诓进去了。
我去,我这算是躺着也中枪么,你们这帮家伙,他调戏李秀熙这个泡菜公主你们骂他也是应该的。
可是我做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呀。你们就这么骂我,要不要这么无耻?还讲不讲理了?
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扶着栏杆正准备说些什么,但也就在这时,泡菜,哦不对,是秀熙公主却是抢在了他的前面发声道。
“辛苦诸位给秀熙出头了,处默哥哥这人平日里说话大大咧咧的,但是并没有什么恶意,希望诸位能够原谅他,秀熙在这里谢过诸位了。”
秀公主冲着众人娇滴滴的一个躬身,算是给熊处默刚才的冒失和无礼道歉了。
众人看着李秀熙这个做派,场中的言论风向当即又是一变,从大骂熊处默无耻下流,变成了称赞秀公主贤良淑德,真乃天命之女。
此刻,李秀熙身穿淡紫色刺金长裙,头插凤钗,玉颈如雪,孑然傲立场中,就像是一朵傲然怒放的牡丹,贵杀百花,一时间让世上诸景好像都为之黯然失色。
然而,众人都只注意到了李秀熙面上模式化的浅笑,以及华贵的容貌,却没有注意到李秀熙眼眸深处所潜藏的那一抹不耐。
“一群该死的贱民,知不知道本公主今天的头饰有多重?压得我脖子酸死了,再不让开,改明儿我找父皇将你给统统斩首!杖毙!”
笑容之下,秀公主将自己的牙花子咬得嘎嘣作响,眼神也是从场中众人的身上挪开了,移到了同福楼二楼那嘿嘿傻笑,全然不为外人辱骂所动的熊处默身上。
“还有熊处默这个白痴!哼,混不吝就是混不吝,白生了副好皮囊了,智商方面还是跟他老爹一样,蠢得要死。本姑娘之前那么委婉的拒绝难道他就听不懂么?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看,真的是该死!”
这么说着,李秀熙下意识的抬眼,看向了窗台上的熊处默,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立马发出了一声轻咦之声。
“熊处默后面那个男人,他……”
李秀熙此刻所说的自然就是陈风了,其实伴随着秀公主的目光上移,围观众人不少人的目光也是开始朝上移动,看向了站在二楼窗口的熊处默,同样的,也看了站在熊处默身后的陈风。
这时候的陈风和刚出烂柯寺的时候,也是有了不小的区别。
不说身子骨在受了江风的磨砺以及这几日的操劳之后,变得更加精瘦和结实了,最明显的改变,还是他那个锃光瓦亮的光头不见了。
也不知是不是下山开始沾荤油的缘故,他的头发开始了疯长,从原来的光头和变成了现在精明干练的寸头,就像是后世里常见的青皮板寸那样,简单明了,再配上陈风这样长的并不算差的,仿佛刀斧雕琢出来的脸庞,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男人味儿在。
不过,秀公主看着陈风的脸庞发出这一声轻咦,自然不是因为陈风长得帅气,或者说他比较有男人味了,而是因为另外一个看起来很小,但对于女人来说,实则非常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在全场人的目光都看向他的时候,陈风的目光并没有注意着她,而是看向了别处。
秀公主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某个侍女的身上,这让她感到很愤怒,尤其是当自己都已经将目光看向他,他还是依旧不为所动的时候,这种无端愤怒变得尤为激烈。
“怎么,难道我李秀熙今天精心打扮,还比不过我身后一个不施粉黛的侍女?”
这么想着,李秀熙看着窗内的陈风,竟是鬼使神差的咳嗽了一声,像是有些热了,竟然还伸手拨弄了下自己鬓角位置垂下来的那一缕青丝。
好嘛,这下场中的氛围又是骤然一变,变得格外的暧昧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秀公主这是在冲着二楼的那两个无赖抛……抛媚眼么?”
刚刚义正言辞声讨着熊处默的一干文人,现在如同被捏住了脖子的公鸭一样,此刻仰面看着窗户上的陈风,干着瞪眼,一时间竟是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不够转了。
而站在同福楼二楼的处默兄见此也是一个愣神,还以为此番是自己的诚心终于感动了秀公主,这才让她有了回应。
“哎呀,这……这……这多不好意思呀。秀熙妹妹,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熊处默激动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掌,平日里明明是个脸皮厚到堪比城墙的家伙,但是此刻竟是羞红了脸,还露出的些许的羞怯。
下方围观众人见此,差点儿没一口老血喷出来,被熊处默这家伙给活生生的气死。
只能说,熊处默再一次用自己的无耻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而作为这场闹剧真正主角的陈风呢?
他此刻的眼里只有秀公主身后所数步开外的小张姑娘,至于别的一切,此刻都像是被他给尽数抛在了脑后。
如果说今天的李秀熙衣着华贵,艳压群芳好似一朵牡丹的话,那小张姑娘就是像是在山间默默绽放的兰花。
空谷幽兰,虽然宁静,但足以致远。
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反正在今天的陈风看来,小张姑娘比起烂柯寺离别之时,又美了数分,尤其是她的眉毛,细长细长的,既像是春日随风摇摆的柳条,又像是秋收黄昏时,藏在远方云雾里的,若隐若现的山峦。
细眉弯弯,如溪流如清泉,在陈风的心间流淌而过,竟是让他这几日轮番受挫,有些压抑的心境霎时间都好转了不少。
长出口浊气,陈风正准备说话叫她。
但也不知是不是凑巧,那小张姑娘竟也是恰好抬起了头来,一双如水的眉眼同陈风触在了一起。
百般撩拨,千种言语,均是不如此刻刹那的眉目传情。
小张姑娘乍见陈风时,眼里的惊讶、不解、感动以及最后如同夏日涓流般带着些许甜意的浅笑,同陈风眼里的那如同夏日烈阳般深情撞在了一起。
陈风的身上骤然间便起了一层鸡皮。
就像是两条河流的交汇一样,轰隆隆的撞击,白浪飞溅,再是彼此交融,汇成一条新河朝着日升月落处涌动了过去。
陈风不由得痴了。
并非是玩笑的那种痴傻,而是真的木然呆立在了场中。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最后还是熊处默一巴掌拍在了陈风的肩上,才将他给叫醒了过来。
“喂,醒醒了,人家小姑娘早都走了,你还在这里看什么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