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报复一个女人最好的又最恶毒的办法,是先勾引她让她深陷情感之中,之后又折断情缘让她陷于绝望之中……
,你想用捉泥鳅的方法捉王八,文不对题车不对路,这小子根本没打算娶,又何须用两斤钱来要要挟他,但为何为何要去招惹我女儿,她可是我的梦想和希望,如果女儿有不利我我我这老命也不要了。
“两斤钱”的父亲是个修桶匠,他姓汤因跑街走村的,礼仪颇浓的村落人称他汤师傅。汤师傅的这职业后来的人们会莫名所以,但从传统农村生活走过来的人都明白,那时节的生活用具全是木制的,而节俭是浸入骨髓的行为,一把木勺一个木桶乃至一把女人用的木梳,有些破损了决不会像后来的人们随手扔掉,而是像补了再用,鲁迅先生的鲁镇上的七斤,一个木碗打上了三十六个补钉还照常使用。这种节俭也就成就了汤师傅的修桶匠生活。这汤师傅颇喜爱自己的职业:一是走村过店听了一耳朵的传说故事,只要转过经熟人邻居听,自己马上就成了焦点,那种自豪是花钱都买不来的;二是受尊重,木器坏了自己又修不了的情况下才请他这师傅,当然敬重有加,烟酒伺候还要说一大堆恭维话,口福耳福全饱了;三是弄社会主义集体化了,农民捆绑一起苦不堪言,而他们这样弄手艺的,本也组织了个合作社,但一弄起来全都耍嘴上工夫,送上一件活计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合作社主任下令分派,分派到活计的愁眉苦脸诉苦不已,结果一个小时能干的活,两天也做不完,只得散伙。结果是那些种地的农民到年底才分红,他们走村过店仍每天有吃喝还有收入,弄上了城里人之下村人之上的中间人,令农民眼红羡慕。
享受到了手艺人的好处的汤师傅,不惜一切手段把自己的女儿也塑成了手艺人。女儿居然心灵手巧,缝制的衣服有了名气,而人又越长越美丽,自己为自己缝制的衣服显出一种高佻的曲线美,鹅蛋形白嫩的脸披一头乌黑的长发,又热情大方笑迎客人,弄得周边村落的男青年心神荡漾有事没事要往那缝衣店跑,而女青年了则是害了醋醋甚而恨恨的心情,从那店边过总要剜一眼那“衣店西施。”
汤师傅有了这样的女儿当然奇可居。他的向往是成为古老的乌氏镇上青石街旁的一员。他向往那些老店,店面门朝着青石板,楼上是住宅,总有一扇窗是临街的,推开窗扇就能看清青石街的一切景物甚而故事。而他现在的店是青石街外土公路旁的民房,一眼就看出是村落走出来的土老冒,村落中人觉得这汤师傅发了进城了,而青石街人觉得他士气而不以为佳,他有点蝙蝠似的不三不四不伦不类。他要利用女儿的奇货打入青石街,于是有了“两斤钱”之说。
那年月说这汤师傅有了广告分红什么的,那肯定是夸张的联说,但汤师傅见多识广的知识和手艺人的天然意识,使他有一种潜在的广告意识。说女儿要嫁个富人家,说要两万三万才能嫁,都俗气而遭人鄙视,他倒不是特别怕人鄙视,他只是觉得那样做太无聊而低挡,没有创意又不让人惊奇,他苦思冥想展转反侧了许多晚上,才想出了“两斤钱”的主意,说要娶他女儿,必须要有两斤钱,就是十元十元一张的摞在一起用秤称,称是两斤即可。
这消息一出现了化学般的激烈反应“那些经常到店里说话调笑的年青人不来了,即使真有衣服要缝也是把布摔在台上说,“做两件大人衣服”“一套五岁孩子衣服“,那话生硬得像石头砸在脸上。甚而门上还给人画了个大王八,只要一出门就会遇上鄙视的眼光,她感觉那是一把把刀在割她。她想哭,她不想吃饭却想呕吐,她明显地憔悴了。人家想跟她说话,哄她笑逗她玩,调笑甚而至于说几句下流话,体现的是那些质朴的农村年青人对她的向往和重视,仿佛那空气、泥土中都像和着暧昧的温暖,她喜欢这种朦胧而暧昧的味道,她的情感在这种味道中是享受是淡淡的而又绵绵不绝的幸福感觉。未曾想她父亲弄个“两斤钱”,把她的幸福感觉全毁了!
正是在“两斤钱”轰轰烈烈让人广泛传播时,晓晓决定要把她当成害死军军的秋琴一类女人来报复。要报复一个女人最好的又最恶毒的办法,是先勾引她让她深陷情感之中,之后又折断情缘让她陷于绝望之中。他与这“两斤钱不熟,蓦然接触引诱在短期内几乎不可能,而且要是给那个汤师傅财迷撞见了,不找他拼命才怪呢,那不值,难堪又丢脸!
后来他想出了“英雄救美”的故事,这故事是老掉牙了,想想也庸俗不堪,但这地方这人本就是庸俗不堪的,弄些新奇、潮流的、有创意的故事反而不适合。
故事很简单,这“两斤钱”要到姑妈家去散散心,途径一道山凹处冒出两个罩了面具的男人,先是抢了她的钱,后又来拉扯她,她挣扎呼救,正危急之时,晓晓竟踩着自行车飞驰而来,英雄似的三拳两脚把蒙面路人打跑了,又安慰了她,帮她整理了衣服,送她一块手巾揩干眼泪,用自行车搭她赶到姑妈家,而且跟她说千万不要说路上荒山遭遇的事,他自己也绝对不向外透露这件事。
很快“两斤钱”精神焕发了,这姑娘像打了活心剂似的面貌一新,人家的生硬语言鄙视的目光对她,她都以笑脸相迎,举止大方软语衣秀,弄得许多人眼怔怔地不知是自己生了病还是这姑娘中了魔!
“两斤钱”的速变自然也逃不过汤财迷(有两斤钱之说人们给他起来绰号)的眼睛,以汤财迷的精明很快知道女儿原来跟一个叫晓晓的男孩子谈情说爱了,并且也不提起“两斤钱”的前提条件。
他说知这种事一旦女儿着了魔后果不可收拾,他知道这个叫晓晓的男孩的家庭情况,人虽长的牛高马大但不务正业,不但家里有个病了的母亲,还因炸了石龙而触犯了神灵,据说三个结拜兄弟已被石龙收拾了两个,这不是个等死的人吗!但他知道这个家绝给不出“两斤钱”,说要与他女儿交往先给“两斤钱”来再说。
晓晓已有思想准备,如果弄得父母悲情弄得满城风雨是让他最难堪的后果,他扯了汤财迷在旁边说,“我老实告诉你,不是我喜欢你女儿,而是你女儿迷上了我,不要说我没有两斤钱,即使有也不给你,因为我根本没打算要你的宝贝女儿。”
这汤财迷听了这一通话气得非同小可,但想想也是,你想用捉泥鳅的方法捉王八,文不对题车不对路,这小子根本没打算娶,又何须用两斤钱来要要挟他,但为何为何要去招惹我女儿,她可是我的梦想和希望,如果女儿有不利我我我这老命也不要了。他这样想着就瞪眼揪住他,狠狠地责问:“既如此,你为何要去招惹她,你这不是故意害她吗!”
“倒不完全是故意,”他卖关子似的斜睨一眼这财迷,想这财迷气得不轻,脸都气红了,这正是他要的效果,就是要让你的“两斤钱”梦变成可怜的可鄙的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所以要半真半假,不能把实情相告,这样想着他说,“我们偶尔碰在一起,说了几句话,你女儿就喜欢上我了,我们就谈了许久她却不愿离开,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你的女儿,没得说,你先取消你的两斤钱计划,要不……
“你凭什么?”汤财迷气的脸色由红转青,想要走开,竟一个踉跄跌了一下幸亏被他一把扶住才未摔倒,他气呼呼地说,“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要我取消两斤钱计划!”
“你这么精明还要我说穿吗?”他的眼神似乎变得温柔,“你的宝贝女儿一下子爱上了我,我可以让她爱得如痴如醉要死要活,让她轻飘飘地上了云端,又突然把她从九霄去里掉下来,那么高,那可是高不可攀的顶端,捽下来会是什么样子,你不会想像不到吧!”他轻蔑地扫一扫他的脸说。
他气得全身发颤,嘴唇哆嗦一阵,嗫嚅着张了几次嘴才抖着说,“你你你为何要这这么害我,跟我我有仇仇呀!”
“没仇,因为我们素不相识,我这样做为什么!就为了你不要再害人,也不要害死了你自己的女儿!”
“你你胡说,”他气得愰一下,又要跌倒,他扶住他说,“慢慢说,别激动!”我我我我为何就害了别人,害害害了自己的女儿?”
“你想想看,你的女儿长得可人又温柔又有一份好的手艺,许多青年向往,你本来可以从容地在其中挑选或让你女儿慢慢地挑选,但你这两斤钱一弄,好多优秀的男青年望而却步,来的侧都是残缺人或老头,道理很简单,正直老实的青年人有几个能拿得出两斤钱,而拿得出的那些残缺人和老头子,都是有比较特殊的来路或东借西凑,不会有什么正常人!”他边说边盯着老头看,老头仿佛认同他的说法,脸色由青转红,像病了一场的人,慢慢恢复了正常!
“那些人我自然不会点头,我又不是卖女儿!”
“你弄出个两斤钱的事又传得那么广,就是在卖女儿!”
“胡说!”他又生气了,但已没了开头的气势,显然在情理上已经软了下来!
“我给你分析一下,看我是不是胡说,”他瞟一眼他神态,知道他在认真听,“你弄出个两斤钱来,新奇而突兀,谁都要打听并传播,这个你心里明白,就是要弄得许许多多的人都知道,这和商人卖自己的商品做广告是一回事,但人家是为了推销产品,你是为了推销自己的女儿,在形式上就是把你女儿当商品了!同时,两斤钱,虽然点子不错,别人用一张一张地数,你要用秤来称,因而有了广告,但实质的内容都是钱和人的关系,而这个人是你的宝贝女儿,那就是你把你的宝贝女儿和钱划成了等号,也就是你的女儿的价值就是两斤钱,这就像商品在商店里标了价码一样,说如此,谁都可以用钱购买,而你女儿又确实是个优秀的女儿,那些瞎子、聋子、跛子以及老头子自然要蜂涌而来,你说你不是卖吗?”
“我我我自然不会答应这些人的!”
“这我相信你,你其实是爱你的女儿的,不过是财迷心窍没花心思去深入地想一想,你不答应嫁那些人做得到,但就是有那么一个帅气而又给得出两斤钱的人,有了圆满的婚姻,但以后呢!她的婆家她的丈夫总以为是花钱买来的,能对她好吗?日子是要一天天过的,而夫妻要过一辈子的,没有信任和情感,万一生病了碰到灾难了,或那个男人碰上了比你女儿更好的女人,还能给到她的幸福吗?而且,”他停顿一下瞧瞧他的脸,这老头这一折腾似乎精神上全垮了,塌拉着眼皮一脸的憔悴,他突然可怜起这老头了,放缓了声调带些温和的意味说,“你也不要太着急,我既然碰上了,就一定对她负责,你只要保证不要再提那个两斤钱,我一定会帮她寻找个如意郎君,我相信她一定会幸福的。”
“我不再提提两斤钱这这事了!”他像泄了气的皮球。
“这就好办了,”他在心里说着,已经形成了一单计划,既打破了两斤钱的计划,也否决了他报复的意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