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刚才这场射箭比赛,你居然成为小矮人的手下败将。”彼得笑得很是勉强,企图通过这个勉强的玩笑缓和虚惊一场的紧张气氛。
“我……有些犹豫,所以箭就发得迟了。”苏珊喃喃地说,表情有些挂不住,“然而,当时我真的怕极了,我害怕这是一只特别的熊,就像你们知道的那种,一只会说话的熊。”不过说实话,苏珊确实是个善良的姑娘,即便那是只普通的熊,或者其他动物,她也是不忍心伤害的。
“这下可就难办了,”杜普鲁金表情严肃地说,“纵然,纳尼亚的大部分后代依旧还苟活在世上,而其中大部分的动物是无法发出声音的。但是,一旦陷入饥饿或恐慌,它们就可能成为我们的对头,这一点我们是无法用肉眼分辨出来的。”
“这让我想到了老布鲁恩。”苏珊脱口而出,“难道你当时就没有想到那有可能是老布鲁恩吗?”
“不,不是的,”小矮人说,“我看到了那张脸,也听见了那声咆哮,它的目的只不过是想把小姑娘作为自己的盘中餐。你不是说,你希望能在凯斯宾国王那里享受一顿丰盛的早餐?可是我不得不说一些扫兴的话。老实说,凯斯宾国王的早餐里肯定不会有什么肉类。嘿,朋友们,我有个想法,不如我们带点熊肉走吧,要知道熊肉的味道也是相当不错的,否则不久之后一定会后悔的。考虑一下吧,我们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顶多半个小时。我拍胸脯保证,你们两位壮士——请原谅我应该称呼你们为国王陛下的——知道如何收拾干净一条待宰的熊吗?”
“我们女生还是躲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吧。”苏珊别过头去对露茜说,“我可不想看那么血腥的场面,又脏又恶心!”露茜哆嗦了一下,当即起身尾随着姐姐走到一边去,边走边说:“苏,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可怕的念头划过我的脑海。”
“怎么讲?”
“如果有一天,在那个属于我们的世界里,有人向你奔过来,就像这里的兽类,但是它们的样子又都像人一样,模糊的界限让你分辨不出它们是否和你是同一物种,是否和你同一战线,难道这样的事不可怕吗?”
“我们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苏珊有些不耐烦地说,“就别瞎想了。”
收拾宰杀的熊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他们尽可能多地割下了肥美的熊肉,然后准备重新出发。熊肉用树叶包着,成了一个个黏糊糊的小肉团,让人觉得有些倒胃口。但是谁都没料到,没过多久,这些恶心的肉团就会成为美味佳肴。
他们步履艰难地踏上了前进的路,太阳悄悄地升到了中天,林间小生灵也开始欢唱,他们在一条缓缓流淌着的溪流边冲洗了沾满熊血的手。这会儿,昨天划船的疲惫和酸痛似乎也随着潺潺流动的溪水漂走了,大家的精神亢奋了起来。
“方向应该没有问题吧?”一个小时后爱德蒙不安地问道。
“一直沿着一个方向在走,估计不会出错。”彼得说,“可是如果我们沿着右边走的话,就可能会较早到河岸滩涂泥泞的路,那样走起来就要更艰难,会浪费不少的时间。”
现在除了继续走下去别无他法,前行的道路上气氛有些沉重,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只听见匆匆的脚步声和窸窸窣窣衣襟的摩擦声。
“那个该死的河口到底在哪里啊?”爱德蒙率先打破了平静。
“我还以为一会儿就能到,”彼得说,“但也只能走下去了。”爱德蒙和彼得都在无意间觉察到小矮人忧心忡忡的神色,便不再多说一句话了。
目的地虚无缥缈,他们只有不停地向前走,原本是起防护作用的铠甲现在却像一道枷锁,沉重不堪,人被罩在里面十分闷热。
“怎么会这样?”彼得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毫无征兆地,他们竟然走到了悬崖边上,向下能看到一条长长的峡谷,谷底静静流淌着溪水。对面的峭壁险峻突兀。众人中,除了爱德蒙之外(也许还有杜普鲁金),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岩石上攀爬过。
“太不幸了。”彼得说,“我们迷路了,我对这个地方一点印象都没有,真抱歉,都是我的错。”
小矮人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口哨声。
“唉,不然咱们原路返回吧,换一条别的路走。”苏珊颓然地说,“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会在这些树林里面迷路的。”
“苏珊!”露茜用责备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请不要这样说,彼得也不想这样的,他尽力了!”
“都别说了,”爱德蒙在一旁调和,“谁都有出错的时候。”
“唉!”杜普鲁金不满地抱怨道,“如果我们真的迷路了,要多久才能走出去呢。再假如,咱们真的原路返回,再找一条新路——我只是打个比方——那大事可就要耽搁了,还没等我们到达目的地,弥若兹早把凯斯宾打垮了!”
“你的意思是绝对不能回头?”露茜问。
“我也不清楚。”杜普鲁金夸张地耸了耸肩,“陛下,我们当真已经迷路了吗?这里真的不通往河口吗?”
“难道河口会在峡谷里吗?”彼得心里本来就窝着火,这会儿都快爆发了。
“陛下,或许可以说河口就在峡谷里?”小矮人不懈地追问,“你离开纳尼亚都几百年了,这期间难道不会发生某些地质变化吗?比如地震,或者哪怕就是一次塌方,都可能将山的一面劈去,仅留下寸草不生的秃岩,变成现在峡谷边上的一块陡峭的绝壁。以后,雨水冲刷,河床可能降低,也有可能形成现在我们所站着的这么一个悬崖啊!”
“呀,我怎么没想到。”彼得不好意思地说。
“陛下,开始不是还气鼓鼓的吗?”杜普鲁金有些得意,“就算这不是河口,但是看它的流向是朝向北方,最终必定汇合到那条大河。如果朝下游走,然后右拐,说不定能够找到出口。”
“看啊!快看!你们大家快看!”露茜叫了起来。
“在哪?什么?”众人的目光一起转向她手指的方向。
“狮子!”露茜激动不已,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着激动的光芒,“那是阿斯兰,你们看到了吗?”
“阿斯兰?你说阿斯兰?”彼得瞪着眼睛看着。
“在哪里呢?我怎么看不见。”苏珊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哎呀!”露茜急得又蹦又跳,“就在那里啊,阿斯兰!”
“到底在什么地方啊,露?”彼得问。
“就在那片有桉树林的山顶上。不对,是在峡谷这边,向上看——我想它在召唤我们去到它那儿,但是这个方向和你之前说的正好相反。”
“这太离谱了,难道空气会指引我们方向?”爱德蒙问。
“这个……我……我不知道啊。”露茜说,“可那不是空气,是阿斯兰焦急的脸庞。”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吭声。
“也许露茜女王陛下看到的是一头狮子。”杜普鲁金插话道,“树林里必然会有狮子,还不止一头,但它未必会指引我们方向,就像刚才那头熊一样,这头狮子不会说话也不友好。”
“噢,你不要乱讲!”露茜说,“你认为我会不认识阿斯兰吗?再说阿斯兰和普通的狮子能一样吗?”
“那么你看到的是一头很老的狮子喽,”杜普鲁金说,“过了这几百年,变老是肯定的。但是谁能保证它不会像其他动物一样,变得愚蠢凶残呢?”
露茜脸涨得通红,要不是彼得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指定会扑到杜普鲁金的身上。
“亲爱的小矮人,你不会明白我们跟阿斯兰的情感的。”彼得一边安抚露茜一边对小矮人说,“杜普鲁金,只有我们才是真正了解阿斯兰,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你绝不能对它胡乱议论了。虽然你可以不相信它,但是我们还是应该搞清楚露茜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的,阿斯兰就在那儿。我说的是真的。”露茜无力地争辩道,眼里噙着泪花。
“我们也很怀念阿斯兰,希望它能出现,露。但是我们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现在我们别无他法,大家一起做个表决吧。”爱德蒙说。
“只能这样了。”彼得回答道,“你年纪大,亲爱的小矮人,你先表态吧。是上还是下?”
“继续下,”小矮人脱口而出,“我一点也不了解阿斯兰,如果按照它的指示,恐怕一两天也到不了河口;按我说的,往下游去,再往右拐,不出两个钟头,准能到达大河。而且要是当真有狮子的话,我可不愿去招惹它们。”
“苏珊,你有什么看法?”
“露,别赌气了。”苏珊说,“我恐怕不能同意你的路线,我实在太累了,只想快点走出这漫无边际的树林,到宽阔的空地去。我也希望看到阿斯兰,可是至少你得让我们看到它的一点踪影吧。”
“爱德蒙?”彼得问。
“嗯,是这样的,”爱德蒙语速很快,脸色变得有些发红:“一年前,不,也许是一千年前,我们不要纠结时间了,第一次咱们发现纳尼亚的时候——也是露茜发现了这个迷幻的世界,但是当时我们都没相信她的话,而且数我反对得最凶,都把她急哭了。不过最后呢,事实证明露茜是对的。为了对上次我的鲁莽表示歉意,这次我愿意相信小露茜,所以我赞成向上游走。”
“爱德蒙!”露茜激动地紧紧握住爱德蒙的手。
“彼得,该你了。”苏珊说,“我多么希望……”
“喂,让我自己决定,”彼得制止了苏珊接下来的话,“我——我还是放弃这次的投票吧。”
“可是你是至高无上的王啊。”杜普鲁金严肃地提醒道。
“向下。”沉吟良久,彼得才缓缓地说,“也许露茜这次还是对的,但是……别无他法,我不能让大家去冒险。”
于是乎,他们沿着右边的悬崖,向下游出发了。露茜尾随在后面,哭得十分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