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入水,柔波四起。
晴绿望着清河边如丝垂柳,还有那水波荡漾里惊鸿掠过后渐远的影子,再看身旁以手撑颌呆望河面的诗嫣,很是无聊。
“二夫人,天色晚了,我们回吧!”
诗嫣闻言扭头看她,见晴绿渴望地望着自己,不由笑了笑。
微风转疾,漫天尘土淹了花草清香,诗嫣起身欲走,忽闻河畔传来低低哀嚎声,循声看去,便见河边趴着一只茶黄色小狗,脏乱的毛发湿湿地搭在身上,浑身是伤,看着很是可怜。
听着声响,那小狗转过身来,低声呜咽,巴巴地望着两人,眼里恐惧与哀求并存。
此时两人才瞧清楚了,这小狗耳朵比较短,脸型颇宽,鼻骨较长,身上很多血迹,脑袋上也伤痕累累,血从额头顺着眼角滑落,被水色晕染开,乍看像是流的血泪。
“这小狗可真可怜。”晴绿一脸不忍。
诗嫣眉头微蹙,眼里有些疑惑,觉得这小动物不是狗,可这凄惨模样看上去也就像狗,或许是品种不同吧。
她俯身提起小狗,在眼前转了一圈,发现这小狗两只后腿不自然的曲着,轻轻一碰,这小狗立即哀嚎不断,琥珀色的眼里甚至出现了水雾。对上这对天真的眼睛,诗嫣一愣,心中一软,神色柔和起来,抱着它转身便走。
这小狗一身伤,得找个郎中处理下。这皮外伤自己倒是能处理,可这断腿自己可处理不了。
晴绿惊道:“二夫人,这小狗这么脏,还是给我吧。”
诗嫣摇了摇头。
“二夫人,您这些天可是带回了不少流浪狗了,夫人那边最近可是……”
诗嫣脚步未停,清亮的眸子看向晴绿,晴绿连忙住了嘴。自家二夫人可真是心善,这几天出门但凡遇见这些可怜的小东西便带回家,也不管夫人越来越糟糕的脸色。
……
“去!去!去!没事儿撑得,给狗看什么病!”
“姑娘啊,我这儿是给人看病的地方,可不是给狗看的!”
“不看!不看!”
诗嫣和晴绿呆呆地望着眼前紧闭的医馆大门,很是无奈。连去了几家都这样,一开始热情地迎人进去,待听了是要给狗治伤,都把两人给赶了出来。
“二夫人,咱们怎么办呢?”
诗嫣低头看着怀中恹恹的小狗,抿了抿嘴,冲晴绿无奈一笑。
晴绿恨恨道:“哼,都是势利小人,装腔作势,看人都看得,看狗怎么就不能看了?”
诗嫣闻言觉得好笑,看了看一脸怒意的晴绿,轻轻摇头。
先回去再说。
天空落日不再,天色依旧亮堂,红霞千里向东而去。
路上归家之人多了起来。
大路上,人群中,有个中年黑衣人转角便停住了,抬头望了望红艳艳的晚霞,脸上有些落寞,转瞬便又恢复一脸冷意。
诗嫣两人路过时,晴绿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停步不前的此人。
两人背着晚霞而行,脸便在暗中。黑衣人望罢晚霞,乍一低头,只觉背光的两人再暗了几分。他皱了皱眉,觉得那青衣女子似乎有些眼熟,微微摇头,待眼睛复了清明,转头看去,只见女子背影清卓,她身边丫鬟正笑说着什么。
他叹了口气,刚望罢晚霞眼睛微花,怎么看谁都熟悉?大概是因为自己厌倦了这般漫无目的的任务,这二十年来,甚少归家,初时家里还有信件往来,后来便只有自己去信再无回信,定是妻儿对自己再无期待了吧。
他脸色一暗,复又阴冷。
他循着清河查了余二十年,那女孩依旧毫无消息。也是,当初那孩子那般小,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的可能很小,可主上依旧四处派人寻找,能寻到什么?所幸,最近终于来了消息,只寻这二十年,再有几月寻不到丝毫消息,那么便不再寻了。
为了这孩子,自己可是从弱冠寻到了不惑,如今终于要解脱了。
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有无奈,有愤恨,有不甘,有解脱。
王黑脸满脸堆起笑容,有些不安地看着坐在眼前的黑衣人。这人今日依旧蒙面,依旧阴冷地看着自己,他想着自己寻到的人此时正在隔壁屋子,心下稍安。
“这几人都符合您说的条件,只是紫玉一物,从没人瞧见过,您看……”
“人呢?”黑衣人冷冷问道。
“都在隔壁呢,您是今儿看还是……”
“带我去看看。”
开门出去,赵老四一脸谄笑地迎上来,那双金鱼眼灼灼地望着黑衣人,神情看上去有些怪异。这人便是王黑脸的贵人啊,自己在他面前混个脸熟应该也能有不少好处吧。
黑衣人看赵老四一眼,眉头一皱,王黑脸立即挥手,“去!去!爷要看看货,你去开门,别在这儿杵着。”
赵老四欢快地应了一声,开门进去,恭敬地候在门边。
屋内的人听见声响顿时抬头看来,满脸惊恐地望着眼前几人。
没有床没有桌椅凳子,屋内格外空旷,只一地的杂草。草堆上瘫坐着五个面如土色的女子,五人手脚被捆着,嘴里也塞着碎布,此时浑身颤抖,惊恐不已,她们的衣衫有些凌乱,裙角有撕裂的痕迹,原来绑她们手脚的布条与塞在她们嘴里的碎布都是取自她们的衣衫。
这几个女子模样虽不说艳丽无双,倒也周正,王黑脸几人夜里看着也是心痒难耐,可他们不知这位爷寻这些女子做什么,倒也没对这些女子做出什么事儿来,只过了过手瘾。
黑衣人冷哼一声,瞥了王黑脸一眼,这人倒是会利用,绳子都免了。
看着惨白着脸的几个女子,黑衣人走上前去。
这两日几个女子一直担惊受怕,不知自己会面临什么,那几个泼皮又时常对她们动手动脚,她们既恐惧又厌恶,所幸他们没对自己做出更过分的事来。此时见王黑脸与赵老四满脸讨好之色地随着那黑衣人进来,她们自然知晓了这人才是决定她们命运的人。
见黑衣人上前来,几女嘴里含糊不清地呜咽着,颤抖着往身后缩去,脸色煞白,满眼惊恐的望着越来越近的那人。
黑衣人淡淡地看着几人,面罩下嘲讽一笑。蹲下身来,仔细瞧了瞧几人,甚至捏着她们的下颌强迫她们抬起头,看着几张惊恐却长的一般的脸,他没有过多的表情,没有期待没有失望没有释然没有放松,似乎瞧了千百张一样的脸,此时这几张脸摆在眼前,再也无法激起他半分情绪。
依旧不是。他寻了她余二十年,剩下的情绪只剩下漠然。
黑衣人起身,不再看地上女子一眼。抬手扔给王黑脸一个袋子,王黑脸颤着手接过,入手沉重,一摸便知道是什么,脸上立即笑开了花,只是一张脸颇黑,牙也黑,这笑便好看不起来。
“谢谢爷!这几个女的……”
“处理了。”黑衣人头也不回地跨出门去。
处理了?王黑脸脸上笑容一僵,银钱入手的喜悦转为惊愕,“爷……”
门外只剩夜色黯淡,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黑……黑脸哥,咱们这怎么处理啊?这位爷怎的就看了一眼便走了?”赵老四疑惑地望着王黑脸。
“蠢货!那是咱找的人不是爷要的人!”王黑脸摸了摸只有几根胡须的下巴,脸上泛起淫笑,“至于怎么处理……这位爷不要了,自然是我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会不会出事儿啊?”
王黑脸闻言一踹,骂道:“能出什么事儿!你个瘪三,人都掳来了,还能放回去不成!放回去才会出事儿呢!”
赵老四嘿嘿一笑,不说话了,只两眼放光地看向几个女子。
夜色凄沉,孤雁哀啼,明月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