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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浮士德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萧缜说了一声:“请进。”

进来的是游艇上的一位服务员,她手里端着一碗熬得热热的姜汤。萧缜接过姜汤递到韶华手中:“你受寒了,先喝点姜汤吧,不然明天会感冒的。”

韶华皱了皱鼻子,如临大敌,可怜兮兮地抬眼看了一眼萧缜,又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只能像喝毒药一般,将姜汤一口气灌了下去。

“你不怕烫着?”萧缜赶紧抽出一张纸巾给她擦嘴。

“药凉了药效就不好了,”她痛苦地看着他,“而且,我……我不太习惯吃姜……”

韶华从小就讨厌吃姜,一吃姜就跟吃鱼腥草一样,整个脑子都晕晕乎乎的。

看着韶华垂着头,呆呆傻傻的样子,萧缜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你笑什么?”

“我下次一定会记住,不让你吃到任何有姜的东西。”她傻乎乎的样子简直太可爱了,微微带肉的脸颊像是一只白里透红的奶油包子。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不太习惯……”说着,一阵反胃感袭来,她抱歉地朝他摆摆手,冲到洗手间将刚喝进去的姜汤吐了个一干二净。

浑身虚软的她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扶着墙壁,微微喘气。

“韶华,今晚真抱歉。”看到她那么难受,他一脸歉疚。

“没事,”韶华摇摇头,“我已经习惯了,一会儿就好。”

“不耽误你时间的话,我陪你聊会儿?”他提议道。

“谢谢。”她走到沙发上软绵绵的躺下。

幽默风趣、见多识广的萧缜很懂得怎么引起一个女孩的注意,韶华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便入了迷。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知过了多久,游艇靠岸了。

船上的游客陆陆续续地下了船,萧缜留在最后,带着她离开。当萧缜用车将她送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钟了。

韶华礼貌的与他告了别,走进医院,按了电梯。电梯从—1楼上来,里面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孩。

韶华顿了一下,走进了电梯,通过电梯里镜面的反射,观察着旁边的男孩。在男孩的周身,盘桓着几只张牙舞爪的厉鬼。

电梯没有再往上升起,韶华发现自己的鞋子有点湿,低头一看,血液从电梯外面蔓延进来,渐渐地从腿上升高,蔓延上了脚踝。

身旁的男孩脸色惨白,不停地按着电梯的开门键,可是电梯丝毫反应也无,就在这时,电梯的两边突然往中间推挤,像是要将两人夹成肉饼。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男孩恐惧地拍打着电梯的墙壁,歇斯底里地求救,吓得裤子都尿湿了。

就在电梯将两人挤到一起的时候,韶华突然开口说道:“要滥杀无辜么?”

她咬破手指在墙壁上画了一个血符,顿时,电梯的墙壁停止了运动,几只厉鬼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死者已矣,为何不转世投胎?”韶华面无惧色,直直的看着他们。

“我要他们全家血债血偿!”一个女鬼尖声大叫道。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她很平静地看着她,“我见过很多冤魂厉鬼,在某些所谓的阴宅中,他们的生前的怨气积聚着,死后迁怒于每一个住他们房子的人。但实际上,那些人是无辜的,那些人并不是杀害他们的凶手。”

“住房子?哼,我们也不至于去为难那些住房子的人。他们全家害死我一家人,你说我们该不该报仇?”她愤怒地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小丫头,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你管不了!”

“你认识他们吗?”韶华转头看着男孩。

“不……不认识……”男孩摇了摇头,浑身哆嗦。

“他说了,他不认识你,”韶华定定的看着她,“收手吧,杀人有损阴德,当心转世投入畜生道。”

“就算是投身饿鬼道永世不得超生,我们全家也定要手刃仇人,方能解心中之恨!”女人旁边的男人说道。

“祸不及宗族,罪不及家人,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的不是这个无辜的孩子。”韶华叹了口气,委婉地劝说道。

“当初他杀我全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留我家人一条性命?今日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以为我们死了便能享受荣华富贵了吗?我们便是做了鬼,也要让他永世不得安宁!”女人狰狞的说道。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我今日言尽于此,若你们执迷不悟,只怕会永堕地狱。”韶华说完,便按开了电梯的开门键。

正当她迈出脚步的时候,她的腿被瘫软在地的男孩死死地拉住了,他的眼中带着一点期望和可怜:“救我……救救我……”

韶华一阵心软,就在这时,几只厉鬼朝他的心脏处掏了过去。

韶华快速的在半空中写了一个佛字,霎时间狭小的空间内金光大盛,几只厉鬼惨叫一声,消失了。

韶华拖着男孩,便朝楼上爬去,每爬上一层,在墙壁上画上一个血符,一连爬了15层,终于到了。

“我到了,你呢?”韶华喘了口气,问道。

“我也到了,我妈在15层,她前天晚上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得脾脏破碎了。”男孩的眼中是止不住的恐惧和无助。

“你别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明天去请个大师来,做做法事,如果不能超度,那就封印。”韶华冷静的给出了一个理智的答案。

“大师,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们全家!”突然,男孩猛的跪了下来。

“你做什么?”韶华赶紧将他扶了起来,“我可不是什么大师,我也没有能力帮助你们!”

就在这时,男孩突然惨叫一声,韶华猛的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女人被那几个厉鬼抓着吊在十五楼的半空——

“不要——!”韶华与男孩凄厉地喊了一声。

来不及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从半空中摔了下去,身下很快便涌出一滩红色的血液。

“妈——!”男孩冲到栏杆边看着摔在地上浑身痉挛的女人,睚眦欲裂,拔腿便朝楼下跑去。

韶华赶紧跟在他后面一路往下跑,等她跑到一楼的时候,看到男孩趴在妈妈的身体边撕心裂肺地惨嚎着。女人的脑袋已经摔碎了,红红白白的像是西瓜馕。

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抽搐了,彻底地静止了下来。

韶华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的魂魄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感觉浑身冰冷,几欲晕眩。

“不要害怕,”一道柔滑的触感从腿上传来,那是一道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她低下头去,只见一只皮毛油亮的黑猫在亲昵地蹭着她,“不会有事的。”

“仙儿?”她惊讶地看着这只已经消失了七年的猫,“仙儿,你来了。”

“对,我来了,”它点点头,温顺的任她将它抱了起来,“我昨晚梦见公孙老先生了,他让我来帮助你。”

“仙儿,”她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超乎她的意料,“我现在该怎么办?”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她惊讶地看着它,“可是……”

“留下几张符给这个孩子,让他和他剩余的家人可以暂且自保。要帮助他们,首先就要化解冤魂的怨气,知道他们为什么对这家人如此仇恨。”仙儿说着,用光滑的皮毛撒娇般地蹭了蹭她的脸。

“好,我听你的,”韶华点点头,撕下衣服上的布,用血写了几张符,走过去递给男孩,“把这几张符分发给你的家人,让他们随身带着,切记不可离身,我暂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尽力帮你解决这件事情,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承诺,无论后果如何,都不能后悔,都不能怪我。”

“好。”男孩手足无措地点点头。

韶华叹了口气,抱着黑猫转身离去。

回到15楼的时候,薇薇还在玩手机,见韶华进来了,便问道:“我刚刚听到外面好大一声尖叫,可惜我腿断了,不能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韶华摇了摇头。

薇薇打量了她一眼:“怎么换了一件晚礼服?咦,好眼熟啊,这是巴黎时装周上迪奥的新款晚礼服吧?看着质地不像是假货呀?姐姐,你怎么把衣服给撕了?”

“没事,”她摇摇头,心思完全不在衣服上面,“薇薇,你现在立刻上网查查,最近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类似死人,凶杀案一类的。”

“大事啊,你等等,我找找看,”薇薇打开网页的,浏览了几分钟的新闻后,说道,“姐姐,凶杀案没有,大型死亡案倒是有一起。前天晚上,s城最大的富豪全家死亡,原因不明,就好像在睡眠中静默地死去一般。然后,由于没有任何继承人,他们家的股票迅速被副董事长收购,目前,副董事长已经成功收购了他们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股份,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董事长。”

话音刚落,韶华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此时一楼已经赶来了医生与护士,这个住院楼内部呈天井样式,有不少医生和护士也走出来趴在栏杆上朝下望着。韶华走到值班前台,询问着正在玩手机的护士:“护士您好,请问……刚刚掉下去的是什么人呐?大半夜的吓死我了。”

韶华说话声音本就偏弱,此刻她低着头,看起来确实像是吓坏了。护士抬起头说道:“那位女士啊,是s城现任首富的妻子。那位首富才真是可怜呢,才成为S城的首富没几天,你瞧瞧,昨天哥哥死了,现在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今天太太又死了。”

“那……那还真是可怜。”韶华点点头,感到背脊上升起一层凉意,慢慢地走回了病房。

薇薇见她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问道:“姐姐,你今晚怎么了?”

“没事,”她打开靠在墙边的折叠床,“睡吧。”

一觉醒来,洗漱完毕后,韶华抱着仙儿下去买早餐,一路上,她都在与仙儿用精神力交流着。

“到底要怎样那些冤魂们才肯停止杀戮?”

“从昨天的新闻上来看,他们一家被害,其中必然有蹊跷。只有查出他们被害的真正原因,让死去的一家沉冤昭雪,想必那些冤魂们才肯罢休。”

“可是,纵然其中有猫腻,我们又要怎样去查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公孙老先生既然托梦让我来帮你,那么一切必定会化险为夷。对了,有一件事,我现在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吧。”

“其实,帮你只是次要的。你还记得很久以前公孙老先生送你的那本古籍吗?”

“当然记得,可惜被我弄丢了。”韶华的面上浮现一抹歉疚的神色。

“不是弄丢了,是被有心人偷走了。自从公孙先生过世之后,我一直在寻找那本书,现在,终于找到了。”

“真的吗?谢谢你,仙儿。”韶华心中的愧疚消散不少。

“不用谢,公孙老先生对我有大恩,我这些年撑着苟延残喘的身子,只为替他寻回古籍,现在寻到了,过些时候我也可以安心离去了。”

她似乎听到了黑猫叹气的声音,她感觉心中一种酸涩:“真的要走了吗?仙儿?”

“我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猫,能活多久?强撑着活了二十年,也算是与天斗争了。潮起潮落,此消彼长,万物都在不断地轮回,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呀。”

清楚又如何,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纵然心知离别难免,又有几人能够坦然面对离别?真真是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买完早餐上来,一推开病房的大门,却发现病房内一片热闹。

“姐,你什么时候跟萧大哥和好了?都不告诉我们一声。”薇薇嗔怪地说道。

“就是啊,瞧这孩子嘴巴严的,”舅妈笑着说道,“萧礼这孩子啊,我看着不错,人长大了懂事了,又懂规矩又知道疼人。”

韶华看着房间内摆着的一堆价值不菲的礼物,心里算是明白了。然而对萧礼终究是有怨气的,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连他的电话都打不通,这算是个什么事?难道自己是他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消遣品吗?

开心的时候哄两下,不开心的时候扔到一边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

“薇薇,舅妈,吃早餐了。”韶华看也不看他,将早餐摆到了桌上。

“韶华,真是对不起,前段时间去欧洲出差了,事情又多又杂。你最近还好吗?”看到她一脸冷意的样子,他的心不禁忐忑了起来。

韶华的唇边浮起一抹极淡的冷笑,自顾自地喝着粥。

“韶华,瞧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不好好招待客人呢?”舅妈急了,推了她一把。

今天一早看到萧礼来医院,她本来是满腹怨气的,一顿尖酸刻薄的话便朝对方招呼了过去。萧礼自知理亏,并没有生气,表现得彬彬有礼。后来,舅妈听说韶华现在是他的女朋友,而他一回来便替自己的丈夫和女儿承担了所有的医药费,她的怨气顿时便消散了不少。

看到他送来的那一堆贵重的礼品,舅妈心里就更舒坦了,虽说当年这两人的感情只能算是孽缘,如今看来似乎有修成正果的苗头。

从萧礼目前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成熟了不少,加之对韶华旧情未灭,对于两人的结合舅妈是十分乐见其成的。最重要的是,萧礼有钱,舅妈对韶华找男朋友唯一的标准便是有钱!

“萧先生,”她抬头看着他,唇边含着一抹讥诮,“你的东西自己拿回去吧,咱们家穷,消受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

萧礼知道韶华是真的生气了,若是大哥萧缜没有出现,自己此时站出来帮助她,她自然是感恩戴德。可是现在,萧缜横插一脚,让她有了对比,看着他自然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不顺眼!

萧礼心中暗恼自己的失策,让两人好不容易修复一点的关系又面向了破裂的边缘。

“韶华,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当初走的时候,就算再急,也该给你留下一张纸条。我不该因为工作太忙不回你电话,也不该在没安置好你的时候便走了。一切都是我的错,韶华,我知道错了,我认错。”

看在他这么诚恳的态度上,韶华的气消了一些。可是一想起昨天晚上在豪华游艇上丢脸的事,她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这件事萧礼在第一时间内也听说了,看韶华的脸色便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立刻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昨日林小姐邀请了你去参加她的生日宴,我没有陪同你去参加,也实在是失礼,我决定今晚替你举办一个派对,将你的那些同学都邀请过来,怎么样?”

韶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昨晚的事,简直令她倍感耻辱,她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那些同学了。可是,若是不找回场子,这怕她这一辈子都会成为笑料,在同学们中间抬不起头。

“韶华,我这次从欧洲回来,给你带了些礼物,你打开看看。”他循循善诱道。

韶华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表示依然不能原谅他。

机灵的薇薇赶紧拿起一旁的盒子拆了起来,发出一声惊叹:“哇,姐姐,好漂亮的晚礼服啊,这衣服上的钻石可真多呀,快晃瞎我的眼睛了!还有这个项链,可真漂亮……”

在她的咂咂赞叹中,韶华的气总算消了一些。薇薇拿着漂亮的衣服在她的身上比划着,羡慕地说道:“要是我有这么一个男朋友就好了,又有钱,眼光又好,姐姐,这衣服简直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薇薇的这句话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她的嘴边慢慢地绽开一个笑容:“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薇薇叹了口气,以期待的目光看着萧礼,“我也好想要啊。”

“想要,我便派人去给你买。”为了让韶华消气,萧礼很爽快地说道。

“真的啊,萧大哥太好了!姐,你这回可算是捡到宝了,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薇薇兴奋地尖叫一声。

韶华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矛盾不堪,不知道该原谅他,与他重归于好,还是应该彻底疏远他,让他走出她的生命。

跟萧礼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是坐过山车一般,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总是在云巅与泥淖中打转。他在的时候,她感觉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他离开的时候,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生活是多么的艰难,辛酸苦涩。他令她如此的没有安全感,过去五年的经历令她虽然柔弱的像是菟丝草,可又坚韧地像是河边的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是否真的无转移?

吃完早餐后,萧礼陪着舅妈和薇薇在病房聊天,韶华给三人削着水果,偶尔答上两句话,四人的相处其乐融融,竟有些像是一家人。

眼看着韶华的气消了不少,萧礼的心中也松了一大口气,中午便提议和韶华去外面吃。

舅妈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恨不得有更多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光,忙不迭的便将两人赶了出去。

萧礼带着韶华开了很久的车,来到农村中一个很偏僻的私房菜馆。这个私房菜馆的位置虽然偏僻,但是布置的却极为高雅,泉水涓涓,清风习习,花香阵阵,鸟语声声,绿树成荫……

房子乃是全木制造的,以上等工艺雕刻着花鸟虫鱼,内室点着熏香,十分宜人。

“这里的主厨祖上乃是皇宫中的御厨,手艺极好,而且这里的东西天然无污染,你可以放心吃,”说着,他笑了笑,“韶华,我为了你,可是提前一个月在这里订下的一桌,他们一天只做两桌饭。”

韶华的心中升起一股感动,唇边渐渐地也浮上了一抹浅笑,如同春风桃李一般迷人。

萧礼悬了一上午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开始对她说那些动人的情话。韶华在感情方面,毕竟不是情场老手的萧礼的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不多时,丰盛的饭菜被摆上了桌子,饭菜做得甚有心思,讲究中医养生之道。韶华与萧礼边吃边聊,当萧礼提出让韶华明天与他一起去上海看房子的时候,韶华有些歉疚地说道:“对不起,萧礼,我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他的心提了起来,以为韶华还在生气。

韶华叹了口气,垂下纤长的睫毛,露出一片玫瑰色的暗影:“我在这边,还有事情没有办完。”

“我已经吩咐人给薇薇和舅舅办理转院手续了,他们会在逐鹿医院得到最好的治疗。”萧礼轻声安抚道。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脸颊边,定定的看着她,语气温柔的好似融化在掌心的一朵雪花,“还在生我气?”

从掌心传来的温度像是化冰的春光,让她的心渐渐地安定了下来:“你还记得我以前曾跟你说过,公孙老先生养了一只精神力强大的猫吗?”

“当然记得。”他不解其意。

“那只猫叫仙儿,现在仙儿来找我了。”

“这很好啊,”他微微一笑,阳光滤过木窗外的竹叶照射到他脸上,无比柔和,一股静谧和恬淡如蜜在流,水在荡,“我工作很忙,有仙儿陪着你解乏,我也放心。”

“不是,”她摇了摇头,“仙儿来找我有两个目的,一是将当年公孙老先生送给我的古籍送还给我,二是为我解决眼前的危机。”

“眼前的危机?”萧礼微微蹙眉,想不明白她现在除了钱还能有什么危机。

“昨晚我救了一个男孩子,惹怒了一群厉鬼,”她忐忑的看着他,内心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所以我现在……有点危险。”

“这个无妨,我带你去香港找个大师化解便可。”

“不是这么简单的事,”韶华急了,琉璃般的眼眸中流光荡漾,透着一份急切,“那些冤魂若不沉冤昭雪,他们不会罢休的。”

萧礼微微有些不耐,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萧礼,那些人你应该也认识,死者是s城前任首富一家,被害者是s城现任首富一家。”

萧礼叹了口气,放下茶杯,为她夹了一筷子菜,唇边的笑意很淡很薄,像是初秋那一缕微凉的晨光,如此淡漠:“韶华,乖,别人的事情,我们不管。而且单单只是迁怒的话,你应该有能力化解吧?”

韶华顿时感觉心头一窒,像是被人强行按入了海中:“萧礼,那个孩子很无辜,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所以,你想怎么做?”他抬头看着她,语气极淡,淡地如清水中氤氲开的一滴墨水,无声而令人捉摸不透。

此刻,韶华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只觉得这样的他很陌生,陌生的仿佛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都是上辈子的事。有时候,你认识你一个人很多年,或许你都不了解他,但是在你了解他的时候,也许只要一瞬间。

在她的印象中,萧礼是个讲义气、有道德感的人,不会像现在这样,淡漠的如同不关心世事的隐士一般。或许他是关心世事的,但若这世事与他切身的利益毫无关系,他便无动于衷。

“萧礼,或许s城现任的首富确实很该死,但是他身边的人很无辜,你就帮帮他们吧,好吗?”韶华用一种近乎恳求的神情看着他。

“好吧,你要我怎么帮?”终究见不得她受伤的目光,那目光会像一道薄剑一般,在他身上割开一个伤口,初始不觉得痛,之后便看到鲜血染红了衣裳,最后便是慌乱的哀恸。

“我需要你帮我查清楚s城现任首富的事,让死去的一家人沉冤昭雪,这样他们才会放下屠刀,不再滥杀无辜。”

萧礼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韶华,你该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情我不该插手,s城现任首富家大业大,做事自然也是干净利落,就算能查出些蛛丝马迹,你又打算干什么?顺藤摸瓜让真相水落石出,然后公之于众吗?这件事说白了就是费力不讨好。”

韶华感觉心中微凉,也没心思再吃东西,拿起自己的包包便走了出去。

“韶华……”萧礼赶紧走出包厢追了上来。

韶华一路疾步走到了那片幽静的竹林,竹林的叶子随着夏风飒飒作响,让她的心情更加烦乱,突然,一个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转过头,却发现那人是萧缜。

“你好,没想到又见面了,”韶华客气地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明显的敷衍,“昨晚的礼服被我弄坏了,我下次赔一件衣服给你。”

萧缜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佳,倒是不以为杵,幽静的竹林下,他穿着一袭淡绿色的休闲衫,整个人看起来清雅无比,与竹林的浓翠遥相倚,如一块温润的玉:“衣服是我送你的,是朋友就不要说赔不赔的问题了。你今日也来这里吃饭?”

“对,不过我现在要走了,就不打扰你了。”韶华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

不料这时候,她的手腕被人拉扯住了,她猛的回过头,漆黑的长发在风中旋转开利落的弧度,有些冷凝。

“韶华,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你刚才的要求确实是有些无理取闹了,你明白吗?”萧礼的语气极为不耐地说道。

“你们认识?”萧缜蹙眉,看着两人,一股不妙的感觉像是乌云一般迅速将他罩顶。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一心想着韶华,此刻,萧礼对萧缜也有些敷衍,“韶华,他们家的事不关我们的事,就算他们全家被害了那也是活该,若是s城现任首富没有昧着良心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那他们一家也不用遭殃。要我看,这件事你根本就不用管。”

“可是其他的人是无辜的!如果查明了真相公之于众,那么他们也许可以不用死。”

“你也说了,那是也许!”萧礼无奈的看着她,语气有些激动了起来。

“我会劝说他们放过那些无辜的人的。”韶华争锋相对地看着他,不肯做一丝一毫的让步。

萧缜看着激烈吵架的两人,微微迷惑,随即,他对韶华说道:“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不必了,”韶华客气疏离地笑了笑,毕竟跟他只有几面之缘,纵然他给她的安全感,犹如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的老友一般,“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强人所难了。”

“怎么能说是强人所难呢?为朋友排忧解难,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你说出来,能办到的我必定帮你办到。”萧缜笃定的说。

看着萧缜侵略的目光,萧礼的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萧缜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只要他想,调动洪门的力量帮助韶华调查这件事情,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韶华,我觉得你说得对,应该救人于水火之中,”萧礼一改前态,拉着她的手说道,“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韶华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急急忙忙地答应了。萧缜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问道:“韶华,你是他的女朋友?”

韶华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两人的关系,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比好朋友更好,比女朋友又差了那么一点点火候。

关键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萧礼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萧礼却像是遇到了敌人的猫一样,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萧缜,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仿若在宣誓一般:“没错,她是我的女朋友。”

萧缜若无其事地笑笑,面对萧礼的示威他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韶华,看到你有这么帅的男朋友,我很高兴,祝你们幸福。”

“谢谢你。”原本还以为他对自己有意思,现在抬起头,看到萧缜这么坦诚的目光,韶华不禁感到一层心虚和愧疚。

萧缜情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消失在这层层叠叠的竹叶海中,仿若一段感情未曾开始便已结束,他与萧礼擦肩而过,在他身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虽然被你捷足先登了,但是没关系,咱们各显神通,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萧礼浑身一震,想起杨婷的话,不由得捏紧了韶华的手,像是一只护食的狼一般。

望着萧缜离去的背影,萧礼松了一口气,韶华好奇地问道:“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萧礼果断地摇头。

韶华侧头微笑,一缕阳光射进她琉璃般的眸子中,像是水晶一样折射出了一道淡淡的光辉,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就像是冰镇的黑葡萄一般:“我第一次见他,便觉得很亲切。嗯,怎么说呢,我总觉得他长得跟你有些相似,这亲切感可能便来源于此吧。”

萧礼将她鬓边的一抹头发捋了捋,嘱咐道:“以后,少跟他来往,知道吗?”

“为什么?”韶华倒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吃醋。”说这句话后,他转身向前离去。

韶华的脸上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容,甜蜜不已,她追上前,用尽全身的勇气从他身后抱住他,羞涩地轻声问道:“你刚刚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是真的吗?”

他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狡猾地像是一只狐狸,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韶华的脸上涌起一抹动人的红晕,如宣纸上染开的一朵浅色芙蓉,她垂头,摇着他的胳膊,羞涩的声音细若蚊呐:“到底……到底是不是呀?”

他定定的看了她一刻,看得她越来越不好意思,正想转身离去的时候,不料被他一把拉入怀中,承诺般的吻落在她唇上,缠绵悱恻,用情至深。

阳光在这一刻穿过竹林,无比耀眼,汇聚成整个世界的光芒,两人投入其中,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见那一片白色的光。

一吻罢,两人皆是微微喘息,韶华感觉自己的脸像是一盆融化在水中的固体红颜料一般,就要泼溅开去。

心跳声清晰可闻,伴着竹林阵阵风声,这一刻,两人都低着头,像是回到了初恋时光。

萧礼牵着她的手,将一枚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亲亲的吻上去,看着她的眼睛,深情呢喃:“你说是不是?”

韶华像是触电般别过头去,嘴角却含着一抹甜蜜浅笑。阳光从她的侧脸照下来,白皙的面颊上可见淡淡的金色绒毛,就像是那年九月他在教室外等她时,她认真听课的样子,安静得像个天使。

这素颜白裙的天使,这开放在脏污不堪的心中的一朵风姿绰约的白莲花,萧礼握紧她的手,这一刻,他舍不得放开。就像曾国藩说的,大抵人生若梦,由此而始。

不远处,萧缜拨开滴翠的竹枝,遥遥的看着浓情蜜意的两人,漆黑的眸中一片冷凝,如同冬日里难以化开的翰墨。

三日后,萧礼果然给了她一个交代。S城现任首富因为涉,黑、洗,钱,以及非法集资,被抓走调查,这下他算是身败名裂了。

韶华找到那群厉鬼,问他们愿不愿意放他家剩余的家人一马,厉鬼们在韶华不停地劝说下,终于动摇了,表示只要他肯在狱中自杀,那么他们便安心离去。

韶华通过萧礼的安排,去了派出所探视s城首富。一进入探视处,韶华拿起话筒便开门见山地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玻璃对面的他微微沉默了一下,突然露出了一个很苍凉的笑:“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我认了!认了!”

“那您的意思是?”

“小姑娘,你要说的,我都明白了,容我再好好想一想。”说完这句话后,无论韶华再说什么,他都不再回话了。

韶华摸不透他的意思,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没想到,第二天的报纸上登出了s城的首富在派出所撞墙自杀的事,韶华听后一怔,心中一松。却没想到,在当天下午,她收到了一份快递,打开快递后,是一个黑色的瓶子,瓶子底下压着一张纸。

纸上只写了寥寥几行字,其一是拜托韶华劝说那些厉鬼放过他的家人,其二便是将这个装着他魂魄的瓶子送去一个地方。

韶华拿出地址看了看,那是一个办公楼的顶层,看不出任何怪异的地方。

拿起盒子,韶华立刻就出了门,坐着出租车来到了这座城市最高的写字楼。

进入写字楼后,她直接按了电梯进入了最高层,电梯门打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这里是一片欲望的红色,无边的红色带着一股压迫,仿佛要将人吞噬。

而在这红色的中央,摆着一张沙发,上面睡着一个慵懒的男子,睡袍微微敞开,隐约可见精致的锁骨。韶华向前一步,一不小心碰触到了悬挂着的风铃,惊醒了沙发上的睡美男,他微微蹙眉,一双眸子颜色极深,在一片红色中十分鲜明,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欢迎光临,”男子的唇边露出一抹极冷淡的笑,客气、疏离,“提出你的愿望吧,我们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帮你实现。”

韶华心中涌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店大欺客,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你若是没有考虑清楚的话,容我再睡一会儿。”男子说完,便闭上了狭长的凤眼,呼吸也开始渐渐均匀了起来。

睡着时候的他就像是一块剔透的玉,静默而温润,韶华觉得打搅别人睡觉未免太不礼貌,便安安静静地找了旁边的一个椅子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想着黑子瓶子中的灵魂的事儿,觉得这个地方未免太过奇怪。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沙发上的男子醒了过来,垂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韶华,眼中闪过一抹迷惘,随即眸子渐渐清明,像是想起了什么,语调极慢,像是在细细品茶一般:“还没想清楚么?”

韶华倒是来了兴趣:“这里是商务楼,想必这里也是做生意的,敢问你们做的是什么生意?”

男子的面上露出一抹有趣的神色,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柔柔的靠着沙发,抓起旁边的一把折扇玩弄着,似笑非笑:“敢情你不知道这儿是干嘛的?”

“请赐教。”

“这里是欲望之所,但凡是你想要的,我们都能给你,除了人死不能复生。”他极为倨傲地说道。

“付钱吗?”韶华微微蹙眉,非常疑惑,“想必价钱很是昂贵,有多少人出得起这样的价钱?”

“如果是付钱的话,价格当然非常昂贵,但是你身上有的,并不只是钱这一样俗物,”他将她周身逡巡了一番,成竹在胸,眸中透着一股通透,“比如说,你的鬼眼、你的右手、你的精神力。”

韶华感觉一阵骇然,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汗毛都竖了起来。

“拿出你最宝贵的东西,交换你最想要的东西,如若不愿意,你也可以出钱,但那个价钱,”他微微一笑,眼中透着一抹不屑,刷的一声展开扇子端详着扇面上的花纹,淡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你出不起!”

韶华感到一阵不是滋味,抬起头梗着脖子看着他:“你凭什么说我出不起?”

一扯到钱,韶华就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般,十分敏感。从前她就讨厌别人看不起的目光,现在身后有了萧礼这个靠山,她更加讨厌,因为她花的是萧礼的钱,她心虚!

而且她讨厌这种令她忽上忽下的心虚,像是没根的浮萍一般,以后若是萧礼不在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她该怎么办?所以她现在更讨厌别人看不起的目光,仿佛随时在提醒她那个未知的结局。

男子笑了笑,伸手遥遥一指:“你看看你身后。”

韶华回头,来时的门已经消失不见了,只余下一堵水墙,而她过去20年经历过的一切,像是放电影一般反应在水墙上,而投射的仪器,居然是男子手上把玩着的一颗透明的珠子。

“你!”韶华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好了,做生意就讲生意上的事,说吧,你有什么愿望需要我帮你实现的?”他关了水墙上的投影。

眼前的男子太深不可测,韶华知道与他硬碰硬自己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便放软了声音:“我这次前来,乃是受人所托。”

她将盒子中的黑瓶子拿了出来:“这是s城首富拜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他说那里面装着他的灵魂。”

男子没有伸手去接:“这东西你交给我没用,我不负责这一块的事情。”

“那我应该找谁?”

“虽然他当初来的是这里,但是后来,是主子亲自接待的他,这东西,理应交由主子处理。”

“主子?”她疑惑地蹙眉,这年代还有主子奴才这回事?

“我们家虽然世世代代是主子的奴才,但我们家族同时也是主子的代言人,不必惊讶,”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扯过一旁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你快过来,这是主子要的魂魄。”

“你……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韶华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虽然这是客人的隐私,但是他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了,说出来也没什么,”男子耸耸肩,走到一旁的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和两只酒杯,“要喝点酒吗?”

“不用了,谢谢。”韶华摇了摇头,只是专注地看着他。

男子将琥珀色的酒倒在四方杯中,加了一些冰块,摇了摇,喝了一口,微微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这是我替主子接到的第一个愿意付出灵魂的客人。主子对灵魂很挑剔,唔,有很严苛的要求,然后他自己撞上门了。愿意付出灵魂,以期让那一家全部死于非命,他说他斗了这么多年,现在他心灰意冷啦,就是想让他们一家人都死了。然后把他们的财产收入囊中,留给自己的后辈。”

“付出灵魂?”韶华不解其意,“一定要付出灵魂么?”

“若是别人还好,他自己撞上门,符合了主子对灵魂的全部要求,那便必须付出灵魂。”他冷冷地说,像是一个身居高位的人,俯瞰着滚滚红尘,无比漠然。

“浮士德。”她有感而发,来这里的人都是浮士德,付出自己的灵魂与魔鬼做交易。

“我们这里可以说是‘第八号当铺’,而主子也并非浮士德,魔鬼可是会食言的,主子言出必行。”他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候,铃铛声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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