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约好一起看朝阳初升,奈何天公不作美,云烟袅袅,山雨重重,哪里能看见什么太阳。两人只得无奈作罢。
安容还是穿着师傅宽大的衣衫,宽松肥大,仅一根纤细的腰带束着,越发显得她瘦小。坐在门槛上,听雨水顺着屋檐滴落进水洼里的叮咚声。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看向身侧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的允溪,就在她看的时候,蓦地发现他也一直在看她。许是因为她的眸子太璀璨,允溪微微红了脸颊,迅速地把脸转向了雨里。
“允溪,你刚才……是不是在看我?”她似笑非笑地把脸凑了过去。
“恩?”允溪眨眨眼,带着几分无辜的茫然。
“罢了罢了。”安容摆摆手,“给你看个好玩的。”她嘻嘻地笑了起来,自怀里掏出一粒葵花籽。
显摆地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看好了,现在这还只是一颗普通的种子。”
见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她这才握紧了葵花籽,闭上眼睛,仔细地寻找内里的那种灼热感,一点点地聚集到手心……
允溪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觉得她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模样,也是如此地好看。不知不觉中,又是看愣了去。
“你快看!快看快看!它要出来了!”她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仔细地看向她白白净净的小手,紧握成拳,像是一块莹莹白玉,煞是可爱。就在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她手上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一只绿色的嫩芽,宛如绿色的小蛇从她的指缝钻了出来,接着飞速地变粗变长,长叶,吐苞,开花……惊人的生长速度让他一时之间忘了言语。
“这是……”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一脸得意的安容。
安容咔擦一声,掐断了花径,除去多余的枝叶和根系,将脸盘大笑的向日葵递到他的面前,“今天没能陪你看日出,便由这向日葵代替吧。”
允溪慢慢地从她手里接过向日葵,深深地嗅了嗅它的味道,清新,淡雅,就像正常的向日葵的味道。他弯弯眼角,满是笑意,“安容,这个礼物,我很是喜欢。不过……”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办到的吧。”安容了然地挤眉看他,摊摊手,带着几分无奈,“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突然出现的能力一样。”
允溪面色微肃,“安容,你这种能力,以后,莫要给人发现了,即使是你师傅,也不要给他看见。”说不上为什么,心里隐隐地觉得这种奇特的能力被人发现了会带来危险。他的安全感向来薄弱,哪怕是师傅等,也从未让他安心过,除了……他把眼望向身侧——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欲说些什么。嘴唇嗫嚅,终究什么都没说。困乏地打了一个呵欠,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珠。
“我听你的。好困啊~”每次使用了这种能力就觉得似乎好几日没有睡觉般,困得不行。她自觉地挪到他的身侧坐下,将头理所当然地靠在他的腿上,温顺黏人,像小猫一样,“允溪,我睡会儿,你别吵我。”
“恩。”允溪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把向日葵插在轮椅的把手上。局促拿眼瞥她,不过须臾,她细细的,均匀的呼吸声便传了出来。看来真的困得有些厉害。
晨雨清寒,他看向她单薄的衣衫,终究轻手轻脚地脱下自己身上披着的狐裘大氅,害怕吵醒她,一点一点地,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拖着下巴,仔细地观察她的脸庞。
和她相处已经有一年光景。她的笑容,声音,以及眉间的骄傲,都深深地刻进他的脑子里。他想,这辈子,大概是离不了了。只是……他垂头看向自己不能站立的双腿,愁绪顿生。师傅说他的腿是能治好的,只是极为漫长,安容,会等他么?
“安容……”伸手,轻轻地附在她微烫的脸颊,精致,小巧。他的话语,温柔,清细,颤颤有哭音,“等我,一定!”
她不适地蹙了一下眉头,嘴里嘤咛有声。允溪收回了手,垂头,将耳朵凑了过去,仔细地想听清她说些什么。
“允……允溪……”
“安容,我在。”他扬起唇瓣,虽然明白她并未听见,但仍旧执着地轻声应道,“我一直都在。”
“允溪……”安容咧起嘴角,安稳地继续沉沉地消了声。
雨水涟涟,漾起别样的情怀。
**********
简单地在允溪那里蹭了些吃的,磨蹭到夜幕降临之时,才依依不舍地同他告别。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允溪看她时,眼里有光,煞是好看。
刚回到屋子,就发现了一只陌生客——信鸽。白毛皎皎,除了头顶的一撮红毛。
这是?
那只信鸽也不怕人,就那么直直地站在窗台上,咕咕地叫着,小眼睛眨巴眨巴地瞪她。
安容一把抓住它,取下它腿上绑着的字条。熟悉的字迹,扬扬洒洒,曾经师傅无数次地以此字来讽刺她张牙舞爪的文字。
‘安心,没事,七日后归,切记:莫下山!’
从这几乎全都连在一起的十三个字,就可以看出当时师傅写这些字是多么烦躁。师傅和陆师伯到底在忙些什么?师傅又为何再三地告诫她,让她不要下山去?
她犹豫了会儿,其实在得知师傅又七天不在的时候,她心里有过一个念头:回家去看看。离开家都一年了,不知道爹爹、娘亲,还有从从,是否还好?不过,师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让她不要下山,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叹叹气,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前,回了一句:‘徒儿知晓’。歪歪扭扭,就像院里的歪脖子树,很是,难看。唏嘘不已,无论怎么练,似乎这些文字总跟她过不去。
放飞鸽子,让它去给师傅传信。熟料,这鸽子扑棱棱翅膀,就在院里四处地扑腾,无论她怎么驱赶,它就是不愿离开。
安容无奈,只得任它留下。心想着,在庄园里耐心地等师傅七天后归来。在发生了某事之前,她也一直这样想着,直到次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