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堂和马六天天缠着周景天,周景天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影子似的跟着。
周景天来到之后,虽然想把饭菜分开,怎奈饭没有饭,菜没有菜,只得一天到晚在山上转悠,虽然闻到人烟,还跟自己一个人在山里差不多,不一样的只是这里有人说话,有人陪着,也不必担心会有野兽出现。即便这样,也还是脱不了吃,周景天不得不时时刻刻地想着下顿吃什么,还有什么可以吃。眼看剩下的存粮越来越少,别人不急,周景天心里着急,干着急也没办法,只好去山里找,正好王义堂、马六跟着,帮他一起找吃食。
倒是王义堂乐意去,跟着周景天认识了很多能吃的干果,该尝的尝了,该吃的吃了,每次还能带回来不少。
马六虽然跟着,总是心不在焉的,周景天知道他是为马四担心,可又没法劝他,知道劝是劝不了的,就像有些事无法改变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发生。他打欢城出来,和何干走失,在山里迷失,又追着鹿找到他们……这一切在周景天看来,都是老天注定,该当这样,任谁都改变不了。至于马四下山,几时回来,能不能回来,该是命中注定的事了……
“兔子!”
王义堂一声尖叫,把周景天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王义堂兴奋地跑到路旁的一个灌木丛中,那是他们第一次发现野兔的地方,野兔死死地卡在套圈里。马六看到,也高兴起来,两个人把野兔从套圈里拽出来,发现已经死去多时,没有一点气息。
“没想到这东西还真管用!”王义堂眉飞色舞地看着周景天道,“你真神了!啥都会,野兔子都能逮到……”
“这一周圈儿,下了十个套儿,山上野兔那么多,肯定能逮着!”
“怪不得饿不死你!”王义堂笑道。
“他是厨子,饿死谁都饿不死他!”
“这倒也是!”
“厨子没啥吃的也照样饿死!”周景天故作生气地说。
“是不是那次跑掉的野兔子?”马六看着野兔突然问道。
“哪有这么巧的事!”王义堂说,“管它是不是,能逮到就成……”
周景天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只,他想如果真是那只,也该当注定吧,他把野兔挂在树枝上,手习惯地朝腰上一伸,想去摸刀,才想起来刀早不在身边了。周景天愣怔了半天,见马六正瞪眼看着他,忙对他干笑了一下。
“又想你的刀了?”马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等四哥回来,我求他把刀还你——”
马六说完又忍不住叹息起来一阵。已经好几天了,马四还没回来,马六心里越来越着急,过去时间越久,心里越急,越急越往坏里想。又熬了两天,马六坐卧不安,实在待不下去,便对王义堂说要下山去找马四。王义堂怕他一个人不放心,把这事告诉周景天时,周景天一直想下山看看,正找不到理由。于是,三个人告别下山,奔着县城的方向,一路找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马六带着二人,昼伏夜行,走了两天,绕过古柳村时,不料遇到一队人马,王义堂一眼看出是日本人,立即拉着二人躲到树后的坑里,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一阵枪响。他一时弄不清是谁在打日本人,但见日本人并不多,知道抵挡不了多久,只想那些人尽快打退鬼子,他们也好趁机逃走。
马六还没从上次的惊吓中完全恢复过来,吓得蜷缩在坑里,两眼直直地看着王义堂,头也不敢往外伸。最后悔的是周景天,从没见过这阵势,见到狼他也没这么害怕过,因为他只相信人杀野兽,虽然听他们多次讲过杀人的事,可一直都不相信,这次躲也躲不掉地亲眼看到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让该他们下山,更不会兴冲冲地跟他们来。
正当他们惊魂未定之时,“麻三”和马四先后跳了进来,他们还没从惊喜之中反应过来,“麻三”中弹倒地,沉沉地压在周景天身上。血他见过不少,可这是人血,而且是“麻三爷”的血!
周景天只觉眼前一黑,一下昏了过去。
等他清醒过来,发现日本人早已不知去向,人们正在收拾战场。
陈文庆、马四爷带着马六、王义堂和林子正在掩埋“麻三”的尸首,周景天走过去,见几个人痛哭流涕,也忍不住落下眼泪。周景天不仅是为“麻三爷”,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眨眼之间就埋进土里,都说人命贵,能贵到哪里去?和捻死的蚂蚁又有何分别?周景天眼看着“麻三爷”躺着的地方起了个坟头,想到自己,心里陡增了几分伤感,说不定哪天跟他一样,沉入土中,幸运的是,他没有葬身山中,没被野兽吃掉,遇到“麻三爷”,可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不在了……
“报告,陈司令!”这时,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跑过来,对陈文庆道,“陈司令,我们总共打死六个鬼子,收枪六支,子弹二百发,手雷四个,还有钢盔、衣物……”
“好!弟兄们有没有伤亡?”
“死了一个,伤了两个——”
“把尸体埋了……”
“鬼子的尸体呢?”
“让狼来吃!”陈文庆紧咬牙根道,“回古柳!”
打了胜仗,回到古柳村,虽然死了两个人,队伍还是一番庆贺,林子为失去“麻三”不免伤痛,但见到失散的王义堂,都为之高兴,就连乡民也带着吃食前来庆贺,可陈文庆却高兴不起来,不是因为失去的弟兄,他知道日本人在古柳村遇到阻止,吃了败仗,这里已经暴露。马四见他忧心忡忡的,像有什么心事,便问道:“陈司令别再为‘麻三爷’的事难过,他死也值了,亲手杀了一个鬼子……”
“四爷说的是,‘麻三爷’是条汉子,”陈文庆顿了一下说,“损失了两个兄弟,打跑了鬼子,可是——”
“可是什么?”
“鬼子绝不会善罢干休,”陈文庆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这只是小股日军,我怕他们会来反攻——”
“难道陈司令还怕他不成?”
“跟他们交过多次手,知道他们可不是好惹的……”
“那怎么办?”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着陈文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