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几人被吴应熊这一重重的一顿茶碗,吓了一大跳,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嬷嬷脸色惨白,忙回话道:“老奴是公主的包衣奴才。”
“哦?”吴应熊阴阴一笑,道:“那也就是说是我额附府的奴才了?刚才本额附做事,你这奴才何敢干涉,谁给你的权力?啊?”
那嬷嬷哪想到平时像只病猫一样的吴应熊突然间变得这么凶神恶煞。放在以前,她作为从小将公主伺候到大的奴婢,整个额附府俨然公主老大她老二的样子,平时公主斥责自己这个脓包丈夫吴应熊的时候,她也时常帮腔,不知不觉中,她在心里也没有将吴应熊当回事,现在忽然见吴应熊爆发出如此大的气势,一瞬间倒把她给镇住了。
转瞬她忽然想起,我怕他做什么?不过是一个没牙的老虎,关在北京城里的人质罢了。想罢转而对建宁公主哭诉道:“公主,老奴不过是想帮衬着公主说几句话。公主殿下,老奴冤枉啊。求公主为老奴做主啊。”说罢眼泪跟下雨似的,哗哗说淌就流淌出来了。
此时建宁公主也反应了过来,方才吴应熊突然暴喝,也把她吓了一跳,气势为之一扼,又见到将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嬷嬷如此受辱,内心十分诧异为何吴应熊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心里也是极度不爽,皱了皱眉,就要开口帮腔。
吴应熊根本不给她机会,不等她说话,马上指着跪在地上大声嚎哭的那嬷嬷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恶奴欺主么?仗着公主的宠信,不将我这个额附放在眼里?狗奴才你给我记着,我这府叫额附府,不叫公主府!”随即语气一转,懒洋洋的道:“也罢,奴才,奴才,还真不好惹啊,没准以后你就飞黄腾达了呢,到头来我这做主子的反而有可能遭殃啊。”
接着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身子前探,对着跪在那里正听他说话的那嬷嬷阴森森道:“想当初五胡乱华的时候,有个羯族的奴隶,叫做石勒,羯族你知道么?”那嬷嬷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吴应熊说罢环顾了一下四周。四周的赵刚和李飞鹰尽皆摇头,珠儿也是摇头,毕竟他们这帮不是当兵的就是丫环,哪读过什么书啊。就连建宁公主和她身后那些个脸色异常难堪的侍女们也是一脸茫然,吴应熊也没指望他们知道,只不过是如此做派,吸引众人的目光罢了。
他淡笑道:“羯族,就是一个凶残的民族,在五胡乱华的时候侵入我华夏大地,他们中有个叫石勒的,曾经是个奴隶,没有人能认为他会有何作为,谁又能想到这个奴隶最后竟然将羯族的人给统领起来,当上了皇帝呢,你们知道他当上皇帝后作了什么么?他把曾经自己侍奉过的主人全都剐碎了,一个个放在锅中煮熟,当作食物吃了。”(注1)
“啊。”珠儿显然被吴应熊用阴森森的语气说出的话语骇了一跳,吃人?这样的事情她的小脑袋瓜里显然没有那样的概念。
吴应熊冲她柔柔一笑,转头,故意瞥了一眼建宁公主,接着对那嬷嬷道:“哈,你是不是现在也对我充满怨念啊?恨不得将我煮来吃了?啊?我还真有些害怕呢,虽然现在你是包衣奴才,没准你的子孙后代就发达了,到那时候再来找我报仇我岂不是要遭殃了?”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那嬷嬷听到这样的诛心之话,吓得屁滚尿流,磕头如捣蒜。建宁公主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想当初努尔哈赤就算是明朝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半个家奴,后来竟然靠十三副盔甲起兵,搞什么反明七大恨之类的借口,才取得天下,这才有爱新觉罗氏的辉煌,这样的经历和后赵皇帝石勒何其相似。同样的异族,同样的奴隶出身,吴应熊似有意似无意的朦胧话语,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能听出点影射来,却又不敢当面指摘他话语的大不敬。毕竟,他没有一丝提到爱新觉罗氏的话语,但对那嬷嬷来说,这却是诛心之语。无论她怎么应答,都容易让吴应熊抓住话头,致她于死地。
建宁公主看了看吴应熊,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又低头看了看像狗一样跪趴在地上,不住磕头的嬷嬷,秀眉一蹙,目光甚是恼火,显然对她如此不堪应对有些不悦,可她自己也一时想不出如何开解之词来。
“不敢?你敢的很哩。”吴应熊英眉挑了挑,轻笑道:“你现在就敢仗着公主的宠信当面顶撞我——当今大清额附,长公主的夫君,当朝少保,太子太保。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再给你点权力,你是不是要将公主,当今皇帝,太皇太后不放在眼中了,啊?”
“老奴不敢,老奴知罪啊了,老奴万万不敢顶撞额附,求额附饶命啊求公主饶命啊。”那嬷嬷见建宁公主在吴应熊的巧舌如簧下,脸色也越来越阴沉,知道她心中也不高兴了,恐怕难保自己,不由得磕头如捣蒜,额头都碰出了鲜血。
吴应熊轻哼一声,端起茶,撩了撩茶杯盖,轻啜了一口,随意吩咐道:“李飞鹰,去,给本额附赏这老奴几耳光,让她知道知道不知尊卑,胡乱说话的下场。”
吴应熊心中暗笑,这李飞鹰一双肉掌,可是练铁砂掌出身,若是真使上力气,估计一巴掌就能将这老猪狗扇死。人家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吴应熊偏不信那个邪,他现在是当着主人的面打她的狗,不但要打,还要打死,就是不打死也要脱她层皮,至于建宁公主,对于吴应熊来说,根本未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仗着皇上和太皇太后宠信的刁蛮公主罢了。她能有多大能耐?
就是现在的康熙,又有多大的能耐,刚刚亲政,十四五岁的样子,一个鳌拜已经把他搞得焦头烂额了,哪里有闲心管吴应熊和建宁公主的家事。毕竟,吴三桂的几十万精兵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南下的关宁铁骑,更是正值当打之年,那些个虎狼之兵够他清廷掂量掂量的。现在的康熙,鳌拜,三藩应该是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时期,若不能一击致命,谁也没胆量打破这个平衡的局面,就是吴应熊真的打了建宁公主,估计也顶多是被太皇太后召去训斥一番。
李飞鹰应了声是,就要走上前来,这几年他们这帮侍卫饱受这老贼婆的鸟气,早就憋足了火,今天见世子大发神威,连公主都给镇住了,让他去打这老贼婆,他自是心中大喜,暗恨恨道:“老猪狗,老子不一巴掌抽死你,老子这对肉掌就白练了。”
“够了。”建宁公主见李飞鹰阴笑着走上前,那双大手拢在袖中,知道这要是真打下去,王嬷嬷肯定是凶多吉少,忙拦住了上前的李飞鹰,反身将那王嬷嬷抓起来,对着她的老脸左右各狠狠的扇了两大耳光。顿时,左右脸颊上五指印通红俨然,一丝鲜血顺着王嬷嬷的嘴角滑落下来,她满脸惊愕的样子,半晌,连声道:“老奴谢公主打,谢公主打。”
建宁公主没有回头,轻垂着头,淡淡道:“额附,如此,你满意了吧?”
吴应熊仔细的端详了她后背圆滑优美的曲线,心想,这个建宁公主看来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刁蛮花瓶啊,电闪雷鸣间,就看出我想要杀此恶奴立威,若是她真的是个刁蛮无脑的丫头,必会拼力护奴,和我闹将起来,若是如此,更是自己这方占理,她想保这老嬷嬷更不可能了。
“满意,满意,公主亲自出手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狗奴才,本额附满意的很。”吴应熊嘿嘿笑道。将那狗奴才三个字咬得格外响亮。显然是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们主仆。
接着眉头一皱,似又有些不满的道:“不过嘛,公主刚才对本额附的话语可是有些过分呐,似乎对我这个当夫君的话语有些不敬吧?”
接着叹了口气道:“也罢,我们是夫妻,两口子嘛,吵吵闹闹的也正常,不过做妻子的骂丈夫是废物是不是有些不妥啊?啊?我这个做丈夫的倒没什么,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嘛,可这事关大清的脸面,要是传出额附府去,让外人以为大清公主如此毫无教养……嗯,让那些做臣子的怎么看我皇家啊?”
建宁公主脸色胀的通红,****不停的高耸起伏,将紧身的紫稠旗袍撑的时紧时松,显然心中愤怒之极,偏又无法反驳,反驳岂不是做实了自己这个大清公主毫无教养,她沉默半晌,脸上表镜变幻,阴晴不定,最后点了点头,指挥身后的几个侍女道:“把王嬷嬷抬回房,再罚她一个月例钱以惩对额附出言不逊之罪。”
说罢摇摇手不再理会她而是转身端详着吴应熊。吴应熊也毫不软弱,目光毫不退让,逼人的目光炯炯的和她狭长的美眸对视着。
半晌,建宁公主神色复杂的垂下眼眸,避开了吴应熊凌厉的目光,表情看不出是厌恶还是惊诧,轻吐了口气,向前对吴应熊裣衽扶了一礼,淡淡道:“本宫方才一时口急,话语中冒犯了额附,本宫向额附赔礼了。”
吴应熊见她服软,也不再和一女子斤斤计较,摆摆手以示原谅.
…………………………………………………………
(注1)后赵皇帝石勒吃人此事确实是正史所载,至于石勒将自己主人吃了一说,是男主人公杜撰出来恐吓那老嬷嬷的,诸位看官不要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