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黑暗。
我缓缓地打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泡在浴缸里,一双大手正在我身上温柔地擦来擦去。
“阿沙。”我奇怪自己的反应——赤身裸体地被一个陌生女人按在浴缸里,怎会安然躺着而不羞耻地弹起来,还习惯地叫着她的名字,就像这是一个发生过无数次的事件。我似乎也忘记了刚刚她们对我所做的,此刻我应该愤怒的,却丝毫愤怒都提不起来。
“嗯?”她抬起头来望着我,脸上的伤疤刺得我一阵心痛。尽管我马上回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但对于眼前这个女子,不知道怎么地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或许是因为同情——痛惜她脸上那么大的伤疤,我敢肯定若不是这道疤她一定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之一。
“我们以前见过?”
她咬了咬手指,摇头表示没有。我第一次端详地看着她,并试图抚mo她脸上的伤疤,她呼呼笑着,安静地闭上眼睛。突然间我意识到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从她的眼神到举止,再到说话时的语气,无疑就是一个孩子,一个智商只相当于五岁左右的孩子。
“阿沙,你以前真的没有见过我吗?”她又摇头。
“那你不害羞吗?我是说你这样看着我。”
她仍然摇头。
“那以前你见过男人没有?”我指了指自己的某个部位,“像我这样的。”
她点头。这让我不禁感到一阵心痛,这可怜的女孩子,天知道她在这残酷的世界里遭遇了多少不幸和屈辱。我甚至可以联想到某个心理变态的男人在玩弄了她之后,罪恶地用烧红的细铁棍或是火钳烫向她漂亮的面容。
“男人都该死!”我无限同情地抚mo着她,发表感慨,彷佛自己不是男人一样——或是说自己真的心怀圣洁一般。
“是啊,我已经杀了好多男人了。”她静静地说了一句,但‘杀’字却说得如同‘看’字那么轻松,就像吃饭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事一般。
“啊?”我先是惊讶,又转念一想:既然她还是小女孩的智商,也许对杀的理解不同。于是仍然满脸微笑地问:“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呢?你不害怕吗?”
“我的任务就是杀人。”
“那你会不会杀我?”
她睁大眼睛直视着我,眼珠上露出食物链顶端的猛兽所特有的凶残,吓得我差点收回手来。
“她们说如果你敢逃跑的话,就要我再找到你,然后扭断你的脖子。”我向来相信自己对人性的判断——面前这个傻乎乎的女孩,我不认为她在撒谎。
我赶紧换了话题问:“你都接过一些什么任务呢?”
“不能告诉你。”
于是我开玩笑地说:“杀人是吧,卡扎维是你杀的不?”
她点点头——显然她不太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又问:“你认识雨雨吗?”
她鼓着脸对我说:“你说妈妈吗?”
“什么?!”我嚯地坐起,“你刚刚说什么?你叫她妈妈?”
“是啊,我叫她妈妈,她叫我姐姐。”
“%#¥#……¥……”这个回答让我狂汗。
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和其他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咬住嘴唇望着我,拉着我的手来回摆动。
我很快想明白了这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便伸出手去抱着她问:“那你想她吗?”
“嗯。”她突然抽泣起来,“她怎么还不回来,我不想再一个人玩了,她说我完成所有的任务后就会带我到新世界去的,可是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任务,呜呜呜呜...”
我不禁心头一酸,顿悟到一些前所未有的东西——那是我所不曾有过的责任感,“她死了,不过,等你长大后她就会回来的,你只要等到长大就好了。”
“现在我已经长大了。”
“不,额,你还要再等好几年才算长大,知道吗?”
她点点头,擦着眼睛问:“李俊先生,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我很想说不,又想安慰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半点了下头。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望着天空说:“我相信,死去的人都是有灵魂的,越伟大的人,灵魂就能留得越久,他们一直都在那里,看着我们,像妈妈,她一定在看着我。”
“有时候,我也觉得雨雨在看着我。”我有所感悟地说——当然,我是从另一个层次理解这句话的,也许阿沙永远也不会明白,“别人只是自己内心的倒影”。
“雨雨她自己曾经说过,世上或许真有灵魂存在的。”若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刚刚你不就为我们通灵了?雨雨借你的身体和我们说话呢。”
“拜托你有点常识好不?以前是有通灵这一说,今天我算是知道原理了,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你信上帝么?我保证你吃了那个连上帝都可以看到….”说到这里我有点来火,被人莫名奇妙地注射了不知名的精神药物,以后会不会在大街上看到上帝还是未知数呢。我想若是能逃出这鬼地方,一定要找来警察将她们一网打尽。
她摇摇头,轻叹道:“算了,你不知道的太多了。”
“那,就算我相信好吧,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暂且认为你们是一个宗教组织,我也暂且不毁坏雨雨在我心目中的印象,相信你们所作的一切都有道理——倘若你不介意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这该死的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别以为我们很想拖你来这里,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胯下那东西踩进你肚子里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不要露在外面?”她指着我下面说。
“好啊,那我现在就走。”说着我从浴缸边爬出来,反正她们都看光了我,而且这群心理变态的女人似乎对我裸着身体一点都不意外,“我的衣服呢?把衣服还给我可以吧。”
“我给你拿去洗掉了,现在挂着还没干。”阿沙见我生气了,赶紧走过来牵着我,“我去给你拿套睡衣来,先别乱动,小心摔着。”
“我看他身体好得很嘛。”若若不以为然地说,“雨雨比他这破人身体弱多了,打了Saporati之后也没他这么狼狈。”
我顿时火冒三丈,狠狠地抓起若若的衣领:“什么?你们居然连她也不放过?”
她似乎惊讶我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但也毫不示弱:“你还真不清楚我们是什么人?这药是雨雨配出来的知道不?她首先就给自己打了一针做实验,然后才允许使用的。”
“等等,你刚才说,雨雨自己配药?”我慢慢松开紧抓着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
“我也被你弄糊涂了,你到底是不是李俊?”我从她脸上看到的诧异绝对不可能是装出来的,“雨雨告诉过我这药是你和她一起研究的,你难道不记得?”
我难道记得?我忍不住问自己,这些人是不是脑子都有毛病,先是有一群人一口咬定我参与一些我从没听过的活动,这里又冒出来一个人信誓旦旦地说我确实参与过这些活动。两群不相干的人不可能会联合起来编造这样一个事实,那么只可能是两种情况:要么雨雨骗了他们,要么我自己有毛病,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
我想了想,又换了个同样令我疑惑的问题:“你打电话给我时你说‘雨雨死之前怎么不报警’,这句话什么意思?雨雨不是死于自杀吗?”
她一脸茫然地望着我:“我有说过吗?”
“草。”我很不想说这个脏字,但这确实太令我感到荒谬了,“你别告诉我那个电话你都不记得了。”
“我是给你打过电话啊,我叫你到湖心亭等我。”
“你用空号打给我的。”
“这么快就变成空号了?不可能吧?我们是常常换电话卡,不过那卡是我昨天才买的,今天给你打完电话后就丢了——你确定你没拨错?”
我想了一下,自己明明回拨的时候是空号,不过这种事也无从追究,我继续问她:“那你昨天晚上给我发的短信还记得不?”
“我昨天晚上打了无数个电话给你,你个傻×就是不接。”
我仔细回想,昨天晚上似乎是听到电话响了无数次——短信不可能响那么久。问题是我早上起来只看到一条短信。
“我的手机在哪?”
阿沙拿来我的手机,我赶紧打开翻看记录,结果令我目瞪口呆:上面没有任何短信,只记录着N个未接电话。
这不可能。
某些地方不对,但是我找不出来,间断性失忆——这不可能,如果是精神分裂(与间断性失忆相似),我应该是失去那段记忆,而不是活生生地记得另外一段完全不同的。要不就是她们短时间内给我的手机动了手脚。
但是我还有其他问题。
我压下脸上的惊讶,继续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抓我来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雨雨一直在研究‘风暴之书’,这个研究你也有参与,上个月她告诉我们她已经解开了风暴之书的秘密,没想到当天晚上她就死了。”
“风暴之书?”这名词我记得,在哪里听过。
“据说雨雨和你无意中找到了那本书,你也不记得了?”
我一脸茫然地望向若若说:“从未听过,那是什么?”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古老的羊皮卷——大凡寻宝解谜的小说,谜语多数写在古老的羊皮卷上。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一行行歪歪曲曲的小字:
暴风眼就在宝石之间沉睡
一直等待着开门的使者
第一个拥有它心脏的人
将获得永恒的力量
第一道门被战神和月魔守护着
只有风暴使者才有钥匙
当暴风降临大地
灾难才刚刚开始
“又是暴风,”我看完之后说:“你们觉得雨雨的死和这些有关系吗?老实说吧,这段时间我老是梦见她对我说:暴风就要来了。”
“这并不奇怪,你那也许不是梦,是记忆,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啦。”
我立马反对:“你们根本不了解,我以前甚至从来都没听过暴风这个词——我思什么?我从没想过这些,难道我自己还不清楚?”
“现在每一个人都想抓到你审问,大家都认为雨雨解开了秘密,而那个秘密只有你知道。”
我意识到一件事情——刚刚她们给我注射那药,原来就是这个目的:“你们已经审问过我了,我看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的,按照你的理解,你确实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但我们现在可以保护你。”
“你们已经知道那不是我做的了,还保护我做什么。”
“不,我们审问的结果是:你不知道那些是你做的。”
“我被你们弄糊涂了,什么意思?”
“你失忆了。”
“失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过去每一天发生的事情,哪有失忆?”
“我要知道原因就不用管你了撒。”
我眼前又是一黑,一身白衣的雨雨浮在我前方不远处,垂着头,看起来像吊死的女鬼一样,只是没有吐出老长的舌头而已。
“阿俊。”我听到雨雨在说,“保护好这个秘密,别告诉任何人,任何人!”
我心里连连叫苦——我哪里知道什么秘密!
“秘密藏在梦开始的地方,最美好的时光里。”
梦开始的地方?最美好的时光?这又是什么意思?我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心想还是想办法如何逃离这鬼地方最合适。
若若见我半天不做声,又用柔和的语气对我说:“别担心,我们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们需要你好好活着,风暴之书上不是说过么,只有你才有钥匙。”
“你们也认为我是风暴使者?”
“无所谓啦,雨雨死前托付过我,让我保护你。”
“好吧,这样说来,现在我算你们的一员?”
“你如果不介意整天和一群拉拉(女同性恋者)混在一起,我们也不会介意多养一个你这样破人的。你想走的话也没关系,随时到这里来就是了。”
“我们这是什么组织呢?作为成员,我是不是应该了解一些必要的信息?”
“好啊,要来点药么?”说着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瓶不知名的药。
该死,我心中暗想,这女人是不会告诉我什么了,转口说道:“那我可以回家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们就这么友善地放了我,这里原来是市郊的一栋农家楼,就在主干道边上。我四处张望,确定阿沙没有跟在背后,便摇手叫了一辆的士,马上让司机往警察局开去,同时拨通了昊(猴子)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