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市的温泉小浴池,一般都设计在花木丛中。我们四人穿过花径,来到了一个被称为“飞瀑池”的池子里,顿觉神清气爽。瞧着温泉从高处泻下,浪花飞溅的情景,我大脑便自然冒出唐朝大诗人李白写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诗句,这才顿悟诗原来是这样做出来的,难怪诗人爱游山玩水。
“过来呀,好舒服哦!”刘满立在那道飞落下来的泉水中,向我们招着手。
“燕子,我们也去试试?”我瞧着王燕,希望她心中的不快能被这泉水过滤去。王燕抿着嘴,摇了摇头。
我知道准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很想问个明白,但外人在眼前实在不方便问,没摸到病症,自然也不好对症下药,便带着郁闷去了刘满那里。
“怎么样?”刘满笑得很开心,“泉水冲刷脊背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错啊。”我点点头,敷衍道。因王燕不高兴,我还有什么心思去感觉?
“有一种酥麻感觉是不是?像不像享受小姐高超的按摩?”刘满凑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轻轻笑了一声,没有作答。
“哎,你们两人怎么了?这里不好玩吗?”还是女人心细,黄鹂瞧出了一点端倪。
“黄姐,没事。”王燕淡淡回了一句,被泉水泡得十分红润的脸上努力浮起了一丝笑容。
“这地方水流声太吵了。”我也找出了一个借口,想离开此地。到那花丛中只能容身二人的情侣池里,即便不卿卿我我做点什么小动作,也方便问王燕原因,落一个心里明白。
“是啊,小池子里又是一种味道哦。”刘满拉着黄鹂的手,嘿嘿怪笑两声,“我们可要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们了!”
刘满和黄鹂一离开,王燕脸上的神情马上复原如初,对我又不理不睬了。我此时明白过来,她是在生我的气。可我实在是摸头不知脑。什么原因啊?我低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燕子,怎么回事呀,生我气了?”
“你自己明白呀?”王燕哼了一声,干脆把眼睛转向了别处。
“别打哑迷,我真的不明白。”想起自己的满腔热忱,竟得到她这样一个冷处理,我心里实在憋闷。可那些绿篱相隔的情侣池里,不断有嘻嘻哈哈的男女声音传来,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爽朗,也笑得我心里发毛。这不存心气我吗?我都快愁死了,他们竟然还笑得出来!
“燕子,我知道惹你生气了,是我的过错,可我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能告诉我吗?”
我不问还好,王燕只生闷气,我那样一说,她竟然勃然变色,“你当然不知道了,我可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王燕的话很明白,她似乎已经抓住了我的什么尾巴,不过我这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反而打起哈哈:“我是什么人了?南斯拉夫的大使馆不是我炸的吧?也没参与炸毁阿富汗的什么佛像啊?”
“夏天,不要胡扯好不好?”王燕说后,很难得地笑了一下,“你应该明白原因的。”
“天啊,我要知道原因,早就跪在女王面前请罪了,何必这样扛着?”
王燕脸色好看了一点,但话里仍含有十足的火气,“我问你,我就那么难看啊?”
“什么呀?燕子如此花容月貌,地球人都知道啊!”我仍是一副笑脸。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们男人啊!”王燕脸上浮起一种我看不明白的表情。
此时我猜想到,她定然是发现了我在那个大池子里打望其他女人的镜头,于是便马上检讨起来,“对不起,刚才我不是存心的,也就随便望了两眼,这跟爱无关。”
“什么?跟爱无关?那与什么有关?”我这一辩解,换来了王燕更高的声调。
王燕此时的眼光就是一台钻机,阴冷而有力地钻入了我的内心,探测我那被她可能已经看成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承认,自己不该打望别的女人,可是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喜欢看而已,就像你们女生喜欢看自己的明星偶像一样,并非就要与偶像有什么关联。”
“我以为你……算了,不说了,”王燕那张玉脸上竟然红了一片,“不过,我没有自己的偶像,我就是我,干吗要做他人?”
“我怎么了?”眼见王燕脸上乌云尽散,我也乐得一笑,“以为我要对她们怎么样?即使我有那色心也没那色胆呀?有那色胆也没那条件啦?”
“哼,你敢!”王燕扫我一眼,声音像是从她那好看的鼻孔里钻了出来,“要是让我知道你对不起我,我可不依你!”
“哪能啊?即便我负天下人,也不能负我可亲可爱的燕子呀?”心情一轻松起来,我立即开始向她传授自己的观点,“不过,女人打扮出来就是给人瞧的。”为了证明这个观点的无比正确,又开始列举,“女人为何要对镜理妆?要节食减肥?不就是为了好看吗?‘女为悦已者容’,可为何出门时才容?这不是明拿着让外人看吗?你说我们不看能对得起她们下的一番功夫吗?”
王燕两眼盯着我,像瞧泰国人妖样看了半天,就在我以为她又要大发雷霆时,她忽然忍不住笑了,“夏天,我发现你的歪理还不少呢?怎么不用到正事上,做点大事给我瞧瞧啊?”
终于拨云见日了,我像是在大山里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风雪,没被给冻僵反而活蹦乱跳了回来,意气风发地说,“天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现在正积蓄力量,焉知我以后不能轰轰烈烈一番?成一个夏百万、夏千万什么的?”
“恐怕没等做出轰烈之事,就已葬身花海了。”
“游览于花丛,为的是养人眼睛,陶冶情操,对工作生活事业更有热情,就是面对爱人也更有激情啊?”
“少抹浆糊!”王燕立即给我泼了瓢冷水,“我不喜欢花花肠子,爱一个人就应该全心全意对她好,眼里应该没有别人!”
“太骄傲自满也不行啊?眼里有别人并不重要,只要心里没别人就好。”我故意钻字眼,嬉皮笑脸地回答说。
“别嘻嘻哈哈,我在说正事呢?反正不准你对其他女人动心眼!否则,咱们就只能……”王燕的脸色又严肃起来。
我终于明白过来,她是认真的,也明白从此以后,我就要按照儒家传统规规矩矩做事,老老实实做人了。但我能做到吗?为了一棵树而甘愿失去一片森林?唉,为什么就不能来一个多项选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