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静静的站在黄裳身后,看着老师略显苍老的背影,他知道老人大概是想起什么前尘往事了,估摸着,应该便是想的那个忤逆不逊的师兄吧。
“剑儿,其实为师以前还曾有过一个弟子,他叫郭京。”黄裳终于从漫长的回忆中走了出来,一开口便又让李剑小小的吃了一惊,对于郭京他虽然不熟悉,但也知道是个留名后世的人物,好像是个神棍,不知怎么竟然骗信了宋钦宗带着所谓的六甲神兵守卫京畿,刚上城墙就跑路了,典型的一个骗子,不过既然是自己的师兄,想必其中不是那么简单。
“此人生性向道,聪敏好学,为师初得之甚为欢喜,有道友言其双目常白,乃大奸之徒,为师却不肯信,将一身道法武功尽传于他,后行于江湖之间,多结善缘颇得人心,怎料得靖康年间金虏兵围开封之时竟然叛出大宋,暗中将金虏高手扮作六甲神兵为金虏内应,致使我京都失陷,二主蒙尘,此贼之罪万死难赎,吾为之师,愧对朝堂,心中时常痛恨,道心亦无法安定,此次北行,吾定要清理门户,除此祸患,也算给二圣一个交待。”黄裳原本就是书生意气,孔孟传人,忠孝二字牢记在心,虽然修道者讲究无我两忘,无为至上,奈何此老受那郭京的影响十数年来却一直放不下这份执着。
李剑却是不管那么多,只为自己又知道了一件秘事而暗自欢欣,不过听到后面的“二圣”两字却是知道的,不就是被囚禁在五国城也就是黑龙江那边的徽宗,钦宗么,当下心中便有些疑问“师父,你们这次北行号称迎驾,会否救回渊圣呢?”
其时徽宗已经死了七年了,直到绍兴七年消息方才传到南边,朝堂上还为服丧之礼小小争执了一番,是以此时已是天下皆知,故而李剑只提渊圣即钦宗。
“修道之士,需清净寡欲,此事尚且不到你管,渊圣若回,今上当何以自处?”黄裳稍稍有些叹息,李剑心中一想,便就清楚了,看来那个赵构的人品果然很差,只听黄裳又道:“今夜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徒儿听好,为师一身所学,皆记于此,今日尽授于你。”
黄裳的脸色有些凝重,从怀中掏出几本小小的纸册,言下之意,竟有交托遗物的味道,悲凉不已。
李剑大惊,连忙道:“师父不是去一趟便回么,何出此言?”
“本是如此,但不知为何,为师总觉心中不安,隐约觉得你我师徒缘分将尽,此次北行,祸福难料,为师万一有事,也是天命所至,不足道哉,然吾一身所学不舍荒弃之,希望你可承我衣钵,日后若开宗立派,尚未可知呢。”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超然,虽然说希望李剑能发扬光大自己的道学,却也并未给他太大压力。
李剑郑重的接过几本小册子,重重的跪倒下去:“师父放心,弟子绝不敢忘师父教诲,师父北行之后,弟子当潜心修道,静候师父回来。”
“嗯”黄裳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将李剑扶起道:“四本册子中,剑道一册,术法一册,道一册,还有一册是些旁门左道,为师一声好道,所学颇杂,然在大道之上十余年来未有寸进,反是剑道术法略有心益,郭京得我术法,岳飞得我剑道均有所成,今日一并传你,望…..”说到这,黄裳略微轻笑了一下,似乎在嘲讽自己:“莫望,莫望,学道之人无求为要,顺你本心吧,有所成亦可无所成亦可,吾总是看不透,唉。”
掂着手中四卷老人的心血之作,李剑兴奋异常,剑道术法这样怪力乱神的东西原本离他很远,远到他根本做梦都没想到过,此刻却就握在手中,他甚至开始怀疑到底是历史在开他的玩笑还是他在开历史的玩笑,他也深切的怀疑自己到底能否接受手中那几本册子中那些悖离科学的东西,所以他决定暂时不去翻看这些东西。
次日清晨,李剑从睡梦中醒来,黄裳与峨嵋众人早已离去,他悄悄的登上二楼,想好好的欣赏一下那美人的香闺,可惜的是除了一张床之外二楼空空如也,墙角蛛网群结,地上灰尘满布,若不是床上尚还干净他绝不会相信这里昨日前还是住过人的,而且住的是一个美女,走近床前,正在幻想美人睡姿却突然发现床对面墙壁上深深刻着一个“静”字,笔迹干净秀气缺乏锋锐,应该便是出于那龙三小姐之手,诺大一个静字在这看似荒废的房间里不带一丝烟火味,令李剑不禁对那龙三小姐深刻脑中的形象再次回想一番,想到动人处,不能自已,竟偷偷合身睡到床上去,欲梦巫山吧,不过因为昨晚没睡好,只消片刻,他便又去见了周公了。
中午,朱熹的喊声终于吵醒了美人榻上的李剑,听到朱熹在楼下扯着嗓子吼了好几声李大哥,李剑揉揉睡眼,“咚咚”几步跑下楼来。
“好了,季延,我在这呢,别喊了,吃午饭了是吧。”李剑肚中饿极,看见桌上饭菜,闻得一股香气扑鼻,哪里还忍得住,也不管自己还未梳洗冲到桌上开始狂吃起来,一边口中还很没吃相的哼着“好吃啊,美味啊”。
朱熹呆呆的看着李剑从楼上冲下来扑到食物上,半晌才回过神来,一脸不解的问道:“今日山长说你今日起要在这边吃饭了,刚才以为你在自己房中呢,你怎么上了二楼去了,山长不是说过不许上二楼的么?”
“嘿嘿?”李剑边吃边神秘一笑,立即一个谎话就已经编好了,曹子建只怕也要自叹不如啊。“你不知道吧,山长不给人上去是因为啊,里面闹鬼啊。”李剑故意压低声音制造起恐怖气氛来。
“闹鬼?不会吧,朗朗乾坤,怎么会闹鬼?”朱熹嘴上硬实的很,可惜底气看起来却不是很足,边说话却还边怯怯的望了一眼头顶。
“可不是么,我也不信啊,可昨晚却真的被我看见一条白影从二楼飘下来,所以我才要去探个究竟啊。”李剑存心逗朱熹了,看着那长越来越惊恐的小脸心中偷笑不已。
“那你看到二楼有,有什么了?”朱熹有些结巴了。
“灰尘厚厚一层,什么都没啊,也许我看错了吧。哈哈”李剑想起自己的计划,朱熹可得一个人在这里住好几天呢,算了,不再吓他了吧。
“哦,是吗?我也上去看看。”说罢,朱熹竟一直冲上楼去,倒还真把李剑给震住了,转念一想,朱子本来就以勇于探索置疑闻名,这样也不足为奇。
朱熹待了一会便下来了,脸色早已霍然开朗,嘟哝了一声“又在吓我”便扑到了饭桌上,令他悲愤不已的是桌上饭菜早已大多阵亡了,只余一些残羹冷炙,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剔牙的李剑,李剑连忙笑着解释道:“季延啊,我可是多日未曾沾到荤腥了,今日饱餐一顿,拜季延所赐啊,你就将就一顿吧。”
“说的这么可怜,那你平日都吃什么呢?”朱熹满脸不信。
“全是素食,都快把我吃成和尚了,哼,不说这个了,我呢,明日要出门一趟,可能要好些天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要告诉老山长啊。”
“你要去哪里呢?你那位老师不管你了么?”
“他离开一段时间,我又没什么事,正好便可去游玩一番了,哈哈。”李剑一想到自己的游玩大计便开心不已。
“游玩?什么地方?这徽州地界到处穷山恶水,有什么可以游玩的。”朱熹看来经过那次徽州之行对这里的山水兴趣是缺缺。
“哼,你懂什么,西行不足百里,有山名黄山,山中……”李剑本待要好好吹嘘一下,转念一想,若这孩子听了也想跟自己去了,那不是自讨苦吃,他的计划在初入徽州时便已定下了,后世的黄山虽然美丽而且游玩方便,可惜他去的那次正赶上放大假,游人如蚁,这次自己一定要独自一人去领略一下此时真正的世外仙境,可不能拖个累赘,没怎么开凿山阶的黄山可没那么好登,于是赶紧话锋一转“山中据说有些山水花草的,虽不出众,不过我无聊嘛,随意去看看吧。”
“黄山,哦,我有听过,唐李太白曾去过,传言乃神仙境,世人不可登,你怎敢单独前往啊?”朱熹一脸惊讶的问道。
“什么神仙境,比较难登就是了,我以前…..”说到这,李剑顿时语塞,自己以前是登过,可那情况大不比现在啊,不过他还是逞强道:“一座山而已,我亦只是游山玩水一番,有神仙也不会来理我吧,哈哈。”
“那我也要去。”朱熹满脸兴奋的道,李剑心中暗暗不爽,赶忙一阵好言劝慰,从多个方面多个角度论述了朱熹不适合同去的原因,也亏得他能哄人,到底打消了朱熹想同去黄山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