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就听里面一个女人回答:“信王让叫进来呢!”
梁栋于是就进了房,这房子格局其实并不大,里面陈设却是相当的精致——只是大红大绿的看着让人觉得略微有些俗气。
屋里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正在隔机而坐,看样子是在下棋。茶几边是一个小炉,上边正坐着水,不知炉子里烧的是什么,反正是一点轻烟不见,只听那水似乎是开了,水顶着壶盖发出一阵细细的喀、喀的声音——进了这屋里以后顿时觉得连说话都应该再轻些了。
梁栋又犯了愁——这会儿应该跪吗?
只是略一犹豫的工夫,就见那男子投子而起,大声笑道:“今儿又输了曼娘一个子儿——小王的棋道还是不精啊!”
那叫曼娘的女子应口说:“王爷的棋道一向杀伐果断,至刚至强的——偏巧奴家的棋风是个柔的——这柔能克刚,原就是围棋里的道理——所以不是王爷棋道不精,而是奴家占了便宜!”
信王于是又笑,说:“罢了——棋下不过曼娘,这话也说不过曼娘的——今儿小王取个巧,借曼娘的地方见个人!曼娘也不用回避了——这也是个稀罕呢!”
稀罕人——自然说的是梁栋。梁栋听了就有点不高兴,这个信王怎么和傅恩义一个毛病,叫人家什么稀罕人啊?这算是什么意思?
信王说完话,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嗯——好茶!栋·梁,你就坐那边的椅子吧——曼娘,这茶给这位栋·梁也来一杯!”
曼娘听得抿嘴一笑:“这个人名字好大气!”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用热水烫了杯子,倒了一杯茶水送了过来。梁栋慌忙双手去接,忙里还偷闲看了这位曼娘一眼,却感觉这位曼娘的年纪似乎已经不小了。
“栋·梁——你这德意志国本王还没听过,不过你的事本王倒是知道一二。”信王端端正正坐了,这才开始说话。“你国的供物单子本王也见了,王兄还让我挑几样,我看了看,也没什么喜欢的!倒是你来不久,王兄几次召见,就出了十五的那件祥瑞,虽然王兄没说,但本王还猜得出你有功劳的!魏忠贤那个人本王看他就不地道——这次故意把你的爵位给写成男爵,让你这爵成了假爵!本王也是很看不过眼,不过他得皇兄的待见的,本王也无能为力——”说到这里信王顿了一下,冷不丁的问:“你恨他吗?”
梁栋差一点就想说恨!但马上就觉得不对,他现在说话已经知道小心了,这信王忽儿八嗽的把自己招过来,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件事,是什么意思呢?想了想,索性装糊涂的为好:“信王殿下,我——我对贵国的这些东西并不是太了解!”
信王呵呵一笑:“栋·梁,你不要跟本王耍这样的花枪——也罢——且不说这个了,今儿本王要见你,为的倒是一件闲事!”
闲事?梁栋心里想了一下,什么闲事呢?嘴上机械式的应答道:“殿下要问什么事?”
“你国的奇巧玩艺很多——本王也有个耳闻,那斗兽棋等,本王却也看过了,虽然简单,但倒也有些玩头——因此,本王想问问你,你国有没有可以模拟两军对阵的游戏呢?”
这还真是闲事,梁栋顺口就想回答军棋。可回头一想又不对,军棋那么简单的东西,还没有中国象棋复杂呢——怎么能算是模拟两军对战呢?要说模拟两军对战——这个——其实最好的是电脑游戏!但这大明朝又哪里来的计算机?想来想去,这模拟打仗的游戏还真没有什么——唉,自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好了。打定主意以后梁栋还有心情吊了几句文:“殿下,自古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之妙,存乎一心,哪里可以是游戏可以模拟的来的?”
信王听的哈哈大笑:“栋·梁啊,若不是你供来确是外夷的物事,本王倒真要怀疑你是本朝人物了。这孙子兵法与岳武穆的用兵妙言说在一起倒是异常的别致——既然没有这样的游戏,本王也不能强求于你,不过听你说话,似乎倒是对兵法颇有研究,倒不妨与本王聊聊!”
梁栋现在礼貌熟了,自觉的欠了欠身,表示谦虚:“不敢说有研究,因小人在通州逗留的时候曾遇本朝名将袁崇焕,蒙他指知,算是知道一点吧!”
“噢?!”信王似乎来了兴趣,“袁崇焕镇守辽东,似乎是颇有建树,但本王听朝中议论这个人筑城宁远,孤城不易防啊!”
梁栋经过袁崇焕的教导,对军事其实已经是颇有兴趣。他以前也曾偶尔看过一些有关于什么明朝军事啊什么的说法,没事自己着琢磨其实也有了点看法,可一直没有机会跟别人说说,这一下可是有了机会,不由得来了兴致。“这样说可不对!”梁栋毕竟还是没经验,不太会说话,一下子就否定了信王的话。“后金不同于蒙古,并不会攻城。说白了,他们的打法就是游击,关外一马平川,他们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没吃没喝了就抢,抢了再打!宁远城虽然不大,但那就像一把锥子,后金不攻下宁远,后路就不安全,可要攻下宁远,就是逼着他们以己之短,攻咱们大明的长处——这里面的好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信王听完微笑了一下,反问道:“那山海关关高城坚,岂不是强过宁远吗?”
梁栋楞了一下,他真有点没理解信王的意思,不由得问:“山海关和宁远有什么好比的?”
信王看了梁栋一眼:“你是不在其位,不知其政!你可知,若守宁远,则每一人,朝廷每年就要出三百七十两的军费开支,而驻守山海关,则每人每年只需不足二百两,这一出一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梁栋又楞了,他还不知道原来还要算这样的帐——确实啊,这么一算似乎很不合算啊,但他又觉得信王说的似乎也不太对,想了一会,小心翼翼的问了一个问题:“那要是在北京驻军防守,这费用应该更便宜吧!”
信王听完也楞了——楞了半天忽然仰天哈哈大笑:“对了!对了!本王这时候也明白了!险些被那兵部的崔呈秀给骗了!这哪里是算帐的事情?要说便宜,干脆只要一座城池好了!唉——栋·梁,今日亏了有你一语,这才惊醒我梦中之人!若说守宁远劳民伤财,那守山海关还不是一样的劳民伤财?好你个崔呈秀——你骗的本王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