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到观里,哪里知道马俊也躲在里面,马俊正想出去透下气,听到有脚步声,心中暗想:“不好!莫非是那王员外追来了,待孤王找个地方好生藏起来先。”
便连忙躲到太乙真人的塑像后面,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阮大娘也没发觉这道观里有人,便同了小姐进去,“小姐,就在这些蒲团上坐一坐吧,倒也还松软。”
小蝶点头坐下,阮大娘环顾四周,见没有半个人影便也坐了下来说:“小姐,莫非是你给马俊的那件火狐百炙衣被老爷发现了?不然老夫人怎么说老爷要你性命。”
“奶娘猜得不差,我也没想到爹爹会为了一件衣服而怀疑我和马英杰干了苟且之事。”小蝶小姐叹气说:“哎,都怪我一时不查,忘了这火狐百炙衣乃是贵重之物,家里也只有三件。”
阮大娘说:“小姐,今日我虽领你出门,侥幸逃过一劫,但日后又去哪里生活?又无亲戚,又无眷属,看来真的要死在一起了。”
小蝶小姐却还仁心,“都是小蝶不好,连累了奶娘陪我一起受苦。我也死不足惜,只可怜马俊马英杰,无家无室,日日勤劳做工,为了看守材料不知受了多少寒冷。我看他冻得不行,送他一件火狐百炙衣,谁知竟闯下大祸,分明是在害他。眼下你我二人算是活命了,可这马俊说不定还在草屋里兀自睡觉,少不得要被爹爹给打死的。”
“哎,真是儿女情长啊,小姐你到这种时候还想着马俊的死活,马俊泉下有知我想他也该知足了。”
二人正在说着,马俊在塑像背后听得真真切切,字字入耳,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身上这件救命的火狐百炙衣却真是小蝶小姐在寒冷中亲手替孤王披上,孤王当时哪里知道,还以为是上天恩赐的。要是早些知道,也不用害小姐逃命出走,受尽奔波之苦。
马俊啊马俊,小姐蒙受此等苦楚心里却还想着自己的安危,此恩此情不思去报,一个堂堂男子还有何脸面立于天地之间。待孤王出去谢谢她,就是他要孤王死也心甘了。
想罢,马俊便将身子从塑像后探出,来到小姐面前,双膝俱下道:“原来是小姐恩赐暖衣,英杰实是不知,只道是老天赐予,所以才敢贸然穿在身上到外走动,谁料竟被员外发现,今日反害小姐受尽打骂,又逃出家门,有家归不得。英杰恰巧亦躲避于此,听到小姐方才言语,心中甚是不忍,故出来拜谢小姐大恩,今小姐为我所害,我当任凭小姐处置,即使千刀万剐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马俊忽然跳出来说出这翻话,倒吓得小蝶小姐魂不附体,满面羞得通红无比,躲又没处躲,只好与他四目相交,仔细端详起来。
……
奶娘倒比小姐镇定许多,连忙把马俊扶起说:“罪过,罪过,你二人都是一般年纪,何必行如此大礼。敢问公子为何会到王府去做工?”
马俊无奈说:“阮大娘,易天村有名的马悟员外其实便是家父,他老人家今年不幸身故,我又不会持家,弄得家业败落,便欲寻短见。幸好恩人李玉祥救我还把我安排在家中吃饭。因一日要吃斗米,怕连累恩人,故在员外府上寻了个差使图口饭吃,不想竟害得小姐落到如此地步,真是罪该万死!”
马俊这翻话,有一大半是听别人说的,自己暗自记在心中,怕别人问起不好交代,想不到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阮大娘听他说得情真意切便道:“马俊,我看你现在虽穷苦潦倒,却有大福大贵之像,只要度过眼前难关,日后必能有所作为。我家小姐正值妙龄,乃闺阁千金,见你冻癫在床,于心不忍,赐你火狐白炙衣,反害得自己被老爷毒打一顿,如今落得有家归不得。今日虽是侥幸逃了性命,奈何没有亲戚,无处栖身。你若真感激小蝶小姐全命之恩,便领我们到你那恩人家暂且住下,等你哪日飞黄腾达若还能想起小姐对你的恩情,便算你还有些良心。”
好一个阮大娘,马俊心中不禁感佩万分!
这一翻话下来,自己若还不答应,岂不连人都不用去做了?
后人皆唤孤王奸贼,然而孤王哪里是大奸大恶,忘恩负义之人。
只是目下孤王连自己吃饭都照顾不起,又怎么去报小姐大恩。
于是马俊便起身说:“大娘,我马俊受小姐如此大恩无以为报,如若
英杰家中高堂大屋,丰衣足食,不必大娘说起,立即便带小姐回家好生照料。可如今英杰身无长物,如同叫花子一般,恩人家又只住得草屋一间。小蝶小姐乃是千金之躯,那里住得习惯?倘若住出毛病来,那英杰的罪过恐怕就更大了。“
说这话的时候马俊的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这要在放在以前,铁定马上就把小蝶带到皇宫里让她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可瞧瞧现在的自己,有哪一点还佩得上人家这千金小姐啊?
阮大娘说:“马俊,你说的虽然也不无道理,但你起码还有可投奔的地方,而我家小姐呢,你叫她要往何处去寻栖身之地?”
“这……”
聪明一世的马俊此时亦无言以对,只得把头托得老低。
阮大娘见他不说话了,就转头对小蝶道:“小姐,草屋你可住得?”
小蝶哪里还有主意,“奶娘,目下也无好的栖身所在,权且先找个地方将就吧,我无妨的,全凭奶娘做主便是。”
“好闺女!那便去吧,只是一个大姑娘家就这样住过去,恐怕街坊邻居都要生疑的。小姐,事已至此,唯今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什么路?”
“便是让奶娘做个主,把你的终身许了他,”阮大娘看着她说,“你可情愿否?”
那小蝶小姐听了,心中一想:我赠他衣服时,便有了这个心思。”
当下听到奶娘之言却也未曾吃惊,反而正合她意。
便羞答答地低头下头来,默不作声。
阮大娘自小带她长大,哪里会觉不出她的意思,便放心说道:“马公子,你把我家小姐接到草屋去住,你若怕惹街坊议论,我如今便把小姐的终身许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