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楼食客刹那间愣在当场,瞠目结舌地望着原本娇美可人,聪慧机灵,此刻站在杌凳上却散发出暴戾气息的小姑娘,二者前后的极端变化,一时间,竟然让众人难以回过神来。
整个虹影楼的人都处于一种难以名状的震撼之中颤抖,一个个宛如被人握住脖颈高提的鸭禽,喘也喘不过气来!
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将一个三大五粗的大人一巴掌掴翻在地,这场景任谁见了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尤其是肖鸾菲拿着杌凳挤进人群,慢条斯理放在李友明面前,然后站在凳子上平视于他,再狠狠甩一巴掌的一系列动作,自然得就像吃饭睡觉一般,但她这种架势给人们所带来的震撼无疑是巨大的。
肖鸾菲那一巴掌,竟然暗含了狠厉的内劲,直将李友明掴得气晕八素,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同时,也可看出,肖鸾菲此刻确实是被李友明口无遮拦的话语激怒了。
“别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再让我听到你辱骂我家人,别怪我将你这张臭嘴撕下来!”肖鸾菲居高临下,奶声奶气的发音里,却蕴含着令人心惧的警告:“奉劝你莫要欺人太甚,你若是想要找茬,大可光明正大地来我们长啸镖局,严家虽然势盛,我们长啸镖局也不是吃素的!”
李友明木讷地坐在地上,左脸上一个纤细的手印淤青清晰可见,彻骨的痛楚令他精神一凛,目光继而阴寒暴虐地望向肖鸾菲,巨大的耻辱与愤怒感令他的双眼血丝密布。
“妈的,今天居然被这两个无知小孩欺辱至此,哼,哪怕你们是长啸镖局的人,也得为今天的作为付出代价!”李友明愤怒之后,头脑反而冷静了许多,环视一周,狠声道:“此事关系我们严家的颜面,在座的各位吃肉喝酒自便,莫要多管闲事,若要强出头,就是跟我们整个严家作对,后果自负!”
严家是落川县内最大的一个势利,虽然明面上只是豪商,但毕竟在落川扎根了上百年,白道黑道,各种层面都有所渗透,严家在落川想要对付几个人,那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食客们似乎也很忌惮,一个个不由后退几步,并不想因此而惹祸上身。
李友明看了看退下的众人,众人的表现他似乎早已预料到,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瞥了肖鸾菲一眼,却见她表情并无变化,冷声道:“别怪我欺负你们人小,谁让你们不识时务。”
杜子陵突然拦在肖鸾菲面前,似有畏惧,却又勇敢地盯着李友明,道:“你,你想干甚么?有本事冲我来!”
肖鸾菲蓦然一怔,旋即心里一股暖流涌出,尽管杜子陵好吃懒做,缺点无数,但是对自己的关心却真真切切的。
“李掌柜,凡事留一线,做事太嚣张,他日小心惹来杀身之祸哦。不要忘了,大鸿朝还有王法在。”肖鸾菲似笑非笑道。
李友明对于肖鸾菲的话只觉可笑,他堂堂严家大掌柜不仅被一个小女孩扇了一巴掌,此刻她更是出言威胁自己的性命,这世道一定是疯了,自己还是那个在落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严家大掌柜么?
“王法?我就是王法,我让你进牢房,你就得进牢房,就算肖彦震来了,我一样能将你带走!”
李掌柜恶毒阴笑道,手一挥,身后的三个伙计立马扑了上来。
面对三个剑拔弩张的凶狠打手,肖鸾菲脸上波澜不惊,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动也不动地站着,一手还紧紧拉着杜子陵,不让其鲁莽地冲上去对抗,她嘴角那抹狡黠的笑意,却是味道愈浓。
杜子陵正疑惑地回头望了肖鸾菲一眼,只觉耳边一阵迅猛地劲风卷过,接着“嘭,嘭,嘭”三声闷响,李友明的三个打手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被砸飞倒趴在地上,白眼一翻,一个个昏了过去。
杜子陵骇然地望着立在自己眼前侍卫打扮的青年,正是此人简单的三掌,便直接拍晕了那三个伙计。
“你,你是什么人?为何要伤我严家之人?”李友明脸色难看地望着那个青年。
那个侍卫打扮的青年却是懒得理他,只是默默回到一名身穿青绢箭袖,头戴紫貂皮暖帽的少年身后。
宇文凤池行至肖鸾菲面前,一双乌亮的黑眸精芒连闪,好奇而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的全身,凑得太近,肖鸾菲那嫩白如玉的粉颈,润滑凝脂的双肩,一览无遗,而她身上夹带着淡淡兰花香味的体香,更令宇文凤池一阵陶醉。
肖鸾菲微阖着眼睛,在宇文凤池打量她的同时,她也毫不畏惧地仰着头与其对视,神情颇为慵懒地观察他。
先是瞧见两道巍峨挺拔的浓眉,然后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秀挺的鼻子,线条明朗的双唇,充满阳刚气的面庞整个跃现于肖鸾菲那神秘的墨紫色重瞳中,那种与生俱来的不俗气质,使其小小年纪就看起来俊武不凡。
单单凭他这种温润尔雅的气质以及不怒自威的气势,宇文凤池在同龄人之中无疑是翘楚。若是一般人见到宇文凤池,恐怕鲜有不被他的凛冽气势所镇住的。
但肖鸾菲是何许人?五岁的玲珑娇躯内,蕴藏着的却是一个冷漠入髓,高傲侵骨的杀手灵魂。宇文凤池再优秀,在她眼中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罢了,着实生不起半点敬畏的情愫。
半晌,宇文凤池微启如血朱唇,很是诧异地问肖鸾菲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学过武功?”
肖鸾菲一愣,心中像是受到了一记重锤,暗想,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少年,自己打李友明时,自以为内劲已经暗藏得很好,不想,竟然被他给发现了。不过,想想也是,自己一个五岁的小孩能有多大力量,若不是练过,一巴掌岂能将一个大人掴翻地上?
“你是……”
此时,李友明刚欲说话,宇文凤池狭长的墨眉蓦然一皱,在肖鸾菲面前的温雅之色,刹那间变得一片寒霜,一双黑瞳带着厉色,冷冷的目光向他一扫,冰冽冽的如透骨之冰。
李友明心中倏地一寒,惶恐得不知觉闭了嘴,隐隐觉得自己惹到了一个不该惹的狠厉角色。身边的侍卫身手不凡,那主人的地位必然不低,李友明不敢造次,只能心中暗暗揣测那少年的身份。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啊?”肖鸾菲仰头抿嘴一笑,齿如瓠犀,煞是好看。
她感觉得到,眼前这个少年身份不简单,并且对自己似乎有些好奇,自己和他接触接触,倒并非什么坏事。肖鸾菲向来眼光独道,再过十年,这少年恐怕也将是个翻云覆雨的人物。
“我刚刚帮了你的,问你个名字都不行?”宇文凤池微微皱眉道。
“这哪算帮到?”肖鸾菲葱指指着李友明,鼓起嘴,充满魅惑地说道:“你帮我揍他一顿,我就告诉你。”
“行!他胆敢藐视大鸿国法,本就该打。”宇文凤池漫不经心地朝后一摆手:“凌峰,刀痕,赏那家伙三十军棍!”
宇文凤池答应得很是爽快,李友明脸色就难看了,要哭的心都有了,听着两个小孩的交易,第一感觉便是,自己的命怎么变得这么低贱,自己今天仿佛成了他们的玩物一般。
“你到底是何人,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胆敢打我?”李友明色厉内荏地乱吼着,两个侍卫却根本不理会他这等角色,一人架起一只胳膊,就往外拖。
门外,李友明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声传入楼内,虹影楼内所有人心中,好似也跟着受到重锤一般,各个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不会打死吧?”肖鸾菲问道。
“不知道,军棍比衙门的大板是要重些的,打死人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你放心,凌峰和刀痕下手知道分寸的。”宇文凤池淡淡道,对外面情况一幅漠不关心的样子。
“二楼还有雅座,比一楼要清静得多,正好可以看看湖光美景,你们要不要上去坐坐?”
“不了,我们得回去了,谢谢你的好意。”肖鸾菲婉拒道,说完就大步朝外走去。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名字呢?”
肖鸾菲秋水汪眸一转,一边走,一边煞有其事的吟道:“落川三月桃如菽,楼高湖平百鸟飞;何时青鸟追凤萧?人间四月正芳菲!”
宇文凤池两道墨眉登时紧蹙,目光望着肖鸾菲大模大样远去的小小背影,一时间心里堵得慌,是被人忽视的滋味。她不仅跟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冷不热,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问,宇文凤池还是第一次遭到如此境遇。
宇文凤池锁眉沉思片刻,口中忽然喃喃道:“肖,鸾,菲。”
宇文凤池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切,明明是你自己故意闹那么大动静,吸引我下来的,现在反倒不理我了,真吊人胃口,女人就是麻烦。”